韩逊剧烈的喘息着,筋疲力尽。
刚才他从山崖上直落到山谷之中,还治住这匹狂奔的马,总然他武功再好,也已经到了极限。若非是为了洛青鸾,他怎么可能不顾自己的性命,豁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可等了片刻,韩逊并没有听见马车里发出任何声音。还以为洛青鸾受了重伤,已经晕过去了,韩逊顿时大急,连忙掀开车帘。果然,一个女子瘫倒在车厢中,头靠在车壁上,软软的昏迷不醒的样子。
长发拂在她的脸上,让韩逊看不清她的面容。可她一动不动的样子,让韩逊的心顿时悬了起来:“青鸾,你没事吧?”
想都没有想,韩逊直接就伸手去扶她。可是他才刚刚钻进马车,探出手去,还没有摸到那昏迷女子的手臂时,陡然,对方忽的抬头,竟然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虽然同样是个女子,可那张脸分明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洛青鸾!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这女子是谁?
韩逊根本来不及想,顿时心头警钟大响。上当了!
还来不及退出车厢,韩逊顿时就觉得肋下剧痛,只见那陌生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把匕首,已经狠狠的刺进了他的身体。顿时鲜血顺着匕首上的血槽流了出来。
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上了当,韩逊狠狠的朝着女子击出一掌,可对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掌只将马车劈的粉碎,对方却顺势冲了出去,根本没有恋战,直接遁走。
惊人的爆炸声响起,周围的北越士兵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用含韩逊出声,他们已经大叫着“护驾,有刺客!”,一个个冲了上来。
整个车厢已经被韩逊狂怒之下击出的一掌打得四分五裂,仅仅剩下车板。看着远去的刺客,韩逊呆若木鸡,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捂住身上的伤口,可是鲜血依旧源源不断的从他指缝中溢出,滴滴嗒嗒的流了满身。小春子也终于从悬崖上跑到了谷底,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着急的大喊:“陛下,陛下,你没事吧?”
等小春子跑到韩逊面前,一看他这样子,整个人都惊得浑身冰凉:“陛下,你受伤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看见之前的情形。根本不知道韩逊被伪装成洛青鸾的刺客趁乱刺伤。
韩逊也仿佛没有回过神来,依旧呆呆的站着,任凭鲜血流个不停。
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是已经得到了消息,马车里应该做的是洛青鸾才对吗?而且还有那护送的三百多士兵,不正是东宛太子萧宇祁借给洛青鸾,护送她回西楚的人手吗?
他一切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候,马车里的人却不是洛青鸾,而是想要刺杀他的人呢?
心沉得下去,韩逊不得不死心,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他上当了,又一次上当了!只怕让他得知洛青鸾会从这条路走这个消息,从头到尾就是她的计划,他从一开始就低估了洛青鸾。
她一直都想让他上当,她一直都恨她,否则怎么会让人刺杀他?
身旁的小春子在说什么,韩逊已经听不到了。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仿佛整个人已经化成了冰。脑子里也各种情绪纷涌,刺激得他头痛欲裂。
“啊——”他终于狂叫一声。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已经计划好了,可是到最后关头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傻子。他被洛青鸾耍了!眼前一黑,韩逊终于软软的倒了下去。
……
西楚京城郊外五十里,一片青山绿水之间,隐藏着一处庄子。
从外面看,这庄子虽然很大,占地广,但因为常年无人居住,只有几个仆人打扫卫生,显得很是冷清。附近的农人还有谣传,这庄子是早年某个富商的,外出经商死在半路,这庄子也就散了,据说还闹鬼。
这样的消息怎么传出来的,谁也无法考究,但周围的农人却很相信。平时没事从来不会靠近这里,一个个都离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而最近,也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庄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一脸凝重的负手在大厅里踱来踱去,不时往里间看一眼,恨不得冲进去看一眼,但却忍耐住了。从他焦急的样子就能够看出,里间有个他很看重的人和事,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等了半个时辰,才出来一个中年大夫,出来对年轻男子道:“太子殿下,老夫已经给楚王换了药,你可以进去看他了。”
“子卿没事吧,宋太医?”南宫擎一把抓住中年大夫的手,焦急道。
宋太医眉头一皱,却还是摇了摇头,声音沉了下来:“太子殿下,不是老夫说句丧气话,楚王现在全靠意志力支撑着,若非他身体一直很好,只怕当时就支持不下去了。楚王的伤太重,而且至今流血不止,刚才老夫给他换药,有时……”
话没说完,一个丫头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南宫擎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顿时心头一紧,抓着宋太医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微微一顿,他直接朝里面大步走去进去,才一进到里间,就是一阵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南宫擎顿时心头一沉,抬眼朝床榻上看去。
出乎他的意料,纳兰夜并没有倒下去,反而盘膝坐在床上,只是他光洁的上身此时已经缠了厚厚一圈白布,药味混合着血的味道渗透出来,让人触目惊心。不止如此,他的肩头,手臂上,全都是伤痕,虽然已经结痂了,但由此就能想象的出他遭遇了什么。
“子卿,你怎么不躺下?”南宫擎担心的道。
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纳兰夜清俊的面容已经多了几分苍白,但坚毅的眉宇却依旧流露出不容忽视的气势,纵然已经身受重伤,但却犹如山岳般强势不倒,让人心生敬畏。
只是,若是洛青鸾在的话,或许能够读懂他眼底隐藏的一丝情绪。犹豫、后悔、痛恨、醒悟、失望……这是纳兰夜又经历了一次生死才彻底明白过来的,有些事不是他想,就能够如愿以偿。
看着纳兰夜如此重伤的样子,和前几天威严肃杀的样子相比,南宫擎内心有着深深的自责。若不是他……纳兰夜也不会遭到这样的事了。现在他万分后悔,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好在纳兰夜还没有死,可是,想起刚才宋太医的话,南宫擎却有多了几分绝望,还能拖多久?
“子卿,你的伤……”南宫擎一咬牙道:“放心,我这就回宫去,我记得父皇的内库里还收藏了一株五千年的血参,我一定拿来救你……”
“不用了!”冷冷的拒绝,纳兰夜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假惺惺的说这些?枉我和你兄弟一场,如此信任你,你却如此,实在让我失望。”
“子卿,我……”
“你若还是个男人,不如直接趁这个时候杀了本王。”纳兰夜忽的声音一沉,冷厉如冰:“南宫擎,本王现在把话告诉你,若是本王死了也就罢了,只要本王伤势恢复,一定杀了西楚帝!若是你敢阻止,本王连你一起杀!”
听着这充满杀意的话,南宫擎非但没有半点恨意,反而充满了悔恨。
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他的疏忽!若不是他大意,心存侥幸,真的以为他父皇悔改了,知道错了,他怎么会苦求纳兰夜放弃仇恨呢?纳兰夜是心软了,看在他们多年的兄弟情义,看在他承诺的那些,的确没有继续围城,退兵六十里之外。
而且纳兰夜还进宫去,告诉他父皇以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他退位让贤,将皇位传给自己,他就可以颐养天年了。
对于南宫擎来说,他并不知道纳兰夜说了这些话,但也了解自己父皇和纳兰夜的想法。纳兰夜是因为相信自己说的,所以才进宫去和父皇谈一次,哪知道……连南宫擎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父皇早就恢复了,一切都是假装的,只是为了蒙蔽纳兰夜。
父皇为了除掉纳兰夜,甚至不惜将他的行踪泄露,透露给北越,这才让纳兰夜带在出宫返回军营的路上遭到了偷袭。纳兰夜才将让军队后退至六十里的山林中,可就在这几十里的路途上,就遭到了北越派来的偷袭。
如果不是他父皇的故意,这些北越士兵怎么可能潜伏进来,还正好埋伏在纳兰夜的去路上来了个偷袭?南宫擎后悔不已,若不是因为相信他,纳兰夜怎么可能会遭到偷袭?
更让南宫擎痛恨的是,他父皇已经因为忌惮纳兰夜而近乎偏执了,整个人已经胡思乱想,听不进任何劝诫,甚至还因为有一次他母后想要劝说几句,父皇愤怒的还差点当场将母后怀中的弟弟掐死。
南宫擎深深的后悔了,同时感到了后怕。
若是继续下去,他父皇会不会真的走火入魔,彻底疯了?无论他怎么说,父皇也不相信纳兰夜不会背叛,可现在父皇已经做出了这种事,无法挽回了。
纳兰夜已经和西楚帝不死不休了。
南宫擎深知,他已经劝不了了,纳兰夜和他父皇之间,只有一个人能够存在。但是,他身为儿子,另一边又是挚友,他应该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