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碾过雪地,留下深深的两道痕迹,蜿蜒伸向远方。
前方就是夙阑城了,侍剑放下车帘子,头缩了回去。不过是刚才探头看了看外面,就冷的她脸上生痛,寒风呼啸,入目一片雪白,这景色赏雪还凑合,可是在不适合出行。侍剑拢了拢手,运转内力一圈,身上这才暖和了一些。
没想到短短几天的奢侈享受,她就有些不习惯这种简单的生活了。这阵子,她一直被纳兰夜保护的很好,几乎都在营帐之中,饭菜洗漱都有人送进来,几乎不用她考虑什么。
回想这几天,侍剑很是感慨,这样的日子才是她向往的。各种享受,锦衣玉食,身旁还有心爱的男人陪着,宠爱关心,她简直恨不得一辈子都这样。
这是她活了十八年来最舒服的几天,也是她目前执行任务最舒服的一次。
想起以前那朝不保夕,随时都处于危险之中的日子,侍剑发誓再也不要回到过去了。她才不想一辈子给别人当奴隶,做一辈子的杀手,见不得光。
她还这么年轻,又学了一身本事,不管是杀人的能力,还是让男人喜欢自己的能力,她都了然于胸。只等她前往西楚京城干掉真正的洛青鸾,彻底取代她,这一切就能成为现实了。
不过,这车走的真是慢,若是今晚就能到西楚京城多好!
她保管立马就潜入楚王府中,杀了洛青鸾,然后取而代之。
忍不住眉头皱了起来,侍剑清冷的道:“袁兴,还有多久到夙阑?”
听到车里传来的声音,袁兴脸色一暗,如果不是永安告诉他真相,然后又得了楚王的求证,他根本猜不到这个女人竟然不是洛青鸾,是假冒的!
出了洛青鸾,袁兴根本不会承认任何女人和自家王爷有关,特别是身后这个,除了伪装的像王妃,她从头到尾不知道露出了多少破绽,还自以为装得像。昨天在街上,她竟然还当街打伤了一对母子,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又怎么会是他家王妃?
不过没什么,很快这女人就得意不起来了。袁兴随口道:“还有十里路左右,大概半个时辰就到了。”
“怎么还有半个时辰,袁兴,你就不能让马跑快点吗?我都要被冷死了。”车里传来侍剑抱怨的声音,听得袁兴忍不住火起。
若是洛青鸾,他非但不会有半点意见,而且还会加快速度。真正的王妃对袁兴那么好,还给他治好暗伤,岂是这个女人能够比的?袁兴冷哼一声,淡淡道:“王妃,你着急也没用,路上的雪太厚了,马儿跑不快。”
“没用的东西。”侍剑低声咒骂,也不知道是在骂驾车的马还是在骂袁兴。
按捺住心头的怒意,袁兴暗暗计算一番,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差不多该动手了。又等了片刻,马车终于驶出了树林,眼前变得开阔起来,一片大湖出现在眼前。
湖面已经冻结了,光可鉴人,还有几只觅食的野鸟,见着人来一下子就飞走了。河边两旁是枯黄的芦苇,上面沾满了积雪,金黄和雪白映衬,别有一番味道。
“王妃,要不在这里休息一下,让马儿歇歇脚。”袁兴抬高声音道:“附近有个湖,我去弄点鱼上来,王妃吃点热食也好暖暖身子。”
居然能吃上鱼?
侍剑一听,立即来了兴致。
跑了一天了,马上就要天黑,虽然随车带了不少吃的,但基本都是干粮。若不时太饿,她被迫吃了两个烧饼,喝了点蜜水,她哪里吃的下这些干粮?一听能够吃新鲜的鱼,还能休息一阵,侍剑顾不得赶路,立马掀开车帘子。
“好,袁兴,你赶快去给我弄点鱼,不过我今天不想吃辣的,你最好给我弄一锅鱼汤。”侍剑裹紧了大氅,跳下了车,踩在雪地上看着前方的静宁湖面,心都飞扬了起来。
袁兴心头暗暗好笑,只怕上上次被他做的东西辣着了吧?活该。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一声,快步朝前走去。
站着湖边,侍剑看着袁兴在湖心凿开一个洞,然后用一截削尖的树枝投入水中,将一条条鱼查起来。手法熟练而快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侍剑看的兴致盎然,不由得来了兴趣,慢慢踩在冰面上朝前走去。
袁兴已经捉了四五条鱼了,都是巴掌大一条,摆在冰面上开始还跳一跳,片刻就冻僵了。他手里拿着一根湿透的树枝,正全神贯注盯着面前的冰窟窿,等待鱼儿的到来。
一扫这些鱼,侍剑眉头一蹙:“这些鱼太小了,熬汤也美味,袁兴,你赶紧弄一条大的才好。”
有吃的就不错了,居然还挑剔?袁兴抬眼扫了她一下,看的侍剑一愣:“你看我干嘛?我让你赶紧抓鱼啊?别愣着。”
“王妃,你凑这么过来,就不当心摔倒?”袁兴一脸古怪的样子,似笑非笑。
侍剑才不怕摔倒!
她又不是一般的女人,别说踩在冰面上,就算是踩梅花桩也没问题。不过袁兴问的古怪,侍剑可没有这么多耐心来回答他,不过是个下属罢了,反正纳兰夜也不在,她迟早要收拾他的,怕什么。
“不碍事,我会小心的……”
刚说完,侍剑陡然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顿觉天都转圈了,随时都可能站不稳,她陡然惊叫一声:“啊,袁兴,我……”
话没说完,侍剑顿觉脚下似乎绊倒了什么,扑通一声倒了下去,不偏不巧,她竟然落入了冰窟窿里。顿时,整个人就像是落入了冰窖一样,大量的水涌了过来,冰冷刺骨,侍剑哪里还头晕,瞬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第一反应就是赶紧上岸,可侍剑手一动,抓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下一刻就碎裂了,她才想起自己抓到的是冰块。自己掉入冰窟窿里了,若是不赶紧上来,别说淹死,只怕冻也冻死她。
身上的保暖的衣服顿时被水浸透,变得无比沉重,侍剑脚不触底,根本没法借力,她想抓住冰块,可冰块一捏就碎,根本控制不了力道。这下,纵然会水性的侍剑也慌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还有被淹死的可能。
“袁兴……救、救我!”侍剑不顾一切,双手扑腾,大声呼救起来。
站在冰窟窿边,袁兴暂时没有伸手的打算。
刚才就是他偷偷在侍剑脚上判了一跤,否则她怎么会不稳掉入冰窟窿里。王爷吩咐了,路上找机会好好拷问出她的来历,然后解决了她,再去夙阑等着,准备接应随后迁徙的沭阳城百姓。
不然,纳兰夜何须非让袁兴亲自送这女人?
看着侍剑在水里扑腾,袁兴慢慢的蹲了下来,将手中的树枝凑了过去,轻松的道:“王妃,你不要慌,我来救你了。你抓住这树枝,我拉你上来。”
侍剑已经浑身都要冻僵了,听到声音,她多少冷静了几分,慢慢的也不动了。她一把抓住袁兴递过来的树枝,入手却觉得太细,不过算了,能上去就行。
用力抓住,侍剑刚想借力,没想到咔嚓一声,树枝竟然断了。她刚够到冰的边缘,随即身子下沉,下巴恰好磕在冰上,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一张嘴,冰冷的湖水狂涌,灌了她满嘴都是,侍剑气的想破口大骂,但这点做不到。
“袁兴,你想害死我是不是?”侍剑几乎要气疯了:“你还不快救我上去?若是我出了事,你看王爷怎么收拾你!”
“王妃,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谁知道这树枝会断?”
袁兴无奈的耸耸肩,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王妃怎么办?这树枝太短了,够不着你。”
“这破树枝,你还拿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丢了!”侍剑恨不得一手刀砍死袁兴,只可惜她现在在水里,一点办法都没有。
袁兴丢了半截树枝,却依旧傻呆着了,侍剑觉得自己都要冻僵了,就算上去只怕也会病一场。越发着急,侍剑顾不得一切,大声道:“别傻啊,还不跳下来救我?”
“这……王妃,男女授受不亲,属下……属下不敢。”袁兴抓了抓头,很是为难,可心里却笑开了花。
“什么授受不亲,本王妃都快要冻死了,你还不赶紧下来!”
“真的不行,若是属下碰到了王妃,王爷知道了会杀了属下的。”
“你是救我,纳兰夜怎么会杀你?”侍剑觉得简直没法沟通了,怎么袁兴如此榆木脑袋?
僵持了半天,袁兴始终‘不敢’下水,说什么不能碰到王妃身体了,不然就是死罪。侍剑好说歹说,整个人泡在水里都快晕过去了,最后她奄奄一息,攀在冰面上:“你……你脱了衣服扔下来,我……我拉着你的、你的衣服……上岸,这……这总好了吧?”
还不赶快,她真的都要没知觉了。侍剑欲哭无泪,几乎活活气死。
袁兴这才后知后觉,脱下外衣握住一头,将衣服扔了过来,侍剑赶紧抓住,用尽全力抓紧衣服,袁兴这才将她拉了起来。
不等侍剑开口,袁兴就跑开了:“王妃,属下去生火,你浑身都湿透了,赶紧烤一烤才行。”
等侍剑浑身湿漉漉的挪到马车边,只见一堆柴火已经烧了起来,袁兴正不停的往里添树枝,火势熊熊,暖洋洋的,侍剑顿时心头一热。
“袁兴,你在这里守着,我上车去换衣服,你赶紧给我烤干。”侍剑自己爬上了车,狼狈的犹如落汤鸡,而后转头盯着他:“不许偷看,听见没有。”
袁兴冷眼一扫,他可没心思偷看这女人,刚才这小小捉弄害她吃了苦头,也算给自己出了口气了。
片刻之后,马车里丢出几团湿漉漉的衣服,侍剑颤声道:“袁兴,赶紧给我烧个暖炉,本王妃都要冷死了。我头晕,先睡一觉。”
袁兴嗯了一声,哪里会真的帮她做这种事,等到马车里没了动静,还传来细细的呼吸声,袁兴眼神一动,身旁几个侍卫提起剑就冲了上去。
轰隆一声,马车顿时被利剑劈开,四分五裂,七八柄长剑夹在沉睡的侍剑脖子上,后者感觉不对,睁眼一看,只觉得寒风凛冽,杀气森森,七八个侍卫虎视眈眈的对准了自己。
心头一咯噔,侍剑就想反击,可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僵硬的连抬头都做不到,她顿时慌了,尖叫起来:“袁兴,有刺客!”
“王妃,哪里有刺客?”却没想到,旁边传来袁兴似笑非笑的声音。
转头一看,袁兴竟然也手持长剑走了过来,夹在自己脖子上,侍剑顿时明白了什么,却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袁兴,你敢对本王妃图谋不轨?纳兰夜会杀了你的!”
“别装了,冒牌货!”袁兴声音一冷,长剑一动,已经在侍剑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为了找个轻松的方法对付你,刚才才让你下水去游了一圈,如何,要不要老实招认,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