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五冷哼:“那你还不如直接畏罪自杀了,我可是听我父亲说,你这案子背后有人给那墙头草施压了,要尽快把你的罪名定下来!”因为长安城世家众多,各个都不是好惹的,而京兆尹的官职又低,所以办案一直很难办,是哪家有权有势就向着哪家,故而被人称为墙头草。
“你说什么,这背后还有人?”一直沉默的婵衣,忽然抬头问到。
“否则你以为,为何我作证那墙头草都不理会?还不是这背后之人权势滔天呗!”秦五摇着折扇,摇头晃脑,完全和他那张秀气的简单不符合。
“是……怀王吗?”婵衣嗓子干哑,艰难道。
“你怎么知道?你知道大兄是如何得罪了怀王吗?”秦五讶异的问,他原本以为孟家就是长安城外的乡绅,没什么身份,却不想这年纪小小的女童竟知晓怀王……
“户部侍郎的妻子是舞安郡主,舞安郡主出身怀王府,当中关系,不是一目了然吗?”舞安郡主,不,其实幕后之人应该是孟府的大夫人舞阳郡主!
婵衣怒火中烧,阿娘他们兄妹明明已经离开了孟府,可萧玲珑竟然还不愿意放过他们。她不由怀疑,这场杀人案是不是也是一场局了。
十二年前,舞阳郡主对探花郎孟扶风一见钟情,不顾他已有妻儿,执意下嫁。甚至甘愿为平妻,就为了伴在孟扶风身侧。长安城.的.名士们听说,对这段姻缘纷纷作诗颂扬,赞其为情之大胆,竟没有人不耻她抢人夫婿的行为。
在文人的歌颂与舞阳郡主的深情之下,孟扶风自然是舍不得她做平妻,更何况她还是出身怀王府,贵为舞阳郡主呢?于是,便有了陈氏这个糟糠之妻被贬为平妻,舞阳郡主作为正妻迎娶过门一事。
这档旧事,曾经在长安闹的沸沸扬扬,却无人可怜陈氏。
后来,舞阳郡主一进门便怀了孩子,与被降为平妻的陈氏月份迟一个月。就在陈氏怀胎五个月的时候,为舞阳郡主所不容,将陈氏与她生的两个儿子逼走。
自此,陈氏便再也没有与孟府来往,带着两个儿子住在自己陪嫁庄子上,几个月后生下小女儿婵衣。
不想,十几年过去了,舞阳郡主竟然会对身在国子监的大兄动手。
“多谢秦公子透露消息给小女,小女感激不尽。”婵衣板着脸,强忍着心中郁气,屈膝向秦五行了一礼。
秦五挥挥手:“谢什么谢,我可不是想帮你们,只不过看不得人被冤枉罢了。”
说完,又咕哝到:“没想到这小丫头看起来小,但长的还挺不错。”
而一旁,孟朗看到婵衣满面怒容,拳头攥的紧紧的,便叹了口气道:“婵衣,不要冲动。”
秦五也看出不对劲,但没有不长眼色的问出来,而是说:“我该走了,你也跟我出去吧,时间快到了。”
婵衣抿唇倔犟道:“大兄,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出来的。”
说完,裙摆一转大步走了出去。
孟朗有些担忧,他对秦五道:“家妹性子易冲动,还请子瑜帮忙看顾点,莫让她得罪了人。”
秦五却问:“哎,你们与怀王府有何仇怨啊,为何你小妹如此生气?”
孟朗没有答话话,只是苦笑。秦五见他不愿意透露,觉得颇为无趣,便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看好你妹妹的,不过你也要保住你的小命,我可不想将来看你被押去西市砍头示众,丢人!”
说完,孟朗示意婢女提进来的东西放下,抬着下巴足下生风,快速出了牢房。
秦五出来时,婵衣已经冷静下来,她扭头对秦五谢过后,便带着红裳和时风头也不会的离开了,任由秦五在身后唤她也不回头。
“小娘子,这可怎么办啊,公子怎么就得罪了怀王府的人呢?”时风和红裳是下人,并不清楚他们与孟府的恩怨。
婵衣道:“回康乐坊。”
原本她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冤案,可现在看来中间还牵扯到了怀王府。虽然观那少年模样,似乎也出自皇室,可怀王地位尊贵,是当今皇帝的叔爷爷,怕是那位少年也无能为力了。
难道,她真的要去孟府向舞阳郡主求饶?
回到康乐坊,门前依旧冷冷清清,也不见那位少年派人前来,学习她那特殊的针法。婵衣对他已经不抱有希望,只想着若是他想活命,自然会上门的,所以便将少年的事情抛之脑后。
第三日早晨,秦五派人带来消息,说孟朗的案子,怀王府又在施压,要京兆尹尽快定案。
婵衣闻之胸中涌出一股怒气,在胸膛中窜来窜去,想要找个出口发泄出去。
萧玲珑,竟然要将他们兄妹赶尽杀绝!
婵衣跌跌撞撞的进了屋子,一屁股坐到榻上,无力的抱着自己的头。漆黑的眼睛里,是愤怒与不甘。
为何,为何?
就因为萧玲珑出身高贵,便可以抢了她阿娘的夫君,逼迫阿娘与他们兄妹避得远远儿的?便可以随意几句话,将大兄送上绝路?
婵衣眼眶红肿,抱着自己的膝盖,盯着裙摆上的暗纹,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救大兄的,她不信萧玲珑当真能只手遮天!
婵衣怔怔坐了许久,用帕子擦了擦通红的眼角,唤来红裳为她洗漱。她要去孟府,去见见孟扶风,大兄是他的嫡长子,他不会不救的!
可,若不是孟扶风这些年来的纵容,他们兄妹至于十二年来都住在庄子上?
在红裳的服侍下,婵衣换了一身青色裙子,将双丫髻放下来,梳了一个简单的少女发髻,择了一个坠着黑色珍珠的额坠戴上,发髻上便简单的用和衣裙同色的发带固定住,白净脸上那一双闪着怒火的漆黑眼眸最为明显。
从宅子里出来,婵衣登上了青布帘子的小马车。马车一摇一摆的,车轱辘在青石板上发出轱辘的声音,哒哒地向孟宅驶去。
当杨柳胡同再次安静下来时,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低调的停在了巷尾。
作者有话要说: 婵衣:有个小婊砸欺负我!快去帮我咬她!╰_╯
萧泽:汪汪!
☆、006
006
去往平康坊的路上,红裳显得坐立不安。她不知晓,为何自家主子忽然去那孟府做什么。原本有心想问,但是思及婵衣的姓氏,也知晓有些事情不能问出口。
距离孟府还有一百来米远的时候,婵衣让时风把马车停到角落里,然后吩咐红裳和时风注意孟府大门口,若是看到孟大人上朝回来了,就立即禀报。之后,她便坐在马车里静静等候。
待孟扶风上朝归来之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婵衣下了马车,在孟扶风还未进府之时唤到:“孟大人。”
孟扶风身着一身官服,闻声回头,待看到少女模样的时候,微微失神。像,实在太像了,和清婉生的太像了。
恍惚了一会儿,他很快回神,皱眉问到:“你是何人,唤本官所为何事?”
婵衣抿唇,看着受岁月青睐,英俊倜傥,浑然不似快要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扬唇一笑到:“孟大人容小女先自报家门,小女姓孟名婵衣,不知大人可有印象?”
明明是极为温婉的笑,却被婵衣笑的带出了一抹锐利。
孟扶风脸色一变:“婵衣,你是清婉的女儿?”
婵衣淡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婵衣,你来找阿父,可是你娘亲让你来的?”孟扶风来回踱步,下意识看了一眼孟府门口,然后问到。
那副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亲生女儿,倒像是见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婵衣心里有些嘲讽,打断孟扶风:“孟大人,准备在这里与小女叙旧吗?”
“婵衣,你唤我什么?”孟扶风这才注意到,他这个从出生起便未见过的女儿竟然唤的他是孟大人。
“唤您什么,其实并无差别。”
孟扶风脸色一青,皱眉呵斥到:“我乃你阿父,你就是这般为人子女的?”
“大人恕罪,小女阿娘未与小女提起过您,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从出生起便未见过的阿父。”
孟扶风想要发怒,但却生生的将怒火忍了下来。他扫视了一眼周围,见仆人们虽然看似很恭敬,但是皆是一个个竖起耳朵来,孟扶风便说:“有什么事情,随我进去再说。”
十二年过去,他只知道陈氏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些年因为舞阳郡主也生了一个女儿,所以他对这个二女儿忽略良多,没想到现在她已经亭亭玉立,容貌与陈氏极为相似,甚至更胜几分。孟扶风心里有几分歉疚,自然也就不在乎婵衣的无礼。
婵衣点点头,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孟扶风眉心皱褶舒展开,带着婵衣进府,一路上一直介绍府中景色,可婵衣却半点兴致也没有,面色淡淡也不四处张望。
他心里不喜,想着到底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不如明珠姐弟亲近自己。
很快就到了孟扶风的书房,婵衣一进去,孟扶风就问:“婵衣你此次来寻阿父,可是你阿娘有什么事?”
“阿娘不知道我来孟府寻您,我来此是为了我大兄的事情。”
“你大兄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为何不亲自上门?”
孟扶风想到,自己前些天才和舞阳提起,想把陈氏他们从庄子上接回来,怎么二女儿就为了长子的事情上门了?
让陈氏回来,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提,可是舞阳总是以各种借口挡回去,加上陈氏也不愿意回来见自己,嫡长子就一直住在庄子上,前些时日他想到自己近不惑之年,身边最大的儿子,却是十岁的嫡三子,不由觉察到危机,所以才想要接回嫡长子。
婵衣冷冷一笑,准备开口,外面却忽然传来通报声:“郡主到!县主到!”
孟扶风被婵衣的表情刺得涌起一股怒气,却强行压了下去,听闻舞阳郡主来了,脸上立即换上了一抹温润的笑意,起身快步去迎接。
“郡主怎么突然来了,若有事让人告诉为夫一声,为夫过去便是。”
“妾身听下人说,二娘子回府了,特意来看看。”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自婵衣背后传来,婵衣身子一僵,手指紧紧蜷缩在一起,努力按耐下心中怒火。
孟扶风闻言,转过身准备介绍婵衣,却见她背对着几人,也不知道转过身来。心里顿时对这个女儿不满,他皱眉到:“婵衣,你母亲来了,还不快快见过你母亲?”
“母亲?”婵衣转过身,看着舞阳郡主道:“孟大人怕是看错了,小女母亲还在城外庄子上住着,并未来这里。”
平心而论,舞阳郡主是个美人。
可是,陈氏也一样不差。陈氏的美属于没有攻击性的,而舞阳郡主的美犹如火红的花朵,绚丽妩媚。
“你!”孟扶风手指指着她,一甩衣袖道:“这是舞阳郡主,乃你嫡母,还不快快见过?”
“孟大人说笑了,我阿娘虽为平妻,但到底也占了一个妻字,所以小女的母亲只有我阿娘一人。小女知晓舞阳郡主身份尊贵,但也不至于将我阿娘贬为平妻后,还要再抹去我娘平妻与我们兄妹嫡出的身份。”
“大梁律法规定,平妻所出的儿女,也可以算是嫡出子女的。大人这是……想要罔顾我朝律法?”婵衣歪歪脑袋,竟然笑了起来。
不等孟扶风说话,她便迅速说:“好了,小女还是说一下今日来的目的,说完尽快离开,不打扰孟大人和郡主。”
“你这逆女!”孟扶风生气的在桌子上一拍,怒气冲冲到。
“好了夫君,二娘子好不容易归家,你就不要再苛责了,她还年幼着不懂事情,夫君不要与二娘子计较。”
“她哪里年幼?明珠只比她大一个月,都已经懂事了,她还年幼?”
一直沉默语,做壁上观的孟明珠忽然上前一步,屈膝行了一礼道:“阿父莫要生气,二妹妹自幼长在乡野,慢慢教便是。”
她声音清冷,面容白皙冷傲,与她那美貌张扬的郡主母亲不一样。孟明珠看起来当真应了她的名字,犹如明珠般煜煜生辉,周身通着月光般的皎洁,令人望之而失魂。
婵衣垂下眼帘,嗓音稚嫩却自由一番气势:“婵衣的规矩,不劳县主操心。况且,婵衣为何生在乡野,郡主等人应该最清楚。”
舞阳郡主淡笑的眸子忽然冷了下来,陈清婉的女儿,还真是和她娘一样令人厌烦。
“我此次来,是为了我大兄之事。孟大人可能还不知道,您的长子现下正被关押在大牢里受苦吧!”
“朗儿怎么了,你快说清楚你快说清楚!”孟扶风眉头一皱,他虽然不喜婵衣,但对长子还是十分看中的,不然也不会想要舞阳郡主把人接回来。
“这事还得问问郡主,为何我大兄明明没有杀人,甚至有证人作证,却依旧被以杀人凶手的罪名关押在牢里。为什么,怀王府会对京兆尹施压,想要置我大兄于死地?”婵衣冷冷的看着舞阳郡主。
“你说什么?婵衣,不可对郡主无礼!”孟扶风下意识呵斥到,末了她见婵衣脸色难看,又蹙眉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仔细与阿父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