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挺好的。
用陛下秃噜掉的一层皮换来安定,很划算了。
钱元恒看他,无奈道:“你倒是会安慰人,若是人人都跟你这么想,哪儿还有这么多闲事,朕最近忙的头发都掉了。”
袁桓道:“那是陛下您身强体壮才会掉头发的,你看朱尚书年纪一大把,想掉都没得掉,那秋天掉叶子掉的多的,都是强壮的大树,小树苗和老弱病残,羡慕死了也掉不了一层。”
钱元恒忍不住笑道:“袁桓啊袁桓,你……你是要笑死朕吗?”
“能博得陛下一笑,是奴才的荣幸。”袁桓回他一句,“陛下,您还得回去见皇后娘娘呢,别生气了,万一娘娘觉着您是气她,哎哟喂……”
袁桓摇了摇头,几乎能够想象娘娘生气默不作声,陛下做小伏低的场景来。
钱元恒向后倚在椅子上,钱正轩早半天被打发走了,他挥挥手,“袁桓你也先出去,让朕自己静一静,好累。”
倒是能跟阿柠讲,说不定阿柠还能帮忙想法子,可是若是没办法,他实在不乐意让秦柠和钱正轩操心,知道自己身边有不安定因素,这种提心吊胆,太难受了。
还是他自己受着吧。
钱元恒躺在御书房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袁桓轻手轻脚走了进来,轻轻叹口气,没敢动他,转身回了承乾宫,叫来了秦柠。
陛下这个脾气,看着随和,其实心里面想的多,心思重,只有皇后娘娘能安抚他了。
袁桓也是担心,钱元恒现在心里说不定就是在自责。
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宫里出了这么大篓子,还险些害了皇后娘娘,他心里的滋味,好不了。
御书房里钱元恒砸的茶水早被收拾干净了,整个屋内一如既往整洁干净,寂静无声。
钱元恒就倚在椅子上睡着,眼下一片青黑,睡的也不□□稳。
秦柠推醒了他。
钱元恒睁开眼,迷迷糊糊看了眼四周,打了个呵欠道:“阿柠,你怎么过来了?”
秦柠摸了摸他的眼眶,无奈道:“我困了,自己睡不着,你回来陪我。”
钱元恒揉了揉太阳穴,笑道:“你啊……好啦我回去还不成么。”
阿柠也是非常努力了,为了不让他觉得不好意思,还编出这么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瞎话。
门外天气正好,大中午的钱元恒却撒开了帐子抱着秦柠睡的香甜。
秦柠昨天睡得好,本来没什么困意,结果被他搂在怀里,男人身上的热气传来,慢慢也被熏得困了起来。
眨了眨眼,将脑袋放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紧跟着也睡了过去。
岁月一时静好。
秦柠醒来的时候,钱元恒早已不在身边,旁边的被褥上还留着淡淡的余温,,门口隐隐约约传来几句对话。
“陛下,刑部那边的消息说,初云公主想要自尽,被拉了回来。”袁桓的声音压的很低,只是室内实在寂静,便听得一清二楚。
接着是钱元恒道:“救回来就好,她这个态度,朕要怀疑是不是有个人,比她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初云公主是前朝的公主,比她自己地位还重要的,只有她自己的兄弟了,那些肩负着复国重任的兄弟。
可是她被抓起来这么久,没有一个人来救过她,可见那兄弟也是个怂的,未必比得上她自己的胆识。
要钱元恒说,替还不如靠自己呢,把人供出来留下自己一命,一般人都会轻视一个美貌的花瓶公主,她在伺机而动,机会比靠兄弟大很多。
可惜就是想不通。
秦柠听了一会儿,不大明白,便坐起身叫了他一声。
钱元恒转头进来,睡了一觉之后精神焕发,笑着亲她一口,“醒了?”
秦柠拥着被子坐在那里,宛如一个锦绣丛中的仙子,春睡初醒,睁着宝石般的眼睛看着他。
秦柠道:“你怎么不叫我?都这个时辰了,是不是该用晚膳了。”
“看你睡的香,没舍得叫。”钱元恒微微一笑,“起吧,出去走一走,白天睡了这么久,晚上该睡不着了。”
他说着将秦柠拉起来,自己动手给人换了衣服,秦柠倒是想反抗,最后觉着实在没力气,就随他去了。
说是两人一起散步,但是前面提灯的,后面跟着的,前前后后几十人,钱元恒握着秦柠的手走在中间,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说什么。他倒是有意将人遣散,又担心刑部抓了初云公主,她的同党狗急跳墙,出来找事,身边不跟着人,钱元恒自己都不放心。
只能纯洁无比地拉着手手说话话。
夏天的夜晚月色如水,银白的光辉洒下来,御花园里姹紫嫣红的鲜花都被镀了一层银光,看着比白天的艳丽灼灼多了几分冷意,更显得夺人心魄。
钱元恒指着棵金黄色的花说:“你看跟你像不像。”
秦柠淡淡来了一句:“我有那么丑吗?像你还差不多,花朵肥圆,长得还蠢笨。”
那花作为一朵花还是很好看的,可是若是拿来比人,就有几分艳俗了,只有钱元恒那么笨,才会说这种不招人喜欢的话。
钱元恒不服气道:“我是夸你呢,怎么你老嫌弃我,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秦柠没甚诚意地哄了句:“我错了,你一点也不笨,改天有空了你去武场再练练也好呀,我听人说你以前每天都去的,可是我一次也没见过。”
钱元恒便有些尴尬,以前他的确非常勤奋,日更不辍去练武,毕竟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一天都不曾懈怠过。
可是自打秦柠进宫,他每天一有闲工夫就想个人腻歪着,没有时间都要挤时间来腻歪,哪儿舍得浪费一整个时辰去做没啥用的事。
因而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就荒废了。
秦柠道:“正轩身子骨也不强健,以前在书院里就属他生的瘦弱,以后你也带着他,强身健体也好,不然我看着总担心。”
钱正轩是小时候贫穷,亏了身体,虽然表面上不显,其实底子很虚,十来岁的时候还爱生病,这几年年纪大一点,才略好起来。
可是十五岁的人,照理说也不小了,他还是那副生嫩的少年面孔。
以前也找大夫看过,大夫说是不碍事,除了比旁人弱一点,也不耽误别的,让她只管放心。刚进宫那会儿她也问过太医,白老先生也是这么说的,给她唯一的提议就是让静观其变,什么也别做。
秦柠这会儿觉得练武倒是个好法子,有钱元恒在,也不用担心师傅揠苗助长,只关心着儿子身体就好。
钱元恒点头道:“好好好,我明天就带他去,一定还你一个和我一样的儿子,成了吧。”
秦柠噗嗤一笑,伸手捶了他一拳:“你可千万别这样,我儿子是文质彬彬的书生,不是你这种粗糙的男人,把他带坏了我跟你没完。”
轻轻打这一拳,不痛不痒的,钱元恒真没啥感觉。
但还是配合着喊了一句:“阿柠你好狠心,我答应你就是了,干嘛打我。”
他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揽住秦柠的肩膀直乐。
宫人们也都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一个个抬起了头看月亮,坚决不去打扰他们恩爱和乐的陛下和皇后娘娘。
这日子多么美好呀,以前没有皇后娘娘在的时候,陛下虽然性格一向好,但整个人都是沉稳如山的,也不爱与人玩笑,梁贵妃和沈淑妃争权夺势,整个宫廷气氛都是阴沉沉的。
不像现在,陛下每天心情好,也爱笑了,对人也温和了,皇后娘娘就更是慈和善良之人。
他们都很乐意继续过这样的生活。
两人绕着御花园逛了一圈,天上的月亮渐渐升高,地上的花草也渐渐泛起露气,空气变得有几分潮湿寒凉。
钱元恒摸了摸秦柠空着的另一只手,果不其然是温暖的。
“回去吧,我今天要早睡了,明天任务繁重啊。”钱元恒牵着她的手,语气里尽是笑意。
秦柠反握住他的手:“赵嬷嬷说,你以前经常没日没夜地熬,身体都能守得住,现在不过是一天功夫,你自己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以后千万注意着呢,不能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身体健健康康的,才有以后啊。”
秦柠感慨,钱元恒倒是知道给她调理身体,自从有白老先生的药膳,她吃了几个月,感觉身子好了很多,至少那咳嗽的旧疾,至今也没犯过。
就是不知道爱护自己,也不想想,她好了他自己倒下了,哪儿还有天长地久。
所谓白头偕老,不是你把另外一个人养好了,不拿自己当回事的,两个人一起走到白头,才叫白头偕老。
这个傻男人。
她软着声音说“才有以后啊”对钱元恒的刺激是很大的,这个男人头一次正视自己的身体,以前只想着宠着阿柠护着她,一辈子不伤害她不再离开她,却从来没想过万一有一天他先走了,阿柠该怎么办。
阿柠比他想的远,也想的多。
钱元恒心里酸酸胀胀的难受,又带着几分甜蜜。
秦柠笑道:“你说说,每天被你养着,我倒是好了,眼看着长命百岁是没问题的,可是如果以后没了你,我还要长命百岁干什么。”
她低着头,十五年前她就不想活了,只是不舍得正轩在世上受苦,好不容易跟他团圆,这辈子也不想再分开,若是有一天这个男人再离开她,并且永远回不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正轩已经那么大了。
可以自己生活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哽咽。
钱元恒没说话,只是手上用力握了握她的。
男人手上的力气伴随着灼热的温度一起传来,钱元恒宣誓般的声音低低留在耳边,他道:“阿柠,我一定陪你到老了的那一天。”
他以前便说过会陪她到老,可是一直以来都没注意过这个问题,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他却从不在意自己是否健康,难怪阿柠没有安全感。
反正这一次,他不会再说那么多,阿柠会看到她的阿恒,真的在很努力很努力为了他们的将来而活。
第二天早晨,钱正轩早早起床跟钱元恒去了早朝,本来还想着回个笼,再睡一觉,结果直接被尊敬的父皇提溜到了练武场。
钱正轩看着那一排排粗犷无比的兵器出神。
根据他的力气,把东西拿起来倒是有可能,想舞动就是痴心妄想,所以父皇带他来干什么,干瞪眼看着吗?
钱元恒转身去换了身骑射服,钱正轩瞬间瞪大了眼睛。
大乾的将军们穿的都很好看,英姿勃勃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班师回朝的时候能够晃花人的眼。
钱元恒这一身又有些与众不同,是金属丝织成的轻软铠甲,没有普通铠甲的重量,却有其光泽观感,穿到身上英气勃勃,威风凛凛,更显得人高大巍峨,有种宛如山脉将崩的气势。
钱正轩不舍得眨眼,哪个少年心里不曾有一个征战沙场的梦,可是总被各种各样的环境所限制,他很羡慕钱元恒这一身。
钱元恒看了他一眼:“你喜欢?我让人也给你做一套,等几天吧,你去换身轻便的衣服,今天绕着这个武场,先跑个……五圈吧。”
他本来想说十圈的,看了眼钱正轩的小胳膊小腿,还是改了口,这是亲儿子,不是底下的兵,要知道心疼啊。
钱正轩吃惊道:“我为什么要跑?”
“你娘的意思,说你身体不好,让父皇带你强身健体,听话乖儿子,去跑,今天跑完就算了,不让你做别的了。”
钱正轩听到是秦柠的意思,乖乖闭了嘴,转身走进了钱元恒换衣服的屋子。
钱元恒早就让人给他准备好了一套适合行动的衣裳,就是丑的厉害,钱正轩甚至无从下手,完全理解不了他爹奇异的看法,明明自己穿衣服那么好看,结果给他找的都丑死了。
还是说钱元恒对他有什么误解。
钱正轩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上身衣服,走出去的时候钱元恒已经在武场上跟人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