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姗面色变化来变化去,最后又愤怒又无能为力,当终于看到齐钰大步走进来时,竟委屈的迎上前,拉着齐钰的衣袖就掉了眼泪。
齐钰脸色也很难看,只一向疼爱的妹妹哭了,他顾不上自己情绪,忙关心道:“怎么了姗姗?”
齐姗当然知道那话不能说。
她只委屈的抹抹眼泪,摇了摇头。
齐钰着急,白氏却比她更急,已经开口道:“不要紧,她是觉得委屈了。钰哥儿,你倒是说说,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裴瑾,你和他有过节不成,为何把事做的如此难看?”
伸手不打笑脸人。
裴瑾既然已经打发人送礼上门,于情于理,齐钰都该收下的。
安平公主也好奇的看着他。
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做出,把裴瑾送的贺礼扔出去的事。
齐钰第一时间先看简凝。
简凝急得冷汗都出来了,齐钰不会是想把这事儿给说了吧!这事儿绝不能说,说了,除了惹得娘气一场,一点用都没有!
最主要是没证据,空口白牙能干什么?
而就算有证据,裴瑾那样的人,也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虽然前世她死的时候裴瑾被打入死牢,可她依然不敢说裴瑾手里就没势力,他一个前朝皇孙,能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待了这么多年,说他手里没有势力,傻子都不会信的!
齐钰实际上只看了简凝一眼。
安平公主和白氏都没察觉,唯独站在他身侧的齐姗看见了,她非常不解,就算她觉得是简凝害得大哥做出糊涂事的,但仔细想,其实两者并没有联系啊。
简凝即便要嫁齐铭,可齐铭比任何人都不喜欢裴瑾,这事儿齐姗也知道。她再傻,也不会认为简凝背地里和裴瑾有什么的。
那大哥为什么会看简凝?
“没有过节。”齐钰到底什么都没说,“看他不顺眼,我们家和他也一直没有来往,不需要和他保持交情。”
白氏再没想到齐钰会说出如此不理智的话。
倒像是在赌气似得。
她皱眉冷声道:“钰哥儿,你怎么由着性子胡来啊!就算咱们和他从前没有交情,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他主动示好你把他打出去,你这不是不给他脸的吗?”
不给裴瑾脸,那可就是不给裴太后脸。
说不定皇上都要心里有计较的。
齐钰嘲讽的道:“他那样的人,哪里会要脸?”
白氏被他堵的说不出话。
安平公主目光却带着审视,纵然还不曾说什么,可她心里对齐钰,却是已经有些失望的。太意气用事了,做事不考虑大局,是太年轻,还是性子就如此?
她淡淡道:“可今儿,真正没脸的,却是你。”
裴瑾就算送来的礼被扔了出去,可与此同时,却也让众多来睿王府的客人也走了。这是人家什么都没做,就已经给了齐钰响亮的一巴掌了!
安平公主的话太直接了。
齐钰的脸上顿时就出现一抹狼狈。
可安平公主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继续道:“而且不止是你一个人没脸,是睿王府,你爹娘,我,乃至整个大齐皇室,一样没脸!”说到这儿,她幽幽叹了口气,“这当然不怪你,要怪也只怪我大齐皇室男儿无用。可……”
再无用,从前没有直接撕破遮羞布。
今儿个,却已经等于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了。
安平公主原还以为,齐钰若是代替了齐铭,兴许大齐的江山能真正攥在齐家男儿手里。可是现在,她却是有些不确定了。
齐钰哪里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在前院撑到现在,面上虽然不露半分异色,可实际上往后院走的路上,他却已经一千次一万次的后悔了。
但在简凝面前,他如何能愿意承认。
简凝虽舍不得他受这样大的打击,可却也不知如何帮他说话。她先时没想到这里,许是跟她不姓齐有关,可是此刻听安平公主说起来,她却仿佛可以感觉到安平公主的失望。
她不知怎么帮着解释,只能上前一步,挡在齐钰身前。
“娘,别说了。”她用行动,保护齐钰。
齐钰看着她,分明是个身量单薄的小姑娘,可喜欢他时却胆大包天愿意信他,愿意等他。明明换个选择就能母仪天下,不会有任何的挫折,可却偏偏,在他做错事时愿意站出来护他。
几乎,是无条件,不管对错的护。
齐钰的眼睛忽然湿了,他此刻不在意丢脸了,因为他知道,他再是丢脸,简凝也不会瞧不起他。他斜踏一步,直面安平公主,深深行了一礼。
“姑姑教训的事,侄儿知错了。”他声音沉沉,“只此一次,日后侄儿再不会犯这等错误!”
安平公主一直绷着的心,终于松了一点。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终是道:“算了,事情已经发生,再想也无济于事,来日方长。”她又看向齐姗,安慰道:“都别想了,今儿是你们的生辰,本该开开心心的。如今正好没了外人,自家人一道高高兴兴吃个饭也好。”
说是自家人,安平公主便带着三个儿女离开了。
简凝没寻到单独和齐钰说话的机会,临了也不过只远远看了眼罢了。不过齐钰似乎已经被开解了,见简凝眼底有担心,他回以一个安心的笑。
简凝也嘴角微微抿了抿。
这一幕,自然又落在齐姗眼里。
她看不出齐钰和简凝是郎有情妾有意,她看的是自家傻哥哥一心一意念着简凝,简凝不喜欢大哥,却偏还要吊着人。
当着白氏的面她不敢说什么,只气得无数次跺脚。
简凝和安平公主这里,因还带了简冰简成佳,自是也无话。不过母女俩倒也不用说什么,安平公主对齐钰,说到底还是信任看好多过今日的一点点失望。
·
简若云打发了一双儿女,出了睿王府就回了娘家。
她因时常回来,倒不用先往陶老太太或者程氏张氏那里去,拉了下人一问,确定了简松临在成国公府留给三房的小院里,便一路寻过去了。
这一回她倒是没看见喝得酩酊大醉的简松临。
她推开门进屋时,屋里甚至还传来淡淡桂花清香,而屋中窗子大开,阵阵清风拂过简松临的袍角,他如谪仙一般穿了一件白色直裰,正提笔,在作画。
知晓来人是简若云,他也没有回头,只道:“干吗来了?”
简若云没答话,几步走到他身边,往那桌上画纸上一瞥,霎时脸色大变,“三哥!”她一面说,一面扑上去就要抢画纸。
只女子的力气又如何比得过男子。
简松临虽是读书人,可出自行伍出身的简家,少时也是被简振安逼着好生练过几年的。他手臂张开,轻轻松松就拦住了简若云,语气不悦道:“简若云,不许胡闹!”
简若云扑腾了两下没法,只能怒气冲冲回身摔了门。
再走过来,脸色便黑如锅底了,“三哥,你疯了不成!青天白日,门也不从里面反锁,你就在屋里画这样的画!”
这样的画。
简若云语气里的鄙夷清清楚楚。
简松临眉头死死拧起来,却是转头道:“简若云,认真说起来,小玉也算是你的三嫂。”
回给他的,是简若云一声不客气的,“我呸!”
薛小玉那个女人, 就是死后都进不了简家的祠堂,还妄想做她三嫂!
简若云气得脸色通红, “简松临,你别发疯了!”
发疯吗?
简松临被骂的一怔, 低低一笑, 垂下头去看那画。
他画工极好,那画没有上色,可只是寥寥数笔,就已经画出了薛小玉的□□。她是个长相只能说清秀的女人,细眉细眼,但却无比温顺,这从她的神态间就能看出来。
而在她身侧, 有一个比她略矮一些的少女, 同样寥寥几笔, 可是眉眼间却有一股子倔意, 看起来和她差别巨大。
简若云看见了,忍不住伸手在那女孩的脸上轻轻抚过,“她……她就是那个孩子吗?”
提起这孩子, 简若云只觉心里一酸, 怒火尽数化为了无力。
简松临终于舍得把视线从薛小玉脸上移开,看着那少女, 却也是眉眼温柔,“是那孩子,小玉将她养得极好, 性子柔顺,但又有自己的小倔强,很讨人喜欢。而不是像……”
他嘴快,差一点要说出接下来不该说的话。
可即便他没说,简若云也能猜到,她呵呵一声冷笑,对简凝实在是厌恶到了骨子里。可是此刻,却不认同简松临的话,“不是像什么?不是像阿凝,性子那么讨厌吗?她又有哪里讨厌呢?她的性子,若她真是你和三嫂的女儿,她做一切都是应该,傲气几分更是不屈我简家的面子,哪里就让你瞧不上了?”
“当然,她不是,她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生的私生女,鸠占鹊巢,的确让人厌恶!”
简松临的手骤然握紧,他转头,一双眼犹如寒冰。
“简若云,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若是再胡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冷声威胁。
简若云神色里有些惊慌,可仍然勉强镇定的开口,“三哥,我也是为你好!你和三嫂已经又有了一儿一女,你不要再乱来了,和三嫂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去见薛小玉,阿凝的事说不定还有一直瞒下去的可能!你若是……你可知今儿若进来的不是我而是三嫂,你就完蛋了!”
简松临并不喜欢听这些话。
他烦躁的拧紧了眉头,不愿说安平公主对他做了什么,只是低声道:“行了!别说了!你一个出嫁的女儿,总管娘家事做什么,回家去!”说着不给简若云再开口的机会,一手抓了她胳膊就往外拉,“我都瞒了这么多年没事,只要你不乱嚼舌根,肯定不会被发现!”
简若云被推出门外,门“啪”一声从里侧被摔上了。
她瞪着那紧闭的房门,气得除了直跺脚,再没别的办法。
·
陈娘子和蒋毅都待在成国公府门口,简若云匆匆来又匆匆走,即便在大门口只露了一下脸,可她脸上神情还是被两人尽收眼底。
这简若云有古怪。
两人都发现了这点,可因着裴瑾有下令让蒋毅退一步,所以简若云这里他便没跟。而陈娘子那边见状,权衡利弊后,也决定不跟。不管简若云哪里不对,她回了夫家,都不会露出异样。
而她又不能威逼利诱,跟了用处不大。
而相反的是,简若云今儿来成国公府一趟,若真是找简松临的,那么接下来简松临说不定会有动作。毕竟简若云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和人狠吵了一架。
陈娘子这般出乎了蒋毅的意料,他直觉简若云那边肯定有事,因此忍了片刻,到底是叫了跟他的人看着这里,他则追简若云去了。
简若云并没回夫家。
她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阵发慌,眼前总是不断出现简松临画的那幅画。那画上眉眼温顺的薛小玉,在她看来却是眼角眉梢都带着恶意,尽管在笑,也像是幸灾乐祸,或者做了什么恶事终于得逞的笑。
她是这事儿的知情人,当年更是还帮过薛小玉。
那会儿她只知道薛小玉和简松临两情相悦,可因着才貌出众,简松临却被安平公主看上了。公主看上的男人,基本上就跑不掉了,再加上爹和太-祖皇帝还曾口头订过亲,所以简松临深知反抗无用。
他顺从的娶了安平公主。
而曾是儿时玩伴,后来因成为孤儿被娘收养的薛小玉,匆匆就嫁人走了。嫁的人是谁,家住哪里,做什么营生,她一概不知。她只知道薛小玉是被三哥伤透了心,所以执意要走的时候,娘不同意,她这个知情人还劝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