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知道她这次会跟来,晕车药也不是为她准备的……
向南星被晃得不行的车窗震得脑门疼,她撇撇嘴忽略掉。
斜后座的商陆看着手里这瓶被嫌弃了的晕车药,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女人惹不得。
太记仇……
*
向南星其实早就打算好了,接下来的七天都不打算搭理他。
等到了汶川之后才发现,她压根也没时间搭理他。
和当地的红十字会成功接头后,向南星他们就连轴转没带停的,红十字会缺人手,向南星派药的活儿得干,发物资的活儿得干,给人看病的活儿她也得干。
精神高度紧张到这份上,竟也不觉得累,即便一天只能睡三五个小时。
因为最近余震不断,各台的记者也在轮拨儿来灾区采访,叶氏生物的物资队人员组成最有新闻卖点,记者一提出想采访他们,向南星刚要躲,就被蒋方卓逮了个正着。
逮着她不算完,还这样把她介绍给记者:“我们这儿就数这小姑娘最能说,她来代表我们接受采访。”
却不成想小姑娘这回倒怯场了,吓得直接拽过一旁毫无准备的邹然塞给记者,自己则当即脚底抹油,转眼就躲帐篷里不出来。
万一被她妈在电视上瞧见她……
后果向南星不敢想。
邹然顶替她接受采访,向南星又忍不住透过帐篷的缝隙朝外看。
学姐落落大方,侃侃而谈,向南星不羡慕那是假的。
可一想到她妈,向南星还是赶紧缩回脑袋,摆摆手作罢。
不成想当天晚上向南星就接到了迟佳的电话,说在电视上看见邹然了。
“邹然真厉害,她不是学计算机的嘛,还懂怎么给人包扎?”迟佳佩服得不行。
“啥?”
迟佳便把她今晚在电视上看到的内容简单重述了一遍。
记者先是采访了余震中受伤的大叔,大叔一直在夸小姑娘如何悉心帮他包扎。
因医院人满为患,受轻伤的大叔本想着自己扛过去,却意外获得了救助,心情可想而知,性格又十分内敛,只背过镜头去抹泪。
镜头再一转,记者开始采访邹然,自然全国观众都会以为大叔赞不绝口的小姑娘是镜头里这一位。
向南星小声叽歪了一句:“明明是我给包扎的……”
却因周遭嘈杂,电话那头的迟佳也没顾得上听,还在感慨:“说真的,我都快看哭了。”
“……”
“……”
余震过后,向南星他们就换进了临时搭建的帐篷,把宾馆让给了房子被震毁又携家带口的当地居民。
挂了电话的向南星哭丧着张脸站在帐篷外,看了会儿天。
余震后的夜空平静无澜,星光璀璨,仿佛一切灾祸都不曾发生。
还挺讽刺。
都是救人,功劳是大家的,她没必要这么小家子气。说服完了自己不忘暗暗点头称是,向南星才才把心里那点不甘心压了下去。
向南星正准备进帐篷,却差点撞着刚从帐篷里出来一人——
向南星刚要退后一步说抱歉,看见商陆那张表情缺失的脸,她又硬生生把话噎了回去,也学他一脸冷淡,转身又靠回了帐篷外的支架旁。
一个帐篷能睡二十个人左右,大通铺,睡觉轻浅的自然容易失眠。
向南星一向知道商陆睡得浅,换做之前,她或许还会拉着他天南海北地夜聊解乏,现在——
理都不想理他。
这大概是商陆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得他主动找话题吧。
这可比任何一门考试都难。
沉默半晌。
眼看她就要绕过他钻进帐篷里睡觉去,商陆终于开了口——
“能不能帮我包扎一下?”
向南星脚下一顿。
“我不小心划伤了。”
“创口贴缠一下不就行了?矫情。”
向南星没好气,说话同时回过头去,本想给他个鄙视的眼神,却被眼前一幕惊住了。
商陆刚把外头那件冲锋衣脱了,里头穿了件白t恤的他,手臂连着肩胛那一处,白t都被血水染红了。
这可不是一张创口贴就能搞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星仔:卖惨可还行?
商处:帮我包扎的时候我还可以顺便脱了衣服卖卖肉。
星仔:……这个,可以有。
第19章
向南星偷摸从帐篷里抱出了急救箱。
商陆的t恤粘在了伤口上,只能剪开。再看这凝血的程度,他起码受伤超过三个小时。
却压根就没人知道。
向南星小心翼翼地帮他消毒清创,麻药用完了,他疼得直冒冷汗却一声不吭,可越是安静向南星越是心慌意乱得不行:“怎么回事?”
多少有点责备的意思。
她平常那么毛手毛脚一人,到这儿之后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确保自己不受伤,他倒好,平时看起来如何如何严谨,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还瞒着不说。
真让人讨厌。
“被钢筋划伤了。”
他回答得倒是轻描淡写,苦了向南星还得把记忆都搜刮一遍,这才想起来今儿下午,有个大爷跑回破房子里拿银行存折结果被天花板上的石砖掉下来砸了腿,商陆是第一个冲进破房子里救人的,却是最晚一个出来的。
大概就是那时候被残垣上的钢筋划伤了。
整个团队就他一个人受了伤,也难怪他没脸告诉其他人。
或者……没脸告诉邹然?
小学弟非得在学姐面前装大头蒜……
向南星挥苍蝇似地挥挥手把这念头赶走。
手上越是小心翼翼,嘴上越是不留情面:“学长还说要把我栓裤腰带上带着不然不安全,现在看来,该被栓裤腰带上的人是你才对。”
商陆垂着眸子。
她还真听蒋方卓的话,走哪儿跟哪儿,小跟班做得格外称职。
“放心,我不跟你抢学长的裤腰带。”
*
向南星清完创面才发现切口还挺深,必须缝合。可当下手边已经没有了新的一次性吻合器,库存都在他们之前住的宾馆里放着。
向南星放下工具,转身摘了挂在帐篷口的那串钥匙,扯下其中一把:“你在这儿等我,我回趟宾馆拿东西。”
转眼就骑着摩托车消失在了泥泞的尽头。
就近处其实还停着辆陆巡,但小镇的路况压根开不了大车,这几天向南星抽空教会了团队的老外们骑自行车,至于她是怎么学会开摩托车的——
感谢学长的手把手教学。
但那手把手教学的画面,商陆并不想回想。
商陆收回目光,低头瞧瞧被晾了一桌的急救箱,伤口阵阵钝痛,心情倒是不差的样子,他顺着眉眼看手表,等她回来。
这次受伤确实是他自己的疏忽。
他是第一个听见大爷奄奄一息的呼救声冲进那间破房子的,压在大爷胫骨上的砖半米见方,必须一次性抬起不然会造成二次伤害,蒋方卓随后冲进来,二人很快合力把砖抬走。接下来其实只要把人抬到安全的空地上,处理完伤口上完固定支架直接送去医院就行了,向南星偏偏这时候跑进来送急救箱。
房子本就是危楼,眼看天花板上又在往下掉砖,商陆急忙起身推她出去,就这么忙中出错,被残垣上的钢筋划伤。
蒋方卓后来也教育了她,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再去救人。
学长的话她倒是听的,开始严格按照这句指示行事。
学长的那一套她也学得贼快,见他最后一个走出危楼,她竟也摆出学姐的架势:“怎么这么磨蹭?危楼里待这么久,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商陆懒得搭理。
他一辈子都不会认这么笨的人当学姐。
邹然都知道装中暑歇一阵子,谁也不会要求一个姑娘拼尽全力,就她,哪危险往哪钻,笨死了。
然而还不等这个笨蛋回来,原本宁静的夜就这么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
地震局预警了四到五级余震,帐篷内所有人都第一时间被叫醒。
上一次余震发生时他们还在赶来的路上,算是完美避开了,这一次碰上的却是近期预警过的最高震级的余震。以现有的监测水平,谁也不知道余震具体会在什么时候发生,短则几秒,长则十几秒……
商陆哪还顾得上伤口?套上冲锋衣连忙给向南星打电话。
铃声却从放着急救箱的简易桌上传来。
笨蛋把手机落这儿了。
商陆咬着牙关挂了电话,地面在这一刻开始剧烈晃动。
蒋方卓紧绷但有条不紊的嗓音从帐篷里传来:“所有人都先待在帐篷里,有部队负责当地居民的疏散,我们一切听他们指示。”
说完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everyone stay here waiting f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