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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陆决明没有时间回应他,调来一支镇静药剂握在手里,加快语速安抚着虚弱的弟弟。
    精神体会折射身体的反应,陆清石一定是听到了他们说的话,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引起身体病发的预兆,又最先通过精神体反应了出来,一旦精神力导回身体,就会直接引起病情发作。
    现在虽然及时切断了通路,却也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旁观着幼弟这样痛苦下去,如果再没有办法,就只能使用存在副作用的镇静药剂了。
    陆清石努力想要聚拢目光,眼前却依然只是不断变换的模糊色块,耳畔的声音也变得朦胧渺远。
    噬骨的激烈痛楚几乎要彻底淹没他的意识,箍在肩头的手臂却依然紧紧拉扯着他,不让他坠入黑暗的深渊。
    陆清石抬起头,在淋漓冷汗间朝面前的人影尽力弯起眉眼,声音轻忽得仿佛一吹即散:“二哥,我没事……”
    可身上的痛苦来得实在太过鲜明,他只说了几个字,就不得不咬紧下唇尽力忍痛。精神体的存在完全模拟现实,只是片刻,柔软的唇瓣已在齿间洇开血色。
    “给他咬着点东西,愣着干什么!”
    陆决明抢不过弟弟,虽然明知道这种痛苦任谁也无法缓解,只能等着幼弟自己熬过病发,却依然忍不住腾起焦灼怒意,眉宇凌厉绷紧,朝顾松厉声开口。
    至少做点什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面临这样束手无策的情形,陆决明焦躁地来回扫视,搜寻着能让弟弟咬着忍疼的东西,动作却忽然因为惊愕而生生滞住。
    顾松应着他的尾声俯身下去,在两个兄长错愕震惊的注视下,低头吻上了染血的唇瓣。
    “少爷,疼就咬我……”
    轻柔地吻去唇齿间的斑斑血迹,顾松收紧手臂,迎上黑眸间碎成一片的恍惚光芒,一手牢牢圈在他背后,坚定而温柔地安抚着。
    顾松什么也顾不上了。
    少爷在难受,这件事就比什么都重要。陆清石尚且清醒时寻找他手的样子刺得他生疼,无数念头交织着盘踞在胸口,纠缠不散,最后只剩下唯一的一个。
    他的少爷。
    顾松闭上眼睛,近于虔诚地吻着他。
    怀中的身体在亲吻下隐隐松缓,顾松轻柔撬开因为疼痛而合拢的唇齿,纵容地任他咬上自己的,含混着轻声开口:“少爷,我在,别害怕……”
    陆清石在他怀里悸栗,消瘦手指近于痉挛,摸索着毫无头绪地寻找。被顾松的手掌稳稳握住,终于轻喟一声眉心舒开,仰头汲取着唇间的温润柔软。
    陆方海眼尾抽动,几乎忍不住冲上去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奴隶拉开,却被陆决明一把扯住,视线若有所思地落下。
    始终坚忍沉默得令人胸口生疼的幼弟,终于在对方的唇间溢出隐约呜咽。
    ……
    精神体的波动渐渐平稳,濒临警戒的数值终于开始缓慢回落。
    陆清石胸口起伏着,稍稍有些力气,就在顾松臂间的脑袋就吃力地左右躲闪,说什么也不肯再咬他。
    顾松也有着十足的耐心,熟练地替他按摩着绷紧到痉挛的身体,让自己身上的暖意传递过去,慢慢等着怀间的少爷彻底平复下来。
    偎在熟悉的温暖气息里,陆清石紧阖的双眸短暂张开,又随即不堪重负地合拢,摸索着攥住他的衣物,将头埋进颈间:“很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少爷难受。”
    顾松揽着他轻柔拍抚,低头落下一串清水似的细密亲吻。
    这样亲密的接触对精神体而言尤为有效,细吻雨滴似的落下去,陆清石也奇异地渐渐平静下来,蹙紧的眉峰缓慢松开,面庞上短暂地释开难得的放松神色。
    陆决明扯着兄长退开一步,把没能用上的镇静剂收了回去。
    “陆决明!”
    居然就要眼睁睁看着幼弟这样被仆从轻薄,陆方海油然生出怒气,连名带姓地厉声怒喝。迎上二弟心平气和的目光,心口却不由微窒,咬紧牙关沉默下来。
    能让弟弟从那样激烈的病情发作中缓过来,他当然知道对于弟弟来说,这个仆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想起陆决明传过来的那些话,陆方海心底就刀绞生疼。母亲迅速衰弱过世的影子在脑海中盘踞不散,让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顺利接受,或许有一天,或许是很快的一天——他们捧在手心里都怕伤了碰了的幼弟也会步上母亲的后尘,虚弱,衰败,然后在某一刻永远安安静静地阖上眼睛。
    明明应该是越来越好的。
    明明应该是等到弟弟长大,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淡淡睨了一眼满脸几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长兄,陆决明神色不动,依然耐心地望着面前的小弟,等他稍好些了,就缓步走过去,替他进行着发病后的监测检查。
    弟弟这几年看上去虽然还好,身体却已经开始有衰弱的趋势,这样下去要不了三年,就可能无以为继。
    必须要在那之前想出办法。
    无论是什么办法。
    “二哥。”
    缓过这一阵病发,陆清石的状态似乎比刚才好了一点儿,精神也强了些,从顾松怀间撑起身体,目光直白地落进兄长眼底:“我不想那样……”
    他还是头一次尝试着鲜明表示出拒绝,心头难以自制地跳了两下,声音重新轻缓:“行吗?”
    陆决明沉默。
    刚刚的精神力波动异常剧烈,陆清石无疑是已经听见了什么的。
    他们两个都不愿提起幼弟身体的事,言语间多有避讳,说得也含糊。可陆清石自小心思敏锐,听到他们甚至已经打起顾松身体的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会全无觉察。
    何况现在看来,弟弟和那个奴隶,似乎根本不是原本设想那样简单的主仆关系……
    心中反复衡量得失,陆决明的视线虽然不算严厉,却也不像其他几个兄长那样被弟弟扯扯衣袖就转眼缴械,依然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陆清石沉默片刻,咬牙撑着顾松的膝头站直。
    顾松匆忙抬手去扶他,却被他握着手轻轻送回去,心头不由一空:“少爷——”
    陆清石朝他抿了抿唇角,轻轻摇头,把他拦在身后,站直身体望着面前的兄长,轻声重复:“二哥,我不想那样。”
    “好。”
    陆决明沉默半晌,终于轻轻点头,也随着起身,将从十五年前就发誓一定要治好的幼弟轻柔揽进怀里,语气罕有地温缓下来:“二哥来想办法。”
    怀间的身体微微绷紧,又重新放松下来,主动抬手将他抱住。
    陆决明落下视线,轻轻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多给二哥一点时间……小石头,二哥知道你最坚强了,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陆清石在他胸口抬头,澄净黑眸迎上他的目光,无限光华安稳敛进眸底,温温一弯:“好。”
    陆决明朝他笑了笑,一手落在他的背上,将他轻推进已经快急得原地冒烟的顾松怀中:“回去吧,该喝药了。”
    这才惊觉两人已在训练场里停留了近两个小时,顾松倏然醒转,连忙同他道了谢,抱住少爷仍沁凉的身体,望向一旁的陆方海:“大少爷,我们先回去了。”
    他才一开口,就迎上了陆方海骤然凌厉的目光。
    磅礴的威压倾落下来,顾松心头轻震,却依然寸步不退,身体稍许歉意地微俯着,手臂固执地护持在陆清石身前。
    刚刚事急从权,现在眼看着弟弟已经缓了过来,陆方海的火气就止都止不住地往起蹿,背后精神力哗啦一声凝实成四十来米的长刀,杀气腾腾地凝注着他。
    陆清石脚步一踉,身影挡在顾松身前,抬手牵他袖口,眼底水色一漾:“大哥……”
    陆方海:……
    陆方海扑街,背后的大刀扑地化成烟雾消散,俯身轻揉着弟弟的额发:“清石乖,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回去好好躺着,大哥让人去检查一下身体,很快,绝不打扰你。”
    陆清石听话地点点头,温温弯起眉眼,主动抬手抱住他。
    满腔的火气被弟弟柔软的拥抱彻底浇灭,陆方海终归不忍心,搂着弟弟低声嘱咐:“多留点神,别让父亲发现……大哥不管你,可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大哥,大哥打死他。”
    最后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显然还存着不少的怨气。
    陆清石乖乖点头,淡白唇角泛起柔和忍俊,主动去拉住他的手:“谢谢哥哥。”
    眼前的弟弟几乎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听到专属于自己的称呼,陆方海瞬间变红,含混着应了两声,揉揉他的头发放开条路:“快回去吧,回去就睡觉,自己睡,大哥回头就去看你。”
    幼弟无疑还是单纯懵懂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逆仆就这么占了便宜。
    顾松小心扶持着陆清石向外走出去,没走几步就在小少爷的任性坚持下好脾气地点了点头,俯身把人任劳任怨抱起来走远。
    看着两人的背影,陆方海深吸口气,轻栗着长呼出来。
    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惦记上,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个反应。
    他知道这些年来顾松对陆清石的贴心关切都是不作假的,也知道这弟弟同这个仆人关系向来亲密,几乎是当成青梅竹马的玩伴一样相伴长大。
    现在看来,甚至连这样的关系都不止。
    可既然连陆决明都不得不开始接受父亲的意思,做起了这样的打算,说明转圜的余地已实在太少,也由不得不预先多做些考虑和预备……
    陆决明走到他身边,周身气势依然保持着接近幼弟时的难得柔和,让陆方海难得产生了这个弟弟好相处的错觉:“你真的有办法?”
    “不知道,但总得试试。”
    陆决明摇摇头,沉默片刻才再度说下去:“小石很坚强,他会给我三年时间的。”
    话音才落,他的身形已骤然暴退开几米,却依然没能躲过长兄凌厉的攻击,被扼着脖颈狠狠按在墙上:“你刚才——你问他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他那时尚且没能彻底稳下心神,竟也没听出陆决明话中的意思来,现在听他又提一遍,才忽然意识到对方那时问出来的是个多残忍的问题。
    他这个弟弟,竟然在问他们小心翼翼呵护在掌心的孩子,能不能再活得久一点。
    对于向来安静敏感的幼弟来说,这种问题几乎转眼就能反应过来,可亲耳听到这种几乎是判决的问话,无疑是近乎刀割火烤的直白残忍。
    “你以为他不知道?”
    陆决明被他按在墙上,却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连语气都依然平静。
    “在我上次替他检查身体的时候,他就问过我他还能活多久。他的身体每一天都在衰弱,他比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只是他不想叫我们担心,想叫我们高高兴兴的以为他一切都好——刚刚他就在头晕,而且越来越严重,你看出来了吗?他不想让我们看出来……”
    陆方海眼底光芒激烈翻涌,扼着他的手却反而一丝一毫地松缓下来,良久才哑声问他:“你有多少把握,能不能想出办法来?非得是那个奴隶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你告诉我,我去想办法……”
    如果是顾松,弟弟会伤心的。
    那样乖巧的孩子温温软软地盈满怀抱,让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一点。他自然期望弟弟能一直好好的活下去,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以牺牲那个孩子的笑容作为代价。
    哪怕有任何办法……
    陆决明咳了几声,低下头,唇角弧度隐隐苦涩:“大哥,你打我一顿吧。”
    他难得叫一次大哥,陆方海却反而怔忡松手,半晌退开转身,快步逃离了这一片虚拟空间。
    第78章 这个仆人我罩了
    三年的时间, 对陆家人来说一点都不短。
    陆清石的身体状况起起落落,没像陆决明预测的那样一路衰弱下去, 却也结结实实地病了几次。最严重的一回甚至昏睡了近半个月,连帝国最强大的医疗团队都遗憾地束手无策。
    顾松死死护着他, 谁也不准动, 衣不解带地在少爷身边照顾,洗脸擦身, 按摩喂药,整个人熬得形销骨立。连陆方海都看不下去,险些叫人把他打昏了强迫休息,宝贝弟弟却真的在他的照料下重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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