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时没想到厉南朔的情绪，竟然会如此激烈。
    他的压力应该是真的很大吧。
    她想要继续和他好好商量，却又怕刺激到他，让他更有压力。
    所以她什么都不说了，不想说了。
    在原地，盯着厉南朔的背影看了许久，低声道，“宋煜，不用你请我，我自己走。”
    说完，快步走出了厉南朔的办公室。
    外面下雪了，下得不小，京都的冬天，跟南方的冬天不一样，除了下雪，就是大风。
    风夹杂着雪，狠狠拍在她脸上，痛得她脸都麻木了。
    她跟着宋煜身后，慢慢走出了他的行政大楼，看着宋煜上车启动车子，却停在了原地，没上车。
    她在想，她和厉南朔在一起，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大约是，错大于对吧。
    假如是错的，假如她和冒冒的存在，只会让他觉得困扰，只会给他带来麻烦，那么，她宁愿离开他。
    她太爱厉南朔了，所以不想总是让他，在她和其他事情之间做抉择。
    她心疼厉南朔，或许旁人只看到他的光鲜他的荣耀，却没有看到真正的他，是怎样的。
    他是人，不是神，战神的封号，是大众强加给他的。
    只要是有肉体的人，就会有脆弱的时候，没有人会无坚不摧。
    她都替厉南朔觉得累。
    她假装不知道自己犯了毒瘾，看着他为了她，辛苦地瞒着，在她面前强颜欢笑。
    她知道了，她不是傻子，她看到了宋煜递给她的那杯水里的白色药片，喝了之后身上就不怎么痛了，那是镇痛片。
    宋煜最近总是劝她吃镇痛片。
    之前她还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因为他们想要麻痹她的感觉，让她感觉不到痛。
    千疮百孔的白小时，留在厉南朔身边，只会让厉南朔更加辛苦。
    她是错的，她的存在就是错的。
    她只想让厉南朔活得轻松一点儿。
    宋煜发动了车子，白小时还没上来，他扭头看向车窗外，看到白小时低着头，呆呆地站在那里，路灯照着她，雪都黏在她脸上，她哭了。
    他刚才在门外，不知道厉南朔和白小时在里面发生了怎样的争吵。
    他只知道，他很久没见白小时哭过了，除了化疗的时候。
    不应该的，厉南朔连碰白小时一下都舍不得，怎么会胡乱冲她发脾气？
    再说了，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并不是白小时的错，是淳于澜瑾做错了。
    他盯着她看了两眼，随即抽了车上的纸巾，下车，走到白小时面前，递到了她手边。
    “太冷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吧。”他轻声朝白小时道。
    白小时没有伸手接他的纸巾，只是低着头，无声地流着眼泪。
    宋煜陪她在雪地里站着，听到隔壁办公楼有人出来了，正在低声谈笑，朝他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他不知道白小时有没有听到，但是白小时站在这里哭，被旁人看见，总是不太好的。
    “回去吧，我不收你手机，也不会软禁你不准你出门。”宋煜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长官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舍不得那样对你的。”
    “我想和他离婚。”白小时冷不防抬头，忽然朝他轻声回道。
    宋煜忍不住微微皱眉，有些吃惊，但他分明看出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挣扎。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犹豫半晌，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没有任何误会。”白小时摇头，轻声回道。
    “下雪了。”何占风走到车旁，朝送他下楼的唐念深道，“你上去吧，不必送了，待会还得开会是吧？”
    何占风过来，是签一份东西的，两人在办公室里聊了会儿，唐念深眼看着十点就要到了，到开会的时间了，于是送何占风下楼。
    “没事儿，路上小心，合作愉快。”唐念深朝他挥了挥手。
    何占风拉开车门的时候，却像是看见了什么，目光定在了一处。
    下雪天，风又大，视线不怎么好，唐念深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一男一女站在远处路灯下，女的是侧身对着他们的，看不清全脸。
    “你赶紧走吧，雪下大了路上车难开，我去看看。”唐念深见何占风还不走，只是盯着那儿看，忍不住笑着道。
    话音刚落下，何占风忽然关上了车门，朝那边走了过去。
    唐念深丈二摸不着头脑，愣了下，才跟在何占风身后，朝那边两人走了过去。
    何占风认得白小时的侧脸，认得她的背影。
    因为太熟悉了，因为曾经跟在她身后，走过很长的路。
    所以她的背影，他再怎么样都记得。
    靠得更近了些的时候，他听到逆风传来白小时略微带着哭腔的声音，“我觉得他太累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他无关。”
    宋煜察觉到有人朝他们走了过来，伸手制止了白小时继续说下去。
    扭头朝那两道朝他们走来的身影望去。
    走在前面的何占风，他一下子没认出，因为何占风的五官，没有很强的辨识度。
    白小时跟何占风在一起的时候，他被强行分配到了另外一个军区，所以没跟他见过面，后来见过两回，印象不是很深刻。
    他又扫了眼何占风身后几步开外的唐念深，跟唐念深倒是比较熟，看到熟悉的脸，才放下了警惕。
    白小时不知道为什么宋煜忽然不让她说话，扭头跟着他往旁边望了过去。
    “唐部长。”宋煜朝那边走了两步，敬了个军礼，打招呼。
    “原来是宋少校啊，这么冷，怎么站在雪地里呢？”唐念深听出了宋煜的声音，笑着招呼道。
    心里却暗暗叫了一声不好，以他跟厉南朔的交情，怎么可能不知道何占风跟白小时的那点事儿呢？
    隔这么远，他没认出宋煜，何占风却认出了白小时，这眼力可真够好的。
    他紧走了几步，打算拉住何占风，不让他过去。
    然而何占风却越走越快，直接擦着宋煜的肩头，走到了白小时身边。
    她哭了，雪被眼泪化成了冰渣子，黏在她脸上，黏在她睫毛上。
    看到他，她似乎特别吃惊的样子，哭得眼眶通红，鼻尖通红，诧异地看着他走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