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也觉得有这种可能性,他点头,又醒悟过来原惜白看不到,于是手在黄纸上划了几道。
——嗯。
原惜白转向了他,目光望着这里,明明是空无一物,他的眼神却写满了专注。
青年人的面容上泛起了些微的笑意,舒展开的眉目如春水般温柔,他伸出了手,握住了楚歌蘸着血的手指:“你暂且等一等,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你回去的。”
楚歌笑了一下,手指微微屈起,挠了挠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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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客厅,灯光昏黄。
茶几之上,一碗鲜血,数张黄纸。
原惜白、李应两人分坐,而另一边,闻迎终于赶来,满脸的匪夷所思。
他听完了整个故事,光怪离奇,仍然不敢相信:“白少,你的意思是,那张平安符其实不是平安符,是某种有问题的符咒,迷惑了老板的心智,驱逐了他的灵魂,害的他回不去?”
原惜白还没有开口,李应就抢先说道:“证据都这么明显了,你还不相信吗?”
楚歌所写过的几张黄纸都被找摊在了桌子上,连第一张,被李应团吧团吧扔的不知道哪里去了黄纸,都被吭哧吭哧的找了回来,跟后面几张搁在一块儿。
铜镜被放在一旁,殷红的朱砂上,三个字母组成的求救标记,歪歪斜斜,扭扭曲曲,却是触目惊心。
闻迎苦笑道:“你总得让我消化消化。”
像是为了回应他这句话一般,一张摊开的、空白的黄纸上,就那样凭空的出现了三个字:
——好,不急。
只是听倒也罢了,闻迎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登时双眼瞪大有如铜铃,那堪称是瞠目结舌,老半天了都抖不出来一个字。
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说:“老,老板,真的是你啊。”
楚歌脑海里有不少关于闻迎的记忆,这个人是辛幼宁最得力的下属,严谨,认真,一丝不苟。在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勤勤恳恳调查着事情真相,苦苦维持着集团内部的平衡,虽然闻迎也一度相信了荒谬怪诞的迷信之说,但想来当真看到,还是不小的冲击。
过了好一会儿闻迎才消化了过来,开始整合现在已经得到了的所有信息。
车祸,符咒,割腕,坠崖
发生在辛幼宁和原惜白身上的这一系列事情被联系了起来,闻迎若有所思,忽然开口:“老板,你说原大少爷原嘉澍有问题,是指的怎么一个情况?”
这可把楚歌给难倒了。
问题倒是一点儿都不难,关键是他要怎么回答。
医院里见到的那一幕到现在都纤毫毕现,楚歌总不能说,他目睹了原嘉澍和别人滚床单吧。
系统说:“有啥不能说的。”
楚歌说:“统子,这说出来,辛幼宁的面子咋整。”
系统幽幽道:“怕什么,这是为了提供线索而已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带点儿绿。”
楚歌:“”
他简直被哽的说不出来话,憋了老半天,在出轨、劈腿、戴绿帽、养情人之间犹豫了老半天,终于写下来两个字:
——偷情。
原惜白:“”
李应:“”
闻迎:“”
原惜白表情非常之平静,看上去没有一点儿影响;李应表情非常之微妙,看上去还挺痛快的就像终于见着辛幼宁被渣了一回大快人心;而闻迎,表情非常之尴尬问出来这么一件事,他不会被老板一怒之下扣绩效扣奖金吧。
一时间,三个人面上表情迥异,两两对比,看上去非常之精彩。
但其实楚歌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他想要说的其实是偷情背后的另外一件事情。
他又蘸了一点儿鲜血,写下了另外三个字:
——辛又鸣。
闻迎见得这个名字,当即就愣了一下,眉头紧锁,看上去是在努力搜寻,这个人是谁。
辛?
李应看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他默念了几遍,突然之间想了起来:“原哥,这不是你的那个什么粉丝吗我给他寄过一次签名照片,他就叫这个名字。”
“粉丝?”闻迎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李应道:“原哥在医院里遇到的,拦着他要照片啊,我想起来了,之前,就上午,在寺庙里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他!”
细雨帘幕,菩提树下,好巧不巧,遇着了那个青年。
李应想起来,咬牙切齿:“好啊,居然还敢在原哥面前晃悠。”
闻迎还不知道白天里发生了什么,李应给他讲了一遍,简直是讲的鬼火窜了三丈,一想起来辛又鸣看上去真挚诚恳的表情,再将他跟原嘉澍滚床单混在一块,李应有种恨不得时光倒流,抄起雨伞把他脑子打成天女散花的冲动。
原惜白默不作声。
过了好些时候,他才说道:“我在辛家看到过他。”
闻迎立刻道:“什么时候?”
原惜白缓缓的说:“中秋夜,下山之前我在花园了乘凉,遇着了。”
中秋夜
那不正是原惜白坠下山崖的那一天吗?!
花园里,寺庙中,青年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他向来都是带着点儿笑,目光清澈真挚。
原惜白几乎无法将他与此刻被勾勒出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闻迎声音沉沉:“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位今年才刚从海外回来,直接空降进入了分公司。”
原惜白道:“幼宁知道吗?”
闻迎点头:“知道但是辛家被塞到公司里面的人那么多,七大姑八大姨的有一大堆。老板知道也就归知道了,其实并没有过问。”
原惜白喃喃道:“他姓辛,又跟我哥搅和在了一起他之前是在海外哪国?”
闻迎报了一个国家的名字,与原嘉澍当初远走的地方一般无二。
很容易就联系起来是怎么一回事,那说不定就是原嘉澍在海外结识的情人,只不过大概回了国,他发现辛又鸣的并不能够给他太大的助力,于是便一脚踢开他,选择了转身攀上辛幼宁。
一并姓辛,同为辛家人。
闻迎声音沉沉,殊无笑意:“那么动机就出来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同为辛家人,又和原嘉澍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还隐藏在暗处,他有完美的理由,干下这一系列的事情。
很早的时候就曾经这样分析过,那个时候,他们找不出来受益者。
然而现在
原惜白困乏的按了按太阳穴:“查吧,就朝着这个方向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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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一天,却过得跌宕起伏,在终于将接下来的调查方向确定后,竟然是说不出的困倦。
原惜白坐在轮椅上,怔怔的看着那几张写了血字的黄纸,每一张上面的字都不多,却是另外一个人存在的凭证。
守得云开见月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他像是终于拨开了那一片沉沉的乌云。
过了好一会儿,他小声的问:“你在哪里,能不能碰一碰我?”
手背上些微传来了冰凉的触感,很快,又消失了。
原惜白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客厅,无比的希望他能够现身。
当连触碰都不能够的时候,他想着只要给一点点希望就好,而如今终于有了希望,他又贪心的想要更多。
黄纸上,慢悠悠的出现了几个字:
——绑架案后,我脑子有病,记不清了。
原惜白“啊”了一声,神情怔怔,小声的跟他说:“哪里有这样子说自己的,不能说自己脑子有病。”
小碗里的鲜血晃荡了晃荡,黄纸上,再度又现出了另外一行字:
——卡萨布兰卡号,我脑子病的更重,弄错人了。
当前五个字出现后,原惜白的手背就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当整个一句话完全显露出来后,他整个人都在微微的发颤。
卡萨布兰卡号,多年以后的重逢,却几近于天人永隔,原惜白险些死掉,另外一个卑劣的小人,却窃取了他的身份,霸占了他的位置。
在那汪洋大海上漂流的日子里,手脚被泡的冰冷,时光被拉得无限的延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得自己就那样死去。
希望是那样的微弱,如同即将被吹灭的火烛,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还能够活下来。
那唯一的一个愿望,大概就是心爱的人能够生还。
“没关系的”原惜白颤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了,我已经直到了,幼宁。”
黄纸轻轻飘了一下,现出了新的一行血字。
——对不起。
“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从来都不用对我说”原惜白双目泛红,那语调,几乎压抑不住其中的颤抖。
——我回来了,你还在等我吗?
最后一个字落在了黄纸之上,下一刻,原惜白就探了过去,于空气之中,准确的抓住了那只看不见的手。
冰冷的,寒凉的,却又是无比真实的一双手。
漫天的层霾仿佛在这一刻被拨开,心尖胸腔都变得豁然明亮,那些积累的、沉淀的、发黑的乌絮,在这一刻,被照的全然消散。
“我在的。”原惜白几乎哽咽,“我一直都在等你。”
遥远到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等待中,他从始至终都站在角落里,沉默的凝视着那个人的背影。
他身处于黑暗,他不曾见到光明,他曾经一度以为,余生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命运却给了他如此大的惊喜。
还好不曾放弃,终于等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