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身后只有半个人高的石头,石头里有些细小的缝眼,缝眼里看似细小实则别有洞天,难以想象刚才就是从小洞里出来。
可见创造这一方小世界的人,对空间的领悟达到何等高妙的境地。
这里宁静祥和,灵气极其浓郁,仿佛游离于世俗之外的世外桃源。吴骇跟着秦烈榕往外走,移步换景,处处似乎暗藏玄机,这对正在试图开辟一方小世界的吴骇来说,很有参考价值。
秦烈榕边介绍,边说:“你可以看看,顺便挑一处你喜欢的地方居住悟道。”
吴骇心不在焉:“哦,好。先去你悟道的地方看看,我参考参考,也该出去了。”
“怎么,记挂你的心上人?”秦烈榕说,“小世界里时间流速比较慢,这里一个月,外面才一天。”
“什么心上人。”吴骇随口道,心想暂时就不太急着出去了。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为谢宇策送别。
秦烈榕才刚登基,可以随意在小世界里挑选住处,见吴骇心情不好,他干脆把人带到天台,大领主们聚众喝酒的地方。说起老祖当年在这颗古松树下埋藏有万年佳酿,堂堂秦帝蹲下身子,徒手挖出来,深色坛子上还沾有泥巴,揭开红布,酒香扑鼻,似乎闻着就醉了,吴骇堵住鼻子。
“我不喝,给我也来一坛,就当我喝了。”吴骇一听说是域主珍藏的美酒,收藏癖就犯了。秦烈榕哈哈大笑,扔给他一坛,自己拿了一坛,“一人一坛,不能更多了。多了,老祖要骂我。”他又刨了个坑,埋了自己珍藏的酒,但他的酒自然不比老祖和几位大领主所藏,空间戒指藏酒地,也远不如老祖小世界里的这一方宝地。
吴骇也笑了,心说你秦烈榕,当众称朕,私下称我,可以可以。
此处天台,犹如峭壁,就像是天穹上横出来的一处露天石台。下方水雾弥漫,浩浩荡荡的瀑布,奔流不息。偶尔有微风吹拂,石台会友,喝着小酒,吹吹凉风,看着波澜壮阔的景象,格外惬意。
“你为什么不喝?”秦烈榕问。秦王朝老祖的酒,就是萧帝亲临,也难尝到几滴。
“喝酒误事。”吴骇确有其事地说着,但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因为神藤想试试,这酒也是用古药所酿制,对神藤来说勉强算是小补。
“你跟谢宇策,你们这些天……”秦烈榕试探着问道。
“别提了。”吴骇作势喝酒,事实上酒还没入口,就被收进元种空间,又被神藤卷走,看人喝以及给神藤喂实在没劲,他干脆拿出灵液和小炉煮茶。
吴骇珍藏的茶叶也是珍品,以极品灵液煮开,散着沁人心脾的茶香。
看吴骇的样子,和半个月前搂着谢宇策,春风得意的样子相去甚远,一副被拒绝的惨样,秦烈榕主要是安慰他。半坛美酒下肚,秦烈榕还不见醉意,只是话稍微多了:“不过是因为你太在意他,他才蹬鼻子上脸,当你一钱不值。”
吴骇说:“那怎么办,我惯出来的。”
秦烈榕道:“你看看我,我对你无所谓的时候,你倒是对我百般照顾,又是揉腿还说好话,我这么喜欢你,愿意对你百依百顺,可你是怎么待我的,从头到尾,别说好话了,就是一句真话都没有。”
吴骇摆手说:“过了,过了。”
秦烈榕问:“他哪里好了,你怎么样才能对他失去兴趣。”
吴骇万般无奈地说:“我也想知道啊。”
哪里好,说不上来。可能是初恋情结。
“吴骇,”神藤醉醺醺地冒出一句,含糊不清地说,“你为什么不试试霸王硬上弓……啊?”
“你醉了!”一根藤蔓居然喝酒喝醉了,吴骇打趣道,“谢宇策是什么实力,我是什么实力?如果我能霸王得了他,你以为我会绅士到现在?”
开个玩笑,吴骇还是倾向于你情我愿,顺其自然。
“其实,不是不可以。”神藤出歪主意,“魂魄是生灵身上最弱的,魂魄最好对付,全身上下都是弱点,特别是实体化以后,哪里都碰不得。”
“如果你连魂魄都压不了,可能你这辈子都别想碰谢宇策了。”
“什么意思?”吴骇没理解,什么叫魂魄是最弱的,但就是关键的话,神藤又给岔到别处去了。
“谢宇策主动抱你,你清楚他是什么感觉吗,反正我不知道具体什么感觉,但他既然那样做了,搂了,也抱了,各种坑我来帮你,要说他对你没意思,我绝对不信。当然也不是很有意思,可有可无的那种,但想必很有希望的。”
吴骇:“……”听不懂。
“他那么吝惜羽毛的一个人,能在雷海深处把你救回来,我不知道除了重视,还有什么原因。”
“以我阅人无数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谢宇策是个很含蓄内敛的人,也就是说他不会太奔放,不会很直接地言明内心感受,但知道你快被人调戏了,他其实很不高兴。你是没看到我告密之后,他的表情,估计很想把秦烈榕给砍了。”
“不,我看他并没有把秦烈榕放在眼里。”吴骇觉得神藤需要休息一下,喝酒误事在他这里还没应验过,神藤已经开始不清白了,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你们朝夕相处才培养出这么点感情,一旦分开,你想想。”
“当然,我不是要你跟他撕破脸,我是让你实在放不下,可以试试,试了不行,就干脆一刀两断,等他走了,立马找下一春。”神藤很正经地重复大舌头的话,“以我看人的眼光,像你这样的,不愁找不到下家,你眼前就有一个更好的。”
吴骇无意识地接过秦烈榕递过来的玉杯,仰头一饮而尽,顿时就被酒水呛得直咳嗽,胸腔里火辣辣地疼。
“真……”难喝啊。顾及到这是老祖的小世界,在喝老祖的酒,后面的话,吴骇没说出来。
“朕跟你说话,你竟还走神。”秦烈榕挑眉,“如果我在这杯酒里加了料,你就这么喝下去,可就出大事了。”
“班门弄斧,”吴骇讥诮道,“我身为医师,要被你下春药迷倒了,岂不是笑掉大牙。”
秦烈榕想了想:“也是。”
当然这话说的,还是让吴骇警觉起来,神藤已经颠三倒四派不上多大用场,这要是真被下了药,那他估计“晚节不保”。
这样一想,吴骇聊天的雅兴少了一大半,很干脆地起身告辞。
秦烈榕没把失望写在脸上,欣然送他离开了小世界,离开时,老祖还特意送了他一块可以供一人进出的小世界通行令,上有个“秦”字。通行令凝成一束光飞到吴骇的面前。
吴骇颤着手收起令牌,作别秦烈榕,直奔帝医居处。
门嘭地一声被推开,吴骇站在门口。
事实上,他在小世界里待了五天,外界才过去了两个时辰。
“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麓云领主伤得并不重。”谢宇策收拾了下被摊开的古籍堆得乱七八糟的桌子,才将古籍摆放整齐,回过头来,“莫非是我猜错……”
话还没说完,大门应声而关。吴骇冲进来,猛地一把环住他的脖子,狠狠堵住他的唇!
第209章 醉后
谢宇策被撞得抵到桌上, 刚收拾好的古籍砸落一地。
唇被叼住重重吮吸,炙热的呼吸喷薄在他脸上, 带着些许酒香。
吴骇发红的双眼带着侵略性, 直勾勾地盯着他,光吻还不尽兴,甚至勾住他脖子的手, 抚摸按捏后颈,强行伸进颈口里头,摸他光滑的肌肤。
“你喝酒了。”谢宇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制止那只不正经的手继续伸入他后颈以下。
要知道,吴骇一向滴酒不沾, 连酒味都闻不得。
“这是跟谁喝的?”谢宇策问。
“秦烈榕?”
吴骇舔舔唇,皓齿外露, 喝了酒以后眼里泛着水光, 笑容带了几分邪性,十足勾魂夺魄,谢宇策眼睛沉了下来:“被下药了?”
吴骇的身体温度比平时要高,还手脚并用使劲往谢宇策身上靠, 一只手被抓住了,就用另一只手,另一只手也被抓住了,他就用嘴, 伸到谢宇策颈项,亲吻轻舔。
“神藤呢?”谢宇策加重了语气。
吴骇捧着他的脸, 盯着他泛着水光的唇瓣,痴迷地笑笑,凑近了,再度吻了两口。
“吴骇!”谢宇策罕见地露出一丝慌乱,猛地把他推开,“清醒点。”
吴骇后退数步,茫然地停在那儿,扶着头,使劲眨了眨眼,晃了晃脑袋,眼睛清明了一刹,两行眼泪无端地淌了下来,冷不丁地蹦出一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谢宇策目瞪口呆。哭什么,不过是被推了一下,不至于吧。
吴骇的眼泪像不要钱一样,越聚越多,很快满脸泪痕。
他跌坐在地,胡乱擦眼泪,止不住地哽咽:“为什么要让我出生在这世上……”
谢宇策总算发现不对劲了,赶紧上去扶他,他却执拗地不愿意起来,谢宇策就在他面前蹲下,竭力保持嗓音平静:“别哭,你跟我说,谁欺负你了?是不是谁抢了你的东西?还是秦烈……秦王宫的人对你干了什么?”
吴骇是什么样的人,谢宇策再清楚不过,从来都是一张笑脸,几乎没见他真生过气,谢宇策唯一一次见他哭,是得知爷爷的噩耗。
谢宇策想:“这么短的时间能做什么,他才出去俩个时辰……”不对,外界两个时辰,但在那一方小世界里,按照小世界的时间流速来看,是五天。
五天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
谢宇策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阴沉。
他不顾吴骇的反抗,一把抓住他的右臂,卷起衣袖,没有藤环,摸他颈项,脚踝,腿侧……防御法器竟是一个都没有了!
就算吴骇状态不对,对方真敢趁人之危?
吴骇瑟缩了下,泪眼婆娑:“你不要生我的气。”
谢宇策缓和脸色,给他擦了擦脸,温声说:“我没有生气。你说。”
“我头晕,你总晃……别晃。”吴骇捧着谢宇策的脸,固定住他的头。
“你喝醉了。”谢宇策抓住他的手腕,没让人把自己的脸挤变形。
“我很难过。”吴骇哽咽得说话也含糊不清,“好难过啊。”
见他是真的伤心了,谢宇策轻声应道:“嗯。”
吴骇沮丧道:“我想不明白。”
谢宇策耐心地引导:“想不明白什么?”
吴骇又继续哭了一阵子,嚎道:“为什么人活得这么艰难!”
谢宇策:“?”
“……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为什么非要不死不休,为什么非得坑蒙拐骗才能过得好,为什么所有人不能好好地在一起,没有纠纷、没有失意、没有比较,也没有战争?为什么我的亲人不能都活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吴骇嚎得更厉害了,两眼发红,泪流满面:“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这种醉酒后的姿态,他还是头一次见。
谢宇策一时无言,突然发觉跟醉鬼较真是件很没道理的事情,但对于吴骇脑子里的奇思妙想,他却能求同存异。他在吴骇旁边坐下,应道:“是啊,为什么呢。”
“有人在的地方,就少不了纠纷,有不同的生灵,就免不了分配不均和物种歧视,这便是世俗。也许你说的地方,的确存在于世间,就看你信不信,信则有,不信则无。”
吴骇却没在听,还是自顾自流着泪,伤心欲绝:“为什么要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我。”
谢宇策摸了摸吴骇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听他不停地哭,不停地重复……谢宇策面上的阴云却始终不见消散。
吴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房间很熟悉,是他的住处。
光透过窗,照在谢宇策近乎半透明的身体上,似乎是听到动静,谢宇策回过头来,魂体凝实成正常人的模样,迅速来到床边,熟练地弯腰摸了摸他的脖颈,温度正常,就说:“醒了。”
“早啊。”吴骇咧嘴一笑。
“不早了,”谢宇策说,“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眼睛稍微有点不舒服。”吴骇揉了揉眼睛,元力稍稍催动,再抬起头来,笑容如常,“好了。”吴骇心有余悸,吐槽道,“可能让你见笑了,我出了小世界就感觉走路在飘,都不记得我最后倒在哪儿了,还好有你。”
“你是不知道,救下麓云领主后,他们硬要请我喝酒,那酒不知道什么鬼,我不小心被灌了一杯,当时就快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