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加钱……”
    迪珊捂住了嘴巴，忍俊不禁。
    这很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额……你想要什么？”犹大皱眉道。
    “你能治病吗？”程海问道。
    老生常谈了，这也是他目前最困扰的问题。
    “额……你有什么病吗？”犹大看不出来。
    “我一个朋友得了癌症。”程海日常无中生友。
    “癌症啊……早期晚期？”犹大试探道。
    “差不多晚期吧……”程海道。
    “晚期啊……倒也不是不行。”
    “真可以？”
    这下轮到程海忐忑了。
    看他这样子，好像有戏？
    “嗯。”
    犹大点点头，说道：“我可以把你朋友的灵魂留存着，然后给他替换一个身体。”
    程海：“……”
    要说借尸还魂这种事情，能做到的人还真不少。
    黄泉的判官就个个都会，甚至程海的巫术造诣足够高之后，他自己就能够做到。
    但如果程海真的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了健康，到时候他用别人的身体和喜欢的人结婚，睡了自己的老婆。
    那么，这到底是算被绿了，还是没有被绿呢？
    这是一个很深奥的哲学问题。
    “有没有能直接治疗躯体的？”
    程海忽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看着自己神降的身体都感觉不大对劲了。
    “直接治愈的……”
    犹大想了想，反问道：“要不我帮你问问看彼得？”
    西门·彼得，初代的第一圣徒，曾在早期展现过起死回生的能力，为人治疗肯定也不成问题。
    但过了这么久，初代第一圣徒就算还活着，不成神估计也是个神仆了，要插手程海的因果恐怕需要付出代价，估计不会愿意。
    而要是说到彼得的继承人……那不就又回到迪珊说的那个见恶必杀的偏执圣徒身上了？
    终究还是条死路。
    “算了，再说吧。”
    程海叹了口气，感到一阵索然无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教堂的天花板，思考着某个偏方……
    “或者我先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再还？”
    “去吧去吧，等会把我传远点就行了。”
    程海摆摆手，靠在神父身边的柱子上。
    冲着犹大那一声“叫我同志”，便可以看出了他思想的某些变化。反正紫大人预计也不会任由着路西法放肆，程海能少跑一段路就是一段路。
    “谢谢。”
    得到了程海的答复后，犹大眉开眼笑，再次飞回了迪珊的身边。
    “圣徒犹大！”
    见程海的事情已处理完成，菲布里当即向前一步，质问道：“我想知道，当年你背叛我主的真相！”
    “真相？”
    犹大顿了顿，笑道：“这么久了，都快要忘记了。真要说，大概是因为我们的目标出现了分歧吧……”
    “分歧……”
    菲布里的面色十分不善。
    十二圣徒背叛的传言便是说犹大因为自身的贪婪，而与耶稣产生了分歧，最终才受到了恶魔的蛊惑，背叛了他的主人。
    这竟然是真的吗！
    犹大背手而立，望向了西方的天空，怅然道：“主人当年想要成为众生的守护者，在天上建立神国。而我想要拯救的是那个愚昧落后的时代。要想拯救那个时代，最好的方法便是成为当时的主宰，然后让圣教骑士的铁蹄踏遍整个世界，再共同推动历史的车轮，让它们高速地运转起来。”
    说到这，犹大忽然自嘲地笑笑，继续道：“那时候，主便说我太年轻了，不知道世界的广阔。我不服，恰好他需要一次展露神迹，也需要一个叛徒。于是我便成了那个叛徒，之后便如你所闻，我背叛了他。”
    “也就是说……你没有真正的背叛我主？”
    菲布里为主的遭遇而感同身受，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激动。
    “不，即使事实证明我错了，但我们的思想上的分歧依旧无法抹合，走不到一块。”
    犹大否认道：“主人是以神的意志降临人间，而我在得到他的点拨之前，我终究还是一个人类。”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虽然我在主人的帮助之下窥探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角，但他也让我知道了人类的渺小。
    虽然有些神明和我们长得很像，但他们是上个世代留存下来的火种，而我们则是新诞生的生物，是生态平衡中的一环。他们让我们掌管这个世界不是因为慷慨，而是他们实在是太无聊了，恰好我们能够给他们带来欢乐而已。”
    “……”
    犹大的话里带着十足的割裂感，这让菲布里陷入了沉默。
    他们忠心地侍奉着天父，要问主和人类之间他们更倾向于哪一方，他们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和他们相比，选择人类的犹大就显得十分另类了。
    “然后呢？”程海忽然出声问道。
    作为一个不怎么喜欢和普通人类接触的人，他偶尔也会对自己的立场产生疑惑。
    对于犯罪的人类，他大部分倾向于抓，但对怪物，他却倾向于杀。
    虽然没有人抓着他的肩膀大喊恶魔的命也是命，但杀戮多了，总会对他的心态有些影响。
    力量使人膨胀，程海感觉自己和人类之间的割裂感也在渐渐加大。
    “然后啊……然后我就失败了啊。”
    犹大叹道：“这个世界太大，我终究不是那个可以带领着人类走向未来的人，更不是能够带着人类推翻神明的人。在我死后，我的灵魂没有登上天堂，而是找了一个容器来寄存，苟延残喘。”
    “从那时开始，我一言不发，安静地看着这个世界的发展。虽然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顺利，但即使没有我的领导，我们这个族群依旧是磕磕绊绊地成长起来了。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新面貌，也听到了他们的新思想，我很满足。”
    “你放弃和神对抗了？”程海挑眉道。
    “为什么不呢？”
    犹大笑了笑，道：“他们尊重我们的发展，也没有把我们奴役起来。我们要是还想着蹬鼻子上脸，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也是……”
    程海看了一眼窗外，忽然很有感触。
    他或许能够明白徐秋凡眼里的世界了。
    除了力量以外，嫉妒和无知这些因素同样也会导致膨胀。
    安逸的生活过得久了，也就难免会让人觉得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如果任由这些超自然的现象公布于民间，让普通的人类知道自己的头顶上还压着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总免不了会产生感到膈应。
    怎么说呢？
    神明和人类高层制定的规则并不是所有人类都能够理解的，若是得到的讯息过于片面，那么签订规则的高层很容易就会被曲解成懦弱无为。
    崇尚自由的人类可能会觉得自己活得像是个奴隶，会对此而感到非常不公，甚至可能会导致贫富差距等问题造成的各种心理落差进一步激化，产生矛盾。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种口号听起来很帅，但真要蹦出几个时代性的“英雄”以这个为理由和神明开战，第一个遭殃的只会是人类本身。
    至于那些能活过了两次人类灭绝的神明，难道还怕那些天真的宣战者不成？
    当然不怕。
    至少程海这个获得了和神等同的外挂的存在觉得人类无法胜利。哪怕是用上核武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也不过是迪珊的全力一击罢了。
    或许有人会问，迪珊是人类，为何不帮助人类？
    然而站在迪珊这种已经拥有远高于人类的力量的立场上，这种战争有意义吗？
    除了个别新生的憨批，代表着邪恶的地狱都从未说过要君临天下，地狱和天堂也从未真正地有过死战。
    不顾一切地发动这种倾尽所有资源的战争，最终的得益者又会是谁呢？
    这一切，都有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