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到了极致就是苦。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个偷情的寡妇,嘴上心里一再告诫自己千万坚守住底线,却又一次次地动摇,一次次地犯戒。她若当真铁了心,她就不该总是心软成水,对他的撩拨不仅一再容忍,还偷偷回味。
或许她根本不该留下来,除了陪伴,她并没能为白睢做些什么,反而让自己陷入了这样的泥淖。自己的人生,前途一片灰茫茫,不知该往何方,或者大概只有彻底的宁静才是解脱。
父母惨死,家不成家,不能生子,不能嫁人,桩桩件件都是逼人去死的事。她从不抱怨,从不人前落泪,可是她难过得总是责怪自己,压抑得有时夜不成眠。也许正是他的过分行为,使得自己这颗将失去生机的心尝到一丝甘甜,这才贪恋上瘾了吧。
“你、你自己感动自己去吧!”她胡乱扯下了头上的花儿,全都扔给他,转身爬上四岁的背,慢悠悠自己回去,鼻头酸酸的。
白睢无奈地摇摇头,翻上马背,慢慢跟在她身后。
——大彪,我其实不需要你这样牺牲。
他从她突然冷下去的脸上,读到了感伤。
他以前不懂,亦不晓得大丈夫的担当,从小到大总是依赖着她。现在他身负天下,更加懂了什么叫责任。大彪是比他先懂事的人,她心里必定有许多的苦像他一样只能深藏心中,说出来也无济于事,不如不说。
正是因为从前不晓责任,号称是大彪肚子里的蛔虫的他,却哪里真正明白过她的难处。一时感慨,于是催马赶上,不问她愿不愿意便牵住了她的手。
苗小柔诧异地扭头看他,见他脸上的淡笑仿佛有深意,她却读不出来。从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好过许多,一时又贪恋起来,舍不得甩开了,也顾不得去想他的笑是什么意思。
手牵着手回到营地,人才刚进了门口,下面的人便赶紧来禀报,说有贵客到访,人现在在忠勇公处。
“哪里的贵客?”
“说是晋南王家来的人。”
“知道了,去告诉他,朕一会儿过去。”
晋南王家?就是白睢之前说过想拉拢的大家族?苗小柔比他还要激动:“等什么等,你还不快去!”
白睢扶她下了马:“着什么急,我这还等着送我媳妇儿回去呢。”
“我不要你送。”苗小柔对“媳妇儿”这三个字已经听惯了,毫无反抗之心。
“要送。”依然牵住了她的手,领着她回主帐去,“再说了,爷堂堂一皇帝,架子总是要拿的。火急火燎就去了,岂不叫人觉得咱们有求于他,摆起谱来。”
“可你确实有求于他们呀。”
“演戏懂不懂?亏你还是个做生意的。”白睢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就说我要见他这事,却也没道理我亲自跑过去,他若有诚心,自己来我的帐子求见。”
行,就你聪明,把人哄骗得一个坑接着一个坑跳,还总有道理。她不多嘴了,回到帐子替他选了件常服换上,白睢这才派人去请王家人来。
苗小柔安安静静地在帘后忙她的,翻箱倒柜找褥子,找软席。外头白睢和王家人说了些什么,她半知半解地大概听懂了。
原来是这王家人许是想混个从龙之功,却说是严氏不仁,如今的族长不忍再见百姓受苦,既然天降仁义之君,王家愿倾尽所有助陛下一统天下。
能出力的地方不少呢,光就钱粮来说,只一个王家就能捐一整年的军饷,大半年的粮草。若再拉拢其他显赫家族,那雪球滚大了,白睢根本就不用担心被郭放断粮。
至于兵器甲胄,只要陛下允许,王家也可以私下铸造。只要能助陛下统一天下结束纷争,还百姓太平,整个王家愿誓死追随。
话说得好听,其实说简单点,还不是看白睢能力出众战无不胜,又是白氏正统,如今羽翼未丰,他们若能送来及时雨,将来白睢扫平寰宇,必定能封侯封爵,成就开国功勋。
不过就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哪来那么多正义。
苗小柔便听到白睢允了,受了王家此人三跪九叩的大礼,表示接受王家的贡献,且许诺大业成就之时按功行赏。那人略作辞让,便欣然接受了。
因在战时,便不讲虚礼了,那王家的管事悄悄来的悄悄走的。
白睢晓得,这场交易是他迈出的一大步,代表着他已经得到了大家族们的认可。今天来了王家,明天可能来个李家、蒋家,他的拥簇越多,越不惧郭放。等翅膀硬了,他完全可以脱离恒阳中心,另立门户。
他越来越壮大,郭放被逼得狗急跳墙,最近动作也很多,先是派出杀手要刺杀他,奈何发现主帐被护卫保护得宛如铁桶,还没动手就被抓了。再是极力排除异己,暗杀了几个忠心耿耿的黎臣,连方同之与谢怀安都险些命丧他手。
白睢鞭长莫及,只能暗中尽力保护,每损失一个忠心臣子,那心都在流血。只是他委实无暇兼顾恒阳,再过几日,等粮草一到,大军就要南下攻城,更加管不了。
可不管怎么说,他正振翅起飞,心中热血沸腾,想跟大彪分享喜悦来着,一撩开帘子,却发现他媳妇儿正跪在地上铺床。
“你干啥?”
“铺床。”媳妇儿背对着他,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的意思。
“铺给谁?”
“我自己。”
“你再说一遍?”
苗小柔把头回过来,不咸不淡瞅他一眼,又埋下头整理床铺:“身边睡着一头饿狼,我猜我睡不睡得好。”
白睢:“……”
苗小柔:“其实我更想搬出去。”
白睢呵呵干笑,笑她异想天开,上去一把抱起她往床上扔……
“啊——”她被吓得花容失色。
他则人跟着压上去,半是威胁半是戏谑:“你自己看你铺这个床有没有用,我要是想饿狼扑食,容不得你反抗你就被我吃得骨头都不剩。嗯?信不信!”
一面说着,一面起心逗她,竟埋头便去啃她细嫩的脖子,一口下去轻轻咬住。大概是膨胀了,那陈年卤水里卤过的猪蹄子也没闲着,一把抽了她的腰带。
然而还未尝到味道,小腹猛然一痛,居然被她用膝盖顶住了。
苗小柔火气冲天,紧接着一脚踹他肚子上,直踹得这不要脸的登徒子滚出帘外。
帘外——
毛崇之和德清目瞪口呆,脸都吓变了形。
白睢在地上连滚三圈,爬起来,甩了甩脑袋:“看什么看,滚!”
俩干父子屁滚尿流。
再入帘后,半句话未来得及说又迎来实心一脚,被飞踹得差点又滚三圈。
苗奶奶:“你也滚!”
哦。
作者有话要说: 白睢:“昨天是谁怂恿老子骑上去的,出来,保证不打死!”
苗小柔:“你奶奶还是你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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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七夕,有没有狗粮喂我,给我续一波命~
第58章
奶奶用行动证明了, 你奶奶还是你奶奶,想越过去?没门儿!
白睢晓得过犹不及的道理,凡事讲个循序渐进,亲都亲过了,还愁没有第二次么。故而这几天格外孙子,彪奶奶叫他往东他绝不往西,搂搂抱抱那是再也没有的。
苗小柔因此也就更生不起气了,反而被他这乖乖听话的模样哄得对他格外宽容。她的弱点,就这样被某人吃得死死的。
谁知道一切的乖顺都是为了给第二次的奇袭做铺垫, 那晚偷爱喝酒的她不过是饮了两小杯,面上微红,这狗东西见了便发了情。
竟抱着她狂啃一顿, 挨个七八脚踹也直呼值了。
苗小柔拿他没办法,县太爷不都拿泼皮无赖没法子么, 碰到个无赖中的集大成者,她能怎么着。
生气, 却又不是真生气,回头做梦又都是甜蜜蜜的,更是时常失神想着他的吻。可明面上却非得假装不高兴,骗自己,也骗白睢。
这一回生二回熟, 到了第三回,他都熟能生巧了,亲了就跑, 逮都逮不住。
“白睢!”
“军情要务,军情要务!我先走了!”
苗小柔追出帐子,却见外头动静颇大,忽听得有号角吹响,她忙伸着脖子眺望,见竟有几股大军开拔。再看,白睢已不知跑哪儿去了。
于是这才想起,当真是有军情要务啊。
——白睢已决意分兵三路攻打夏国,今日出发的这一只由陈豹领兵,去攻取双齿山,切断敌军主要粮道。
随军以来,白睢便有意让她在帘后听政。苗小柔从一开始的啥都不懂,到现在也能明白这里头的玄机,还能跟他聊一聊军政上的事。
总之,她的脑瓜子也不再只装着小门小户的东西,放眼天下,也能晓得如何对己方有利,如果对己方有害。
前几日做了些调动,她晓得,他们要打回夏国了。
除陈豹这一路外,还有一路则去硬攻西线要塞,领兵的是马杨。至于白睢,他领兵八万,从正面朝夏国国都发兵,手下留用几员大将,陈虎伤情未愈故而也被他留在身边。另又将惠州两万守军,调一万五千去看守要塞,以防敌军绕小路包抄,林恒作为参军也去了。
此番反攻,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再上前线的。经过先前几轮大战,大浪淘沙淘出了几员将才,几个人才,正好借此机会让他们速速成长起来。
苗小柔佩服白睢的魄力,那心里是越发喜欢这样一个英雄儿郎,偷看他发号施令责问属下的模样,总是望得出神。
“你要看我看到什么时候?”
她回神:“……啊?”
白睢散了诸将,忍了好久终于有空来陪她了:“我看见有一只眼睛,在缝儿里偷看我半天了。苗大彪,还说你喜欢林恒,你分明垂涎小爷的美色不可自拔。”
他掀帘进来,坏笑道。
“谁看你了,少自作多情。”
“好好好,我自作多情——林恒定了一门亲,你知道么?”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苗小柔愣了愣,哦,他定亲了呀。
“你看你看,半点也不惊讶,丝毫不见难过。”白睢抬起她的下巴,眯起狐狸眼睛,慢慢说给她听,“听说那姑娘和你长得不像,性情倒是与你几分相似。他打完仗回去,多半就要娶进门了。”
苗小柔打开他的手,懊恼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被发现偷看了:“他娶妻跟我什么关系。”
对,跟你没关系,你喜欢的是爷爷。可白睢就想逗她,逗来逗去,倒把她给烦了,被奶奶赶出去吹凉风。
望望头顶的太阳,嗨呀,时间过得可真快,哪来什么凉风,这日头是一日大过一日。
很快便到了六月间,白睢正面进军已往前推进两百里,攻城顺利未尝一败。陈虎伤未痊愈便立下大功,其兄弟陈豹几经挫折终于拿下双齿山,横切入敌军中后方,并又分兵截断另一要道。马杨方面,也是有胜有败,胜多败少。
攻打如此顺利,一则因白睢指挥有效,二则因夏国损兵折将太甚,三则竟有数城开城投降,愿意归顺。
到了七月间,就已打下夏国半壁江山,可谓神速。然,入了八月后夏军退兵死守重点要塞,筑数到防线抵御,黎军攻势渐缓,许久不见进展。又因天气原因,酷暑难耐,士气稍有下跌,不宜攻城。
粮草方面郭放一拖再拖,白睢命人筹粮倒也撑了一段时日,幸得王家资助,粮草已在运来途中。
就是在这个八月,白睢入驻兰城,留三万兵在手,其余兵将由一新崭露头角的虎将带领着前去增援前线。
至此,白睢用一次次的冒险,换来手下大将云集的盛况。识人的眼光,用人的魄力,可谓是毒辣。而当初离开恒阳时候的六万人马,到如今越打越多,以战养战,吞吃数万降兵后已达三十万人。
此次入驻的兰城中,原有一叫做丰益王的小王,主动开城投了降,愿将府邸腾出迎皇帝入住,自个儿携家眷搬去外头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