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等不到。”清欢说:“我等不到那时候,该怎么办。”
荣格一愣。为什么会等不到,孩子们还小,只要认真教育,以后一定不会长歪,清欢也这么年轻,为什么等不到。
“你成亲了吗?”清欢问。
荣格摇头。
“你有喜欢的人吗?”清欢又问。
荣格意识到了什么,他怔愣,看着清欢的眼里带着好奇与警惕,那是人类生来就存在于骨子里的野性。
荣格没有说话,清欢也不急于说话,她同样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睛,仿佛沉重的车轮撵转滚动,碾碎一切伪装的尘埃,深刻得像要看到他心里去,“你为什么不说话。”
荣格抿唇,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你要嫁?……”
清欢仍是看着她,只是语调里带了些无计可施的冷清,“听妈妈说大帅要收我做他的姨太。”
姨太,这是荣格来到t市新学到的词,古时称妾,现在俗称小老婆,和他熟知的情妇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是,清欢竟然要给别人做姨太?
荣格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有些唏嘘,有些无措,还对清欢透露出来的信息感到棘手的无奈。
“我暂时没有想过结婚。”他避过清欢的视线,低声道。
清欢垂眸一笑,将杯子里剩下的冷水一饮而尽,“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男人是不会这么早成亲的,战戈待旦的前线是你的战场,提携玉龙为君死是你梦寐以求的归宿,英雄总不会被女人阻碍了脚步。”
荣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收养那些孩子?”
“不是收养。”清欢强调,“我是个愚人,我只求心安。”
心安。
荣格从没有想过会是个这样的答案,可听到了这个答案又觉得,只有这样的答案才是属于清欢的答案。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小年撒糖?”那天他看得清楚,孩子们只顾着吃,大人们只顾着议论指点,而没有一个人对她的慷慨表示了感谢,以她的聪慧,不可能没有预见到那样的境地,但她仍然选择了撒糖。
“因为孩子没有糖吃很可怜。”清欢说得理所当然,“孩子就该吃糖。”
她小时候没有吃过糖,见着别人吃就羡慕得流口水,她经历过,所以明白那样的煎熬,她撒糖只是想弥补自己那十多年的空白。
荣格不理解她这种莫名的执拗从何而来,只干巴巴道:“孩子们肯定喜欢你。”
“喜欢我。”清欢懒懒一笑,看起来并不放在心上,“谁会喜欢一个妓女?不喜欢,也不感激,这就我最想要的。我不需要他们的喜欢,那毫无用处。”反而会成为更多让人谴责慢骂她是个狐狸精的证据。
荣格又不知道怎么接了,喝了杯水才道:“我快走了。”
清欢:“本还要提一句过来吃酒,但既然你要回去了,我就不劝了,一路顺风,回家了多陪陪爹娘。”
荣格吃惊,心里也不是滋味,“真的要嫁?”
“那不是嫁。”清欢笑道:“一顶粉轿子从侧门抬进去,那不是嫁。”
嫁是敬告天地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抬不是嫁,那是卖,赌,和折辱。
卖的是自己,赌的是一个晦暗无光的未来,折辱的脊背里的挺了十八年的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