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东见状，他只是眉头稍微皱了皱，却并没有发脾气。
    大步走到床前，他垂眸看着立小子。“怎么还没睡？”
    声音里也听不不出多少不悦。
    立小子就跟只泄了气的小狗一样，赶紧把小脑袋给垂得低低的。“马上睡，爹。”
    “嗯。”柴东也就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
    立小子见状，他顿时就悄悄的松了口气，连忙靠在春枝怀里闭上眼睛。
    他闹腾了大半夜，其实早累了。现在安静下来，不一会的功夫睡了过去。
    春枝低头看着孩子，一下一下给他拍着背，好让他睡得更好。
    小家伙靠着娘亲，感受着娘亲身上的味道，也的确睡得沉沉的。那嫩嫩的小脸上还浮现了一抹傻乎乎的笑。
    仔细看看，他长得可真像柴东。就像柴东，他长得应该也是像他爹更多一点吧？因为春枝记得，她上次看到那张画着柴东亲娘的画像上，那上头的女子是很美不错，但和柴东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正这么想着，她就察觉到身下的床褥往下陷了下去，一只手又从背后揽过来，勾上了她的腰。
    春枝身体猛地一僵，就发现柴东已经抬起头来。他看了眼正靠在春枝怀里睡得香甜的立小子，轻笑了声：“这臭小子，他可比我小时候幸福多了！”
    春枝心口就是一揪。
    “你……不讨厌他了吗？”
    那天他跟疯了似的，看那架势不止是想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还有把立小子都给灭了！她也是被他疯狂的眼神给吓到了，才会直接说出干脆两个人分开，自己一个人带孩子的话。
    而接下来的日子，柴东也都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连立小子主动过来找他们，他也看都不看孩子一眼。春枝这些天都已经快因为这件事心焦死了！
    “我讨厌他做什么？”柴东轻笑两声，“我其实从来没有讨厌过他，他讨厌的只是我自己而已。孩子又不是自己非要来到这世上的，他是无辜的。而且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又怎么可能真的把他给怎么样？”
    春枝赶紧松了口气。
    有他这句话，她就放心多了。
    而柴东，他在说完那番话后，手掌就又贴上了春枝的小腹。
    春枝又一惊，她下意识的按住柴东的手背。
    柴东也不乱动，他只是将脸贴到她脸上，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现在孩子有三个月了吧？”
    春枝点头。“差不多了。”
    “那就是说再等七个月，她就要出来了。我就有女儿了。”柴东说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刚才我和娘说了许多关于我已经过世的爹娘的话，还有我的姐姐。娘说，姐姐是被我亲娘一手教养长大的，她聪慧美貌，知书达理，虽然才刚十三岁，就已经有许多人就争着抢着想将她给聘下做儿媳妇了。甚至好些和我爹不和的人家，在提起姐姐的时候也是赞不绝口，让自家的女儿都跟姐姐多学学。她还说，我爹其实也很疼爱姐姐，他还给姐姐也作了不少画。但是后来那些画作都遗失了。我的姐姐呢，那么好的姐姐，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虽然嘴上说事情都过去了，可在他心里，这事怕是过不去了。尤其他的那么多亲人，在他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时候就已经全都失去了，这叫他心里怎么承受得住？
    只是在别人跟前他不敢流露出半点思念的痕迹，也就只能偷偷的和她说说话怀念一下了。
    春枝忍不住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没事，虽然姐姐不在了，可咱们会有女儿啊！咱们好好的养咱们的女儿，让她和姐姐一样漂亮懂事，不就行了？”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柴东说着，突然在她亲了一下，“娘子，有你在身边真好。”
    “你你你……”冷不防他来了这么一出，春枝脸颊咻的一下爆红。她赶紧抓起他的手给扔开，就拉过被子捂住头，“我不理你了，睡觉！”
    柴东见状，他又笑笑，又厚着脸皮从被子下头伸出手去，这次却是连春枝还有立小子一起给抱在了怀里。
    一家人难得的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起来，将收拾好的东西搬上马车，然后和客栈结算了房钱，就蹬车打算走人了。
    但他们的马车刚开出客栈不远，前头突然就冲出来一条狗。它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突然腿一软，就趴在路上不动了。
    “这是谁家的狗？快闪开！”赶车的戴仁见状，他连忙呵斥。
    可是那条狗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他还动动鼻子，然后猛地朝春枝他们的马车这边转过头来，嘴里就开始激动得呜呜叫个不停。
    戴仁顿时对着马车里大喊：“叔叔婶婶，你们坐好了，千万别出来，这路上有条疯狗！”
    春枝和柴东发现外头的状况，春枝忍不住挑开车窗往外看了眼，她就皱起眉头。“这条狗很老了吧？它身上的毛都褪色了，我之前看到过村子里十几岁的老狗也是这样，不过它好像比那些狗还要老点。看样子，它也不是不想动，而是没那个力气去动了。”
    柴东听了，他也挑眉。“既然能活到这么大年岁的，那么想必这是别人家养的。既然如此，那它的主人呢？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把它给放出来了？”
    “不知道。”春枝摇头。
    她不禁想到了之前县城里康老太太的小枣。
    “难不成，它也是趁着主人不注意偷跑出来的？”春枝小声说着，可她马上就摇头，“那也不对呀！狗和猫不一样，狗更亲人一些，也一般不会撒丫子乱跑。更别说它都这么大年纪了，那是想跑都跑不动了。就它这身子骨，他又怎么可能乱跑乱动？”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到了小三子。等再过十来年，它应该也会是这副模样吧？
    到那个时候，它也跑不动了，就只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然后慢慢迎接生命的终点到来。
    为什么猫狗的命都只有十多年呢？这么短这么短，她都还没有陪够他们呢！
    脑子里正胡乱的想着，春枝就听到耳边一声低叫传来——“苍黄，是你吗？”
    这声音……是王氏！
    汪汪汪！
    那只趴在地上的狗立马抬起脖子叫了几声。
    它还真叫苍黄？王氏怎么知道它的名字的？
    春枝一愣，就见柴东已经站起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