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好惹的信号。
连祁顿觉失言,一时无话。
一顿聚餐下来,消费很高,但三个人都没怎么吃,只有钟灵不胜酒力还猛灌了自己几杯,不一会儿就醉得不省人事。
见此,连祁的眼眸黯淡下来,顺势问道:“住哪儿?我送你们回去。”
薄幸月想着方便照顾钟灵,就让连祁把她们送到之前住的家属大院。
本来警卫连要拦车,一看车牌,没人敢吱声,直接给放行了。
“就送到这儿吧,改日再聚。”薄幸月招了下手,那股洒脱劲儿跟十八岁时算是一点儿没变。
“行,你照顾好自己。”
猎猎风声盖过了连祁的嗓音。
直到目送两人进去,他才驱车离开。
这么几年没回来住,大院的房间始终有专人打扫得一尘不染。
到了门口,薄幸月摸钥匙的同时,发觉兜里还一盒万宝路的黑冰爆珠。
这么几天连轴转,她都快忘了是谁塞过来的。
她没什么烟瘾,之前是偶尔抽抽,如今是彻底戒断,干脆用薄荷糖代替。
刚将那包女士烟扔进垃圾桶,薄幸月就听到钟灵叫唤:“我想吐……”
钟灵面色酡红,正迷迷糊糊趴到沙发上睡着。
怕她着凉,薄幸月还特意拿来条毯子给人盖上。
后来她拎了个垃圾桶过去,结果钟灵干呕了半天,什么事儿没有,人倒是清醒了几分。
知道这姑娘是个不长心眼儿的,薄幸月放不下心,趿上拖鞋去泡蜂蜜水。
“月亮,我好想你啊。”钟灵眼眶泛红,还跟小孩子一样抱着她傻乐。
薄幸月给人扶起来,亲自监督她把一整杯蜂蜜水喝完才罢休。
钟灵支着手肘,乌溜溜的眼珠转动着,拖着懒洋洋的腔调问:“对了,你今天去寺庙,住持跟你说什么了?”
慧能大师不轻易接见客人,不少人在他那儿吃过闭门羹。
幸而幼时薄幸月就跟着父亲去庙里拜访过,两人有过几面之缘。
再次相见,住持并不意外,只是朝她点头示意:“施主,许久未见了。”
薄幸月微微颔首示意,恭敬行礼。
“可是有放不下的心事?”住持阖眼,捻动佛珠,将她来的意图猜到了七八分,只叮嘱说,“一切有为法,有缘自会相见。”
冷稠的月光蔓延进来,薄幸月收回思绪,淡声说:“没什么,睡吧。”
……
在普仁的入职手续办妥后,薄幸月的工作生涯正式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过年这段时间,酒驾醉驾多发,一整晚,医院灯火通明,走廊上充斥着担架轮子滚动的痕迹。
凌晨六点,忙活完两台手术,薄幸月在洗漱间简单洗了把脸,眼底的疲惫遮掩不住。
再过一会儿,就是住院部的查房时间。
几个实习医生亦步亦趋跟着她。
薄幸月扎着低马尾,走得不快,却步步生风,衣角扬起,依稀能看见胸牌上的小字。
她走到床位旁,温声问了几句患者的情况。
熟悉她的患者都会礼貌地喊一声“薄医生”,毕竟普仁的外科医生中,她人漂亮还耐心。
想给人留下不深的印象都难。
不过对于这位空降来的同事,背后的议论就一直没停过。
不久之前,薄幸月就听见过水流声后夹杂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没,薄幸月背后的势力挺大的。”
八卦的话题开了个头,弄得当事人都没着急,兴致盎然地等着详解。
“什么关系?”
“有人碰到她从车上下来,坐的是机关单位那边的车,说她是某个大佬的情儿。”
“怪不得呢,我说主任怎么就那么青睐她……”
恰在此时,薄幸月推开隔间的门,面容平静地走出来。
两个议论着的小护士瞬间噤若寒蝉,讪讪离开。
她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心情上一点儿起伏澎湃都没有。
闲言碎语听听就好,真往肚子里搁才是没必要。
快到下班时间,几个实习生蠢蠢欲动,聚在一起放松。
起先是在聊八卦,后来的话题则逐渐偏离。
“那边那个好帅啊。”
“人高腿长,看个后脑勺我就知道绝对是我的菜!”
薄幸月查完房听了几耳朵,不以为意般做好收尾工作。
随后,她垂下眼睫,打算直接回办公室。
目光落到走廊的尽头,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下一秒,她的心跳猛然沉了几下。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那背影实在太熟悉。
落拓的、清冷的……
慢慢与多年前少年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身后有人在喊:“季队。”
终于,他转过身,视线平静地划过她的脸庞。
像是晚风吹过湖面,只留下来一丝涟漪。
男人长身玉立,颀长挺拔。
白衬衫熨帖,领扣散开两颗,喉结分明。
袖口往上卷着,手臂受伤的地方不断有汨汨血珠冒出来。
往下是西裤,系在腰间的皮带是统一配发的07式,气质禁欲又撩人。
时隔太久,十几岁的记忆如同老照片,逐渐在泛黄褪色。
如果说那时的开端是她布下的天罗地网的一场局,那么多年后的重逢,只能用命定的巧合来解释了。
实习生见她愣神许久,担心地拿手去晃动视线:“薄医生——”
盛启洲快步走过去,正想问及他怎么刚休假就挂彩,结果察觉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季云淮居然怔忪了片刻。
顺势望过去,薄幸月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迟迟没有开口。
察觉到两人间的氛围暗潮汹涌,盛启洲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当即揶揄含笑:“怎么,认识啊?”
光线被切割得影影绰绰。
季云淮眉骨如刻,神色寡淡,语气却决绝:“不认识。”
第2章 念你入骨  蚀骨的滋味。
02
轮到交接班的时间,新一天的忙碌拉开序幕。
周遭的人来来往往、形形色色,但跟季云淮对视的那瞬间,薄幸月清楚地感知到,两人跟外界无形间多了道屏障。
季云淮单手抄兜,手臂受伤的位置仍流血不止,可展露出的分明是波澜不惊的做派。
盛启洲蹙眉察看他的伤势,担心道:“没伤着骨头吧?”
“没大碍。”他撩起眼皮,语调平缓,“划到了,消毒包扎就行。”
“那小女孩儿呢?”盛启洲用目光搜寻着,心里始终像悬着根细线。
好不容易迎来了休假,两人刚看望完战友遗孀,回来的路上就碰到了一桩性质恶劣的事件。
眼见一名身影可疑的中年女人直接抱着孩子上了车,趁着其他人没注意,面包车扬长而去。
后面追赶上来的是孩子的父母,说是女儿刚还在路边,一转眼就不见了。
知道是在光天化日下碰到人贩子了,父母两急得团团转。
季云淮了解相关情况后,二话没说,口吻坚定道:“我是特警,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将那辆车逼停后,他动作迅速,敲开车窗,让人贩子抱着孩子下车。
一男一女神色鬼祟,中年女人佯装把小女孩放下,没想到戴着口罩的男人直接拿了把水果刀,朝他刺过来。
身为一名合格的特警,季云淮参与反恐防爆训练多次。
搏斗过程中,人贩子被果断制伏,小女孩成功获救。
只不过男人胡乱挥舞的水果刀划伤了手臂,等他反应过来,流出来的血已然染红了衬衫的半截袖子。
怕小女孩出什么意外,父母赶紧把孩子送来医院做一个全方位体检。
盛启洲把季云淮拖着去了急诊科,嘴里念叨不停:“季队,你这伤口再不处理,我都替你难受……”
不知不觉间,季云淮与她擦肩而过,再未分过去一丝目光。
仿佛能就此遗忘与少女分手那天的一刀两断、轰轰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