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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他们皆认定轩齐子与冰蚕子同净世宗有关, 可证据来源一是释英对未来的记忆,二是顾余生不可告人的来历, 两者都不能在明面上拿出来作证。余下的便全是因此衍生出的猜想, 虽已有脉络, 却缺乏有力证据。
    顾余生虽提出了用势力斗争解决此事,释英仍不想就此放弃, 这几日又将所有得到的资料一一梳理, 试图找出被自己忽略的线索。
    释英为此事苦恼,天方子却更为担忧潜入后院的江蓠,左右被限制了行动, 他得空便拉着沈逢渊去寻冰蚕子闲聊。近日来, 这二人一唱一和烦得冰蚕子兴致全无, 时不时还在大晚上跑去无霜园屋顶比武,倒是令本就警惕剑修的冰蚕子完全无心双修,保住了江蓠的清白之躯。
    沈逢渊是疼爱徒弟之人,只要看着门下九十九个小捣蛋鬼上蹿下跳,就像帝王审视自己打下的江山一般满足。天方子此举令他有了几分好感, 今日回到院中便点头道:“你对徒弟倒是不错。”
    天方子难得没受沈逢渊白眼,闻言却觉有些不习惯,只笑道:“跟了我的人,我就会护他一世平安。不止是他自己,就连背后的亲朋好友,我也能为他们安排得妥妥当当。名利与感情双管齐下,方能将下属完全捏在手心。”
    他这凡事只谈利益的语气素来不被沈逢渊喜欢,果然,此时老掌门又轻车熟路地白了一眼过去,“明明是好事,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因为我说的是实话,不做修饰自然不好听。”
    收到这眼神天方子反倒舒坦了,不止没脾气,还轻笑着回,“沈兄,换做是你,若东灵剑阁不得不依靠我才能存活,我又对你温言抚慰关怀备至,你可肯稍稍折腰,对我讨好一二?”
    此话自然只收获到了沈掌门看疯子的眼神和一句非常果断的回绝,“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梦话呢?”
    沈逢渊向往的友人是大家都可为对方两肋插刀,肝胆相照无需言谢,可天方子此人不论何事都要和名利扯上干系才放心。他看天方子是个没心肝的东西,天方子看他何尝不是个大傻子,二人互相鄙视了三百年,如今要好好说话反倒不习惯了。
    这两人凑到一起不是论道就是比武,释英被吵得无法静思,只能无奈地抬眼,正好也将寻到的疑点告知了天方子:“你说路过齐家村时是与剑修同行,可还记得那剑修是谁?”
    释英想的是,当初天岭宗老宗主带着两个徒弟返回宗门,因惧怕邪修袭击而与剑修同行,若那剑修还活着,或许能寻到一些线索。
    只不过,当时的天方子年纪尚小,如今回忆,只能勉强想起一个特征,“我记得那人眼角有一道绯红纹路。”
    好在沈逢渊对门中剑修都有印象,闻言便道:“那是沐音师叔,师弟你应该也还记得吧,他是上一代胜邪长老。他们射天峰修炼的《羲和剑式》达到大成境界后便会在眼下生成火焰纹路,因运功时双眼宛若旭日,又有火眼金睛之称。”
    对于上一代长老释英也有些记忆,只可惜,东灵剑阁前代长老皆已身亡,沐音长老也不在了。他虽惋惜再次死无对证,闻言又发现了一个疑点,“一个剑修遇上了村民献祭孩童,他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吧。”
    剑修的脾性自古就没有改变,果然,天方子立刻道:“当时师父和沐音前辈是一同出手,不过因剑修不擅与人交流,最后还是由我师父出面去安抚村民。”
    轩齐子是为报恩而拜师,释英眼眸一动,忽的问:“与尸神宗有关的五火齐明之体,又偏生出现在修炼火行功法的沐音师叔面前,我记得那时他还未收弟子?”
    此语倒是提醒了天方子,他细细回想,也怀疑道:“如此说来,当时我们住在同一民居,那剑修因师父不肯出手惩戒村民拂袖而去,我们出门后,便遇上了跪在门外的轩齐子。”
    当年的天岭宗只是普通宗门,尸神宗完全没必要在他们之中埋下棋子,倒是东灵剑阁一直被他们看作眼中钉肉中刺。
    如此一分析,沈逢渊也信了八分,“你是说,轩齐子真正想入的是东灵剑阁。只是沐音师叔突然离去,他跪在门外拜师请求已然出口,若是反悔难免令人生疑,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做了老宗主的徒弟。”
    这样的巧合说来只觉不可置信,然而,细思之下却有些道理。沈逢渊又想,以当时天岭宗的规模,宗主出门都要惧怕遇上邪修。这样的门派,怎么也不至于被尸神宗派出两个少年天才潜伏,既然轩齐子已经误打误撞进来了,冰蚕子再拜师就显得有些奇怪。
    于是,他又问天方子:“以你的性情,当年肯定盯着万岳子的一举一动,可还记得他和冰蚕子好上那段时间身边有些什么人?”
    天方子当年入门也没多久,手下并无可用之人,关于万岳子的消息也不如后来详细,如今根据时间暗暗推算,很是不确定道:“他与道印门的少主臭味相投,二人时常相约一同去喝花酒,只是那段时间有没有在一起,我就无从得知了。”
    沈逢渊闻言又有了新的猜测,“或许,冰蚕子的目标是道印门,只是阴差阳错被万岳子截了胡?”
    当年的道印门少主便是他们现在的门主易相道人,他好美色却不愿与任何人结成道侣,只在各处青楼买下清倌人玩乐,也算得上是修真界的一位怪人。不过,此人素来只要清倌,冰蚕子既被万岳子拍下,自然无法再接近他。
    五火齐明的轩齐子是想要打入东灵剑阁的间谍,霜雪天寒的冰蚕子是为对付好男色的易相道人。若这些猜测成立,真相便是,尸神宗当年针对的都是各大门派,却被一个突然冒出的天岭宗挡了刀。而天岭宗也因此奇迹般地凑齐了四位天资绝佳的长老,从此走上了崛起之路,以致如今成为南方领土最广的强大宗门。
    这样的运气,还真是一言难尽。
    沈逢渊作为东灵剑阁掌门,可谓是亲眼见证了天岭宗崛起的过程,此时对他们的运气也是颇为感慨。释英认真将这段关系理清,却皱眉道:“最初可能是巧合,但我相信他们选择留在天岭宗应是有利可图。”
    这些体质极为难得,且必须神魂与移植器官契合才能成功转移,释英虽不知尸神宗寻找圣灵之魂是为了什么,却可以肯定,这些完成的实验品数量稀少,绝不会随意浪费。若尸神宗对天岭宗没有所图,根本不会让这两人留下。
    然而,三百年的天岭宗是真的一穷二白,尸神宗又是当时最强的邪道门派,除了一对阴阳双生果,天岭宗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吸引邪修的地方。
    这样一想,问题又来了,沈逢渊疑惑地看向天方子,“若只是想要阴阳双生果,趁你们修为尚浅时动手岂不是更好,何必费心费力把天岭宗发展成一个大宗门?”
    当初天方子和万岳子都只是刚踏上修真道路的少年,虽有天地灵气在身,面对修士也没有多少反抗能力,且涉世不深极易洗脑。不论怎么想,在那时将他们抢走都是最好选择。可对方偏偏就是任由他们成长了起来,等到万岳子两百岁时结了元婴才动手,这似乎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原因,释英试着寻找天岭宗与其它门派不同之处,忽的眼前一亮,“天岭宗吞并其它门派,是谁的主意?”
    天方子闻言也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如实回答:“最初提出这个方针的是轩齐子,他建议我们效仿北方五派一统南方,成为真正的修真界霸主。那时我们也想做南方第一大派,所以谁都没反对。”
    天岭宗这些年扩张地盘的举动在修真界人尽皆知,尤其是轩齐子,为了夺取领地已到了不折手段的地步。剑修这些年因此与轩齐子门下接连发生冲突,可不论东灵剑阁如何警告,他都没有收手的意思。近些年更是变本加厉,甚至支持门下弟子向别人宗主逼婚,还要求对方拿整个宗门做嫁妆,简直是完全没把名声放在眼里。
    起初,释英只觉这个门派被野心蒙了眼睛,已然丧心病狂。如今却是淡淡道:“尸神宗在用杜鹃啼血寻找圣灵之魂,可投胎转世从来没个定数,谁也不知道一个人来世会出现在何处。他们若要达成目的,便需要一个庞大势力,最好是如北方五派那样将所有权力握在手中的组织。而且,这个组织中还要有高层完全支持他们的行动。”
    当时的南方大派中,东灵剑阁已有沈逢渊做继承人;御剑山庄和道印门皆是靠血脉传承,绝不允许外人做主;落霞派隐士众多,彼此皆是老友关系,即便混入其中也很难领导众人。如此状况,扶持一个新门派上位远比对他们下手容易。
    只要天岭宗一统南方,轩齐子和冰蚕子便是宗门元老,到时再取走阴阳双生果,南方便是净世宗的天下。
    比起一个邪道大派费尽心力算计个普通门派,这样的猜测更有说服力,沈逢渊也认同释英的推断,可心中还是有些疑问,“如果他们打的是这个算盘,对万岳子下手的时机是不是太早了些?”
    一百年前天岭宗并没有发展至顶峰,若尸神宗需要一个占据南方的大派,在此时除掉作为门派顶尖战力的万岳子便是明显的不智之举。
    释英对此也有几分不解,只道:“我本是猜测冰蚕子对万岳子有恨,所以趁他外出之际进行杀害。可是据沈凌风所说,冰蚕子这些年都被寒气困扰,我看他提起万岳子时的语气虽然凉薄,却也没有恨意。若是如此,他没必要除掉自己完美的双修对象。”
    万岳子的修为摆在这里,修真界有能力杀他的人并不多。沈逢渊确定那段时间自己每晚都在揍天方子,这人不可能突然飞去阴寒山;如今冰蚕子也有了不杀他的理由,剩下的嫌疑人便是轩齐子和净世宗。轩齐子和万岳子无冤无仇,彼此连话都说得不多,还是净世宗下令将其杀害的可能性更大。
    沈逢渊根据线索步步推想,最后开口道:“会不会是万岳子在阴寒山发现了什么,以至于净世宗不得不除掉他?”
    这是可能性最大的推测,天方子闻言却是冷笑:“那个去阴寒山路上还不断勾搭人双修的家伙,会做正事?”
    他与万岳子是出生起就存在的旧怨,沈逢渊不是他们方家人也没立场去劝,此时虽觉天方子意气用事了,也只无奈道:“万一他突然改邪归正了呢?”
    然而,天方子对万岳子的心结始终不曾解开,只是面似寒霜地回:“呵,我不信。”
    他们把这些线索翻来覆去地挖出了许多东西,然而也抵不过时过境迁的事实。当年万岳子失踪后,天岭宗便派人去阴寒山查过,因天方子有意含糊,草草看过便已了事。如今百年过去,即便阴寒山曾有过什么线索,只怕也被尸神宗打扫干净了,他们要再寻证据可谓难如登天。
    对于这种自作自受的行为,沈逢渊这些天没少嘲讽天方子。天方子虽不忿,现实如此也没法反驳。
    释英此时无意再提旧事,只是平静道出自己这几日寻出的又一疑点,“说到万岳子,我还有一事想不通,他既是在阴寒山失踪,为何尸体会被洛兮封印在海域的幽冥间隙?要知道,这两地可是天南海北的距离。”
    这一点众人之前倒是从没注意,如今释英一提,最为了解天岭宗的天方子试着回想昔日版图,突地灵光一闪,“那时天岭宗还未拥有海边领地,从阴寒山去妖族海域必须经过道印门,他们常年与妖族作战,边境历来都由门中长老亲自把守,说不定会知道什么?”
    他这一说,沈逢渊也想起了道印门的情况,连忙道:“没错,那几年正好遇上妖族入侵,道印门上下都在严阵以待,连只蚊子靠近海边都要细细盘查。他们少门主又与万岳子交好,尸神宗不可能带着万岳子尸体无声无息进入海域。”
    道印门当年的长老尚有几位健在,当今门主更是万岳子活时好友,他们之中或许就有人知晓当年之事。
    “我与道印门几位长老关系不错,这便修书一封询问消息。”
    苦思多日,终于寻到了可能存在的证人,天方子不再耽搁,这就发挥自己积攒的人脉开始活动。
    见他胸有成竹,释英也松了口气,若能从道印门寻到线索,待到顾余生携落霞派归来,便是他们反击之时。
    这一次,不论真相还是人心,他都不想输。
    作者有话要说:  沈逢渊:你们天岭宗是专业挡枪的吗?
    天方子:锅王了解一下。
    释英:唉,没有徒弟玩,我只能反复解剖尸体了。
    万岳子:大兄弟,求你放过我吧!
    天方子:把这具尸体安排一下,再解剖个十次八次的。
    万岳子:你是魔鬼吗!
    第五十八章
    道印门因时常与妖族作战, 门下弟子皆是针对妖魔的符修。降妖时, 多一道符便多条命,因此,道印门的修士素日只穿明黄道袍,袖口衣摆皆以朱砂画上独门符咒, 就连发冠都以缩小后的桃木剑固定, 一旦开战, 伸手一拔便做武器使用。
    按理说,道印门修士也是百战磨炼出的精锐, 论战力不该输给剑修。奈何他们祖祖辈辈研究降妖除魔之道, 一旦与正道修士内战便捉襟见肘, 有时候连御剑山庄的铸剑师都打不过。因此,南方修士虽因他们抵抗妖族颇为敬重, 素日却不怎么惧怕这个门派, 轩齐子更是抢了一块他们在海边的地盘,令道印门颇有怨言。
    和轩齐子不同,天方子认为道印门是人类与妖族作战的第一道防线, 若他们被击溃, 妖族大军长驱直入, 整个人间便会迎来漫长浩劫。因此,天岭宗的目标虽是一统南方,天方子却暗地里给道印门资助了不少灵材,有时发现适合修炼符咒之道的天才,也会提携一二指点对方加入道印门。
    天方子本是最适合御鬼的月皇之体, 比起天岭宗,道印门的功法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道印门一众长老感激之余,对他是眼馋得紧,只要见面必定试图挖人。甚至还给他专门建了座别院,声称若是哪天天方子离了天岭宗,即刻拎包入住,道印门大长老之位就是他的。
    这样的关系本是极好,奈何如今道印门门主易相道人是万岳子好友,仅凭这一点,天方子便不可能真正相信这个门派。他虽与几位长老私交甚厚,和其门主却只不咸不淡地保持外交关系,除了门派谈判从不做其它交流。
    轩齐子见状便觉机会来了,素日对易相道人颇为热情,但凡设宴必定相邀,时不时还赠送礼品。不过,鉴于他夺了道印门部分领地,易相道人虽未拒绝示好,待他却远不如与万岳子时真诚。轩齐子上门相求时,若不给足好处,照样吃闭门羹。
    而冰蚕子因自己出身,从不出面与易相道人打交道,这样一来,这位门主与天岭宗的关系也就着实一般。神奇的是,道印门上下皆厌恶妖类,自从上一次南北之战打过之后,他们便极为针对释英,视其为祸世妖物,因此,与东灵剑阁也势同水火。
    可以说,如今的南方,除了与世无争只求清修的落霞派,道印门没有一个盟友,若不是有个连落霞派都头疼的东灵剑阁垫底,只怕也是个被天下孤立的门派。
    天方子相信道印门几位长老绝不会拒绝自己请求,再不济也该带着弟子趁机抢他进门。岂知,当他听见道印门使者到达的消息外出相迎时,出现在大门外的却是易相道人。
    这与万岳子交好的门主亲自来访着实出乎众人意料,天方子与沈逢渊对视一眼,彼此都没看出这人用意。然而,也不能因来意不明便将他晾在门外,天方子仍是微笑着前去相迎,“没想到易相道人竟会亲自前来,请上座。”
    天方子这笑容久经磨砺,内心虽不待见万岳子朋友,面上却只有热情与真诚,眼中甚至还挤出了一丝感激神色,任对方火眼金睛,也看不出此人心中想法。加之,如今他与沈逢渊被锁在一起,身边放着个剑修作对比,纵是块石头也显得无比柔情,更别提天方子这本就八面玲珑的人物。
    沈逢渊的衬托效果的确极好,易相道人本不喜天方子,如今见他这态度,神情却是和缓了下来。
    然而,还不待客套几句,释英的身影便落尽了他的眼里,道人脸色瞬间一黑,也不给天方子脸面,立刻就冷冷道:“我为万岳子而来,无意插手天岭宗内务,更不想和妖扯上关系,就不劳天方子招待了。”
    释英在御剑山庄便见过易相道人,那时此人也是对他颇为针对,如今再见又摆出如此神色,他虽性子平淡,此时也不由皱了眉。天方子见状便心道不好,连忙上前打圆场:“道印门常年与妖族交战,门下弟子的亲人大多死于妖族入侵,所以他们憎恨所有非人生物,还请青囊长老见谅。”
    这一说,释英也想起,在过去记忆中,妖族一战中道印门修士拼尽满门高手,这才将妖皇拦在海边,支撑到了顾余生前去救援。那一战,道印门大伤元气,轩齐子趁虚而入占了他们大片领地,易相道人无法,只能与天岭宗签了和约,从此万事受轩齐子掣肘。
    那时的南方,御剑山庄被天岭宗吞并,道印门受制于轩齐子,落霞派只求自保,伴随天方子被幽禁,轩齐子的棋局终是彻底布好,只等着寻求机会围杀剩下的东灵剑阁。
    而习惯了独自行动的剑修们,还没发现自己已经四面楚歌,尚在认真调查北方的雪衣天城。
    重来一次,释英终于明白他们输在了哪里,也真正佩服在那样的局势依然带领剑修们杀出一条血路的顾余生。只不过,这一次,他还是希望自己徒弟不要那么辛苦地背负一切,独自和整个天下去斗。
    释英对易相道人的冷眼沉默以对,沈逢渊却不能允许祖师爷的仙草被人欺负,这便语风凉凉道:“如今尸神宗余部正在收集元婴修士的内脏,道印门还是查一查为好。”
    天方子已提起此事,易相道人自然知晓,神色却不以为意,闻言只继续冷笑:“沈掌门多虑了,修士躯体是妖族最喜爱的补品,我们若是战死,立刻就会被妖族分尸吞食。莫说战场上根本不可能有完整遗体,即便有,未防被蛇虫鼠蚁一类妖物挖出,也是立刻火化,绝不会给敌人任何增强实力的机会。”
    他这一说,沈逢渊也记起,整个修真界只有道印门盛行火葬,这个门派的修士,甚少能入土为安。如此一想,他的不满稍稍缓和,开口提醒道:“我自是知晓,别忘了,每逢妖族入侵,剑修必然到场为先锋。”
    此话一出,易相道人也是神色一动。其实,在南北之战前,道印门与东灵剑阁关系并不算差。每逢妖族入侵,只有剑修什么都不顾,永远第一时间赶来前线支援,那时候,道印门虽然也觉这群剑修平日里很烦,却将他们视作最可靠的战友。可是,偏偏是这样的东灵剑阁,却让一只妖做了长老。
    道印门和妖族的血海深仇永远不会化解,若有人和妖做朋友,那就是他们的敌人。思及此,易相道人心情越发恶劣,当即怒道:“真是不知道你们东灵剑阁在想什么,非要与妖为伍!”
    关于这件事,东灵剑阁和道印门吵了不知多少年。释英为了大局选择隐忍,沈逢渊面上却有薄怒,天方子见状不好,将这剑修往后一拉,自己抢先来到易相道人身前,这便轻笑道:“易相道人,凡事莫说得太过绝对,人分好坏,妖也是如此,你手上这门主戒指历经千年时光也可能成灵,难道这道印门代代相传的宝物换个形态就成邪物了不成?”
    易相道人没想到天方子居然会站在剑修那一方,可这话好像也寻不出可反驳之处,唯有捂着戒指,仿佛生怕这人真把他的祖传宝物变成妖一样,怒视警告:“天方子,不许拿我的祖传之物开玩笑!”
    道印门只要提起非人之物就会炸,修真界谁也拿他们没办法,天方子过去遇上这样的事皆是作壁上观,只等他们打完再做和事佬。不过,释英近日为了他四处搜寻线索,这一切辛苦天方子都看在眼里,他虽不会对无关之人施以善心,若有人对自己好,却是记在心里。
    天方子是在权力场磨炼出的人,他可以看破身边人的所有情绪,也分得清真情假意。江蓠在他落难时也不曾选择背叛,释英为他反复验尸奔走查案,还有沈逢渊,为了他不惜破了东灵剑阁从不插手别派内务的规矩……这些,他都看得很清楚,也默默记住了。
    故而,他难得认真地看向易相道人,虽面上带笑,眼眸中却透出几分严肃,“那也请易相道人莫要忘记,青囊长老亦是剑神最心爱的仙草,乃东灵剑阁祖传至宝。”
    易相道人是当真没料到天方子今日如此支持剑修,他也与此人打过交道,知道耍嘴皮子功夫,自己根本敌不过这个天岭宗大长老。他想起临时前一众长老哭着喊着嘱咐他一定要保住天方子,就差没上吊威胁了,脸色虽黑,最终还是默默走进了大厅,给了这群人一个不甘但代表妥协的回复——“哼!”
    见易相道人不再找茬,天方子也暗自松了口气,又笑着安抚沈逢渊:“他们符修常年闭关不同人打交道,头脑僵硬转不过弯,你们莫要介怀。”
    沈逢渊总觉这话有些耳熟,细细一想,只要把符修换做剑修,这不就是素日里他们闹事之后,天方子打圆场的标准模板吗?
    难得体验了一番别人遇上剑修时的心情,沈逢渊不由有些无语,瞥了一眼天方子,又觉这不是他往日做派,立刻警惕道:“你是不是在打我师弟主意?别想了,他的叶子你一片也别想碰。”
    天方子没想自己主动示好就得了这样的回复,笑容凉了几分,只问:“沈兄就如此看我?”
    他这表现让沈逢渊愣了愣,和此人打了几百年交道,这还是头一次有了冤枉他的感觉,这便反问:“你不是说从不做没好处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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