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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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元娘的亲事已经定下来,她就不能再出门走动,每日在家做针线、看看书,安安静静地待嫁。
宁氏得空就回娘家坐坐,香芷旋则已有段日子没见着元娘了。
看着元宝,总会想到与她同样喜欢它的元娘。
这天问袭朗,“我能不能带着元宝去看看元娘啊?”
袭朗失笑,“想都别想。元宝在家里乖顺,到了外面与兽类没差别,惹了事怎么办?”
香芷旋想想也是,就算它不会遇到让它生气的人,万一到了宁家看到猫儿小鸟之类又追着赶,少不得又一番扰攘。
便就此放弃,得了空陪着婆婆一同去看宁元娘。
到了宁家,宁三太太待她的态度很是温和客气。
香芷旋拿不准是因为她与宁元娘的交情,还是因为三公主近日与她走动得频繁,但这情形总是好的。谁会愿意总看到别人不阴不阳的一张脸?
宁氏与宁三太太都知道她是专程来看元娘的,闲话几句,便让丫鬟带路,引她去宁元娘的闺房。
宁元娘见了香芷旋,很是欣喜,转手取出一个红漆匣子,“这段日子别无消遣,整日里做绣活,便给你绣了几条帕子。”
香芷旋有些意外,打开来看,是八条帕子,料子不同,绣的图案不同,手法也分三四种,她很喜欢,笑盈盈道谢。
“几条帕子而已,哪里就值得道谢了?”宁元娘携了香芷旋的手,转去里间说话,“里面凉快些。”
落座后,香芷旋打量着宁元娘,“过得还好么?”
宁元娘笑道:“还好。只是爹娘时常在我跟前絮叨,要我过门之后秉承孝道,好生服侍长辈。还说若是婆媳不和引得满城风雨,我也就不需再回娘家了。”
宁家是这样的,一个个都不是八面玲珑的性情,对人的情绪大多能从脸上看出来,但是很耿直,守着规矩方圆。香芷旋有时候也会想,婆婆那么多年的隐忍,这样一个娘家也是原由之一。
“这话也对。”香芷旋道,“尽量和和睦睦的,日子过得也如意些。可如果实在是委屈,也别太委屈自己。”她可不想元娘走婆婆的老路。婆婆是熬出来了,有个好名声,可心里好过么?未必就觉得值。
“嗯,我晓得。”宁元娘点头。
正说着话,有小丫鬟进门通禀:“镇南侯夫人过来了。”
香芷旋讶然挑眉。秦明宇的姐姐过来做什么?
宁元娘苦笑,“赐婚旨下来之后,时不时就过来。倒不似以往的情形了,和和气气的。”她起身,“既然碰到了,四嫂就见见她?”
“好啊。”
两人到了外间相迎。
镇南侯夫人与秦明宇容颜相仿,姐弟俩都是随了秦家人的样貌。见到香芷旋,立刻漾出明快的笑容,“听说袭夫人也来看元娘,我就想着,更应该过来一趟。”
香芷旋笑着上前见礼,并不多话。
落座之后,镇南侯夫人与两人拉家常,说起秦明宇和袭朗的交情,又说起镇南侯府也正在给她的小叔子张罗婚事,这一二年,她娘家婆家的喜事可不少,言辞柔婉,让人听了心里很舒坦。
香芷旋看着镇南侯夫人,想到的则是初见的秦夫人。母女两个在为人处世上,是相仿的。便更不明白秦夫人为何会用那样难听的字眼说宁元娘了。
她与人初见,有无好感都是一样,从来是言简意赅。
宁元娘则是因着双亲的耳提面命,不得不好言好语应承未来的大姑姐。
香芷旋冷眼旁观,见镇南侯夫人对宁元娘倒是发自心底的柔和有礼,笑容、眼神都透着由衷的喜悦。
这样也好啊,这个人如果日后也是如此,时不时帮婆媳两个打打圆场,元娘处境更好一些。
但反过头来想,还是有点儿不对。
秦夫人还没消气,忙着筹备婚事之际,都闭门谢客,寻常人只当是秦家低调行事,可局中人一看就知道是心绪低落所致。
母亲还那样呢,这个做女儿的却是这么快就释怀,由衷地高兴起来——由衷喜悦的眼神、笑容是做不得假的。
因着这些疑惑,因着想亲口问问镇南侯夫人,香芷旋没掩饰自己含着探寻疑惑的眼神。
镇南侯夫人察觉到了,起身离开时道:“我有几句话想问问袭夫人,烦请您移步。”
香芷旋随着起身,笑道:“那我就代替表妹送送您。”
宁元娘看出端倪,笑着送到门边便返回。
出了宁元娘闺房,走到穿堂,镇南侯夫人停下脚步,道:“袭夫人是不是觉着我一时一变,没个主心骨?”
“那倒没有。”香芷旋摇了摇头,“只是笃定事出有因,才有所唐突,想要亲口问问。”
镇南侯夫人让随行的丫鬟退到穿堂外,开口时却提起了三公主:“今日袭夫人与三公主来往频繁。”
“是。公主时常驾临袭府。”
“少锋也等于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他心思透彻,看重的人也必然不笨。”镇南侯夫人笑微微凝着香芷旋,“你是不是疑心我为着什么缘由,想要借助弟弟的婚事捞好处?”
“那倒没有。”香芷旋失笑,“秦家的人做不出这种事。”有那样一位老爷子主持大局,谁敢造次?
镇南侯夫人满意地一笑,“倒是我小人之心了。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那么,明日我去府上,袭夫人有时间见我么?”
“自然。”
说定时间,两人才分手。
宁元娘等香芷旋回去,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悄悄话要说?”
香芷旋戏谑地道:“你是我表妹,是她的弟妹,你说我们能说什么?”
“四嫂可真是的。”宁元娘睨了她一眼,又笑,“以前她过来的时候,倒是也不烦人,软磨硬泡的,只说秦夫人不肯与宁家结亲,她听着很是愁苦,倒并没说过别的。但是我娘那会儿不是心绪烦躁么?每次她走后,就要数落我一番……唉,眼下都要认了,也就不相互埋怨了。”
也就是说,镇南侯夫人不似秦夫人那般心意坚定,最起码没在明面上辱没宁家。这大抵也是如今宁家肯好生应承的缘故。
这结论还是喜人的。
近申时,宁氏与香芷旋回府。
香芷旋说了明日镇南侯夫人要去府中做客,并且说了因何而起。
宁氏看着她的眼神有惊喜有膝上,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这都不是举一反三了,心里想的这些,比我都要多。”
“想到的多有什么用啊?”香芷旋摇着婆婆的手臂,“在当时反应迟钝。”
“今日反应不就很快么?”宁氏笑意更浓。
香芷旋回到家里,先回清风阁换衣服。
刚进到院中的抄手游廊,元宝就一溜烟地跑到她面前,立起身形,前爪搭在她肩头。
香芷旋顺势搂了它,和它贴了贴脸,又好一番摸它的头和背,“元宝想我了,是不是?”
元宝显得特别高兴,用鼻子闻闻这儿闻闻那儿。它从小被紫苏管着,不会舔人的脸或手,对人和它都好。
两个腻了一会儿,香芷旋才拍拍它头顶,“进屋去。”
元宝身形落地,颠颠儿地跟着她进了屋。
进门后,觉出室内静悄悄的,去更衣时,见袭朗睡在临窗的大炕上,身边一大堆公文、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