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臂被这下坠的力道拉得通红…… 不知道你们是否经历过,那种想要拉住一个人,却一点儿也拉不住的感觉。
总之,不仅仅是我拉不住王涛,连同我跟沈言池,都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朝下面坠落。
“你抓紧了,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我的眼睛几乎都要用力地滴出血来。
在我的眼前,全是王涛那张充满了求生欲的脸。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对人世间的依恋。
是的,谁都不想死,就算是做了再大的错事,也没有人愿意离开这个世界。
“放开,否则你也会死。”沈言池的声音入耳。
充满了心狠的决绝。
我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紧紧咬着嘴唇,不想跟他争辩,也不想回答他。
总之,我是不会放手的。
我们三个人的身体,在楼板的边缘摇摇欲坠。
无数细小的石子从我的身体下滚落,跌进黑暗里,渺无踪迹。
沈言池的眉头皱了一皱。
就在这一瞬间,他好像忽然做了一个什么决定一般,伸出另一只手,伸向我拉着王涛的那只手。
接着,一根,又一根地掰开我的手指头!
“不要!”我的声音声嘶力竭。
可自身难保的我完全不能够阻止沈言池的动作。
王涛的妻子听见我的声音,不顾警察的劝阻冲了过来。
而当她冲过来的时候,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我的手中滑落,最后跌进黑暗里。
发出很是沉闷的一声声响。
你听到过绝望的声音吗?
我听到过。
就在这一天,我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消失在我的手掌之中,这还不够。
他的妻子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站在那儿,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忽然转过头来对着我璀然一笑,她说,“叶知微,我替他跟你说句对不起,你不要怪他,他也是逼不得已的。”
“他不能一个人走,他不能丢下我,我们说好的,生死与共……”
她的话音落下以后,整个人张开双臂,像是一个想要拥抱爱人的姿势。
然后直直地朝黑暗里急坠着……
坠落……
直到再一次,在我的耳边响起那同样沉闷的声音……
我被沈言池圈在怀里,跌在楼板上,那属于水泥地的坚硬与寒冷,一阵,一阵,钻入我的身体,刺进我的骨髓里。
痛得我不能够呼吸,冷得我止不住地颤抖……
风声,警车声,呼吸声,周围的一切声音,在这一瞬间,在我的耳边,化身为虚无。
那种对全世界都失去兴趣的绝望感紧紧围绕着我。
“沈言池,你果然没有心。”
在短暂的沉默以后,我用尽所有的力气从地面上爬起来,挣脱了沈言池的怀抱,然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沈言池还保持着刚才抱我的姿势,一动未动。
傅远从楼梯那儿跑过来,问我,“叶小姐,你没事吧?”
我越过他的肩膀,看见折返的沈东白,干而脆之地朝沈东白那里走过去。
傅远大概是没想到会被我晾在一边,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
我在沈东白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手腕上被捆绑过的痛,在此刻也不是十分的清晰。
到最后一层楼的出口那会儿,我抬头远远能看见两具罩着橘黄色布,并排躺在地上的尸体。
已经看不真切面容,唯一知道的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幸存。
我的身体忍不住一晃,语气有些微弱地问沈东白,“他们,真的都死了吗?”
沈东白没说话,倒是站在那两具尸体面前笑得无端很好看的夏歌给了我回答,“叶知微,要不要来看看警察的报告,上面写着死亡时间,凌晨三点二十和凌晨三点二十三。啧啧,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真是可惜了。”
我抬起头,就这么简单直白地与夏歌对视。
十分平静的对视。
她笑得很得意,也很美,只不过这个景致在两具尸体面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她确实应该得意,十分的得意。
因为王涛死了,死无对证。
那些陈年的冤案,那些一笔笔被中饱私囊的巨款,全都记在了一个死人的头上。
是谁指使的他,又是谁害死的他,不会再有人去追究。
我想,我的眼睛里应该除了平静,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也不会有。
因为我已经把这两条人命,记在了夏歌的头上。
当着沈东白的面,我什么都不能开口说,也什么都不愿意说。
“小沈总,我累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吗?”我转过脸,从对着夏歌不带一丝表情,到一瞬间变成受惊的模样,就这么可怜楚楚地看向沈东白。
站在我们周围的有很多人。
警察,医护人员,还有源源不断得知消息赶来的记者。
当着夏歌的面前,我让沈东白送我回家,我在心里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同意。
倒是夏歌,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了,朝我快步走过来,“我送你回家吧。”
我摇了摇头,朝沈东白的怀里退了退,装作是很害怕的样子。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沈东白揽着我的手臂略微一用力。
是下意识抱紧我的那种用力。
他也不会让夏歌送我回家。
“不用,我送她就可以。”沈东白语气淡淡的出口。
嗯,当着所有记者的面,他说,他会送我回家。
夏歌的脸在这一刹那几乎白了好几个度,不可置信地盯着沈东白。
但我此刻并没有心思来跟她炫耀什么。
我是真的很累了,整个人依靠在沈东白的身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乖巧如同一只绵羊。
只是在沈东白替我拉开车门的时候,我扭头看见了一直站在建筑物门口的沈言池。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裤腿上刚才在地上所蹭到的污渍已经全部清理干净。
这就是沈言池,即使刚刚松手,欠了别人一条人命,他却依旧会云淡风轻地站在那儿,顾及着自己所有的形象,绝对不会在人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失控。
在我的记忆中,原来真的从未见到这个男人失控的样子。
不管是当初他记得我的时候,还是我去大闹他婚礼的那天。
他始终如一。
冷心冷情。
我垂下眼睛,没有丝毫留恋地上了沈东白的车子。
关上车门的那一刹那,把我跟外面世界的喧嚣隔成了两个世界。
沈东白车子里,舒缓的音乐安静地流淌着。
他开着车问我,“刚才吓坏了吧?”
我点了点头,疲惫的靠在后座位上,眼睛空洞无神。
“王涛怎么会掉下去?”沈东白试探性地问我,刚才因为顾忌着我的生命安全,他把夏歌强制性拉下楼梯,再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
我沉默了片刻,开口说,“是沈言池松开了手。”
沈东白的眼里略过了一丝诧异,随后点了点头,“也有可能,我这个大哥的行事作风可比我狠辣的多,你虽然跟过他一段时间,但是并不了解。”
我的心里微微一愣。
大概是没有想到,却也是恍然顿悟。
是了,我一直把仇恨点都放在了夏歌跟沈东白的身上,却完全忽略了,其实沈言池跟他们是一样的人。
能在这蔚然的商业帝国,爬到如此的高位。
谁可以证明,他的手上不曾沾有一点儿血腥呢?
只不过因为我曾经站在沈言池的身边,所以我总把自己代入了进去,我在他身后所看见的事情,并不是代表了真理和正义。
人无完人。
我低下头没再说话,倒是沈东白开了口,“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