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沈何启反驳,“天生的。”
“怎么会没用?”金铮微笑,“高中那会我觉得就挺好的。”补充,“我是说,发育之后。”
高中的时候?其实沈何启有些怀疑,她自己没觉得自己的胸在这些年里有什么变化,一百斤和八十斤都是同一个德行,只是金铮说有,她也就被带了节奏隐隐预约觉得当初似乎是比现在要丰满一些。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警觉地眯起眼睛:“你以前,关注这个干什么?”
“我长着眼睛,看到很奇怪吗?”
一面是被他关注的高兴,一面又觉得他有了女朋友还看别的姑娘的胸不安分,矛盾之下,她言简意赅地骂他:“不要脸。”
金铮在嘴角扯开一个笑,并不反驳。
沈何启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且天生反骨。他不敢拿大道理说教要她进食,唯恐起反作用,只希望自己这番关于审美的言论能起点作用。
其实沈何启和高中那会相比真的没有什么变化,并非他有了女朋友还四处关注别的姑娘。而是因为高三那年,他不小心亲眼见过。
那是学校运动会,全校师生都集中在操场,教学楼空空荡荡,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回教室拿校服,正在放肆说笑,沈何启突然从楼道那里冒出来,向他们迎面走来,她孤身一人,显然也是回来换校服,校服皱皱巴巴的像一团梅干菜似的罩在她身上。她没有同伴可以助她掩饰尴尬,手里也空空荡荡,无法装作有别的事要忙,脸上因为和他狭路相逢而展现出一丝紧张与不知所措。
他们还能问候聊天的时候她明明是个很活泼的姑娘,面对他虽会害羞,但并不胆怯。自从他有了女朋友,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怪异起来,她面对他总是显得别扭且放不开。
金铮看出她的窘迫,轻轻垂下眼,避免与她有视线交流,再走近一些,他余光看到她蹲下去系鞋带。
然后身边几个朋友同学集体笑的露骨又猥琐。
他下意识抬眸一看。
沈何启的校服前襟纽扣没扣。领子宽大无比,随着弯腰的动作胸前春光一展无余,因为胸小,她的内衣空空荡荡几乎形同虚设,她露的,并不仅仅是一点无关紧要的乳/沟。
他其实犯不着多管闲事,但是脑海里突然就记起当时那个稚嫩的孩子趴在他的背上理直气壮地说“那是因为我年纪小呀”,既然起了恻隐之心,他便快走两步挡在了她的面前,脚步站定,离得极近,跨越了安全距离,因此阻隔了身后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
沈何启不解地抬头望他。
因为离得近,又是一站一蹲,她这一抬头两人姿势就诡异了起来。
金铮那几个狐朋狗友停下来看好戏,音量不小的哄笑声此起彼伏:
“卧槽,阿铮牛逼啊。”
“没眼看没眼看。”
“他妈的正对监控底下,人才。”
金铮稍稍后退一小步,沈何启也重新低下头去,觉得这样站起来更尴尬,所以手上系鞋带的动作被加了慢动作的特效。
“老祝找你们老王,你知道她在哪吗?”他临时瞎扯的理由。
“在操场。”
“哦。”金铮轻应,再无它话。
窒息的几秒沉默以后,金铮又问:“鞋带,还没系好么?”
只有陈伟业懂他什么意思,吊儿郎当招呼其他人:“走了,你们在阿铮怎么继续?”
一伙人一步三回头调笑着先行离开。
等人稍稍走远,金铮终于退后一大步,淡淡提醒:“你领子扣好。”说完离开,快走几步追上大部队。
陈伟业回头看一眼扣纽扣的沈何启,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夸金铮:“绅士啊!”
金铮有些烦躁,没搭理他。
知道就不管了,那画面在脑海里跟生了根似的竟挥之不去,真他妈是中邪了。
再后来,这事如同一滴水跃入大海,了无痕迹。一直到z市的夜晚,记忆在多年后如同开闸洪水,开天辟地,汹涌澎湃,席卷重来。
那么多年了居然还是在脑海里活灵活现。
所以沈何启胖一点胸究竟有没有变化,他再清楚不过。
没有。
不过他成功让沈何启半信半疑,照着镜子开始认真思索是不是自己再长几斤肉才是最合适的体重,看一会,去征求他的意见:“几斤才刚刚好?”
各种答案在金铮喉咙里滚了一圈,没往多了说怕露馅:“85?”
长六斤太多了,沈何启手起刀落砍掉一半:“82。”
他松一口气,和平解决问题。体重和食量都不是最重要的,目前首当其冲的是她对进食的态度。
达成共识:“可以,82。”
三斤,以她目前的体重基数,起码要大半个月才能减去的分量,就这么答应增重,沈何启心里又有些后悔起来,在车里也待了不少时间了,她意兴阑珊地道别:“那我上去了。”
金铮点头,没有往常分别的拥抱或亲吻,沈何启等一两秒钟,联想片刻之前的不愉快,想他可能心里不太高兴,所以她往他肩膀打一下,然后开门而出。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地面上有影子缓悠悠在身后跟着,她回头,看到金铮转着钥匙圈,似笑非笑:“渣渣你怎么就这么不客气,都不请我上去坐坐?我为了监督你吃饭,连自己也没轮得上吃几口,饿也饿死了。”
*
电梯门一开,里面是从刚下班从地下车库上来的何令珍。
看到母亲,沈何启还是做贼心虚立刻松开了金铮的腰,下意识往外退开一步。
何令珍只当作没看到女儿这些欲盖弥彰的小动作,等两人跨进电梯,她按住关门键,问道:“你们吃饭了吗?”
“吃了,但是何启可能需要吃点夜宵。”金铮没有道出实情,徒增一个人的担忧而已,所以说得模棱两可。
何令珍一听就大概明白是什么状况,瞪沈何启一眼,瞪完还是问:“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烧。”又想起还有金铮,“阿铮也吃点。”
冰箱里还有一袋速冻水饺,荠菜猪肉馅。
还在看电视的沈耀荣也加入进来,四个人围着桌子吃起了饺子。
沈何启在三双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咽下三个,喊停:“不行,吃不下了。”
“再吃最后一个。”异口同声。
“吃不下了。”
这一次除了“最后一个”的讨价还价声,还有一道闪电窗外炸开,照的整个天空亮如白昼,片刻后,惊雷炸开。
“看到没有,大雷公公和闪电婆婆都要骂你了。”金铮收回视线,拿每一个x市人小时候都被大人骗过的谎言怼她,“还不赶紧吃。”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响雷劈下来。
“听见没有?!”这次是沈耀荣和何令珍。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淋湿整座城,雨声和几乎不间断响起的雷声交织在一起,完全淹没电视机传来的声音,天边不断有闪电像银色的利剑,从云头出发,挥开漆黑的夜,直击人间,搅得屋子里忽明忽暗。
沈何启心思完全不在这个她二十年前才可能会相信的恐吓上。她筷子掉到地上,又懒得再去拿,正想伸手抓,金铮夹起递到她嘴边,她漫不经心卷进嘴里,腮帮子鼓出一大半,慢慢咀嚼,眼睛只顾盯着窗外。
剩下三人看她配合,才各自安心解决自己碗里的水饺。
酒足饭饱,随着金铮最后放下筷子,沈何启终于扭过头来,慢吞吞地开口:
“雷阵雨一直不停,你怎么回去?”
第106章
为了强调沈何启说的话似的,外头又是一道火树银花的闪电,光芒炸裂,分叉曲折又锐利,照亮大地。
沈耀荣何令珍:“……”
“没关系。”金铮自觉表态,以此证明自己没有不该有的绮念,“我等雨小一点就回去。”说着站起来要帮何令珍收拾碗筷。
被何玲珍拦住:“不用,我来。”她熟练地将碗碟叠起来,“你在家里肯定不需要做这些。”
金铮不好意思地笑笑。在家里当然不用,从前与家人同住的时候谁舍得让他动一根手指,自己住了以后他也不需要做家务,有钟点工定时会来收拾。但他也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在英国读书那会,所有的生活技能都掌握了个遍。
“在家里不用做的事,到我们家也不用做的。”何令珍已经将桌上的碗碟收拾好,一边说“你去看会电视”一边将东西抱进厨房。
金铮不再坚持,道了声“阿姨辛苦了。”
他的客气让何令珍笑起来:“我也只是把碗放进洗碗机,不辛苦的。”
电视机前沈耀荣已经就坐,还是死要面子不看金铮,装作很认真在看电视。
金铮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两个大老爷们气氛有点尴尬。没一会,沈何启踢踢跶跶踩着拖鞋端着两杯热腾腾的牛奶过来了,其中一杯她含着吸管鼓着腮帮子吮吸,另一杯走到金铮面前递给他。
金铮不太爱喝奶,又刚吃完东西,所以拒绝:“饱了。”
沈何启不依,把杯子又往他的方向递近些:“你最近有点晒黑了。”
大男人晒黑不晒黑有什么关系:“so?”
“not that beautiful。”
“……”神他妈beautiful。军训的时候更黑,你还不是喜欢。
她还是把牛奶固执地举在他面前,金铮正想接,旁边沈耀荣咳了一声,这是被女儿忽视后的控诉。
沈何启浑然不知,疑惑地瞥他一眼,不为所动。
金铮小声提醒她:“给你爸。”
*
何令珍收拾完从厨房出来,看到客厅三个人整整齐齐坐在电视机前,从来不喝奶的丈夫手里捧着一杯牛奶,心下诧异,她还有工作报告要写,径直回了房间。
而沙发上的三个人,其实每一个都在暗戳戳关注窗外的天。
沈耀荣在,沈何启不敢凑到金铮身旁去,两人中间隔得老远,足够再坐两个人。
外头的雨势丝毫不减减弱,狂风大振,风声呼呼,像怒嗥的兽。沈何启给金铮发消息:雨好像越来越大了,台风来了。
金铮嘴角的弧度很玩味,眼神也露骨,回复给了四字缩写:dfza?
无厘头的四个字母,沈何启秒懂,她拿人格打赌,他说的不是顶风作案,而是……她头也不抬:安排。
金铮泄出一声轻笑,笑声低沉,像一片羽毛扫过沈何启的耳边,无端的酥麻。
然后又把视线投回电视。
电视正在播放一部抗战片,原本是很安全的题材,老少皆宜,政/治正确,是全家围绕在电视机前消磨时光排名前三的良好选择,但是天公不作美,在枪林弹雨的战争之后,画面一转,剧情进行到日本鬼子见到良家妇女后兽性大发。
沈耀荣:“……”忙不迭的换台。
电影频道,国外的动作大片,一架直升机中了弹,在半空中左摇右晃岌岌可危,飞行员努力挽救残局,紧张刺激的情节牵动着观众的心,好不容易闯过九死一生的险象,男女主角落地后激动拥吻。
沈耀荣:“……”再次换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