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昊安静地站她身边,听罢颔了颔首。
怎么被小伙子一打招呼,竟然还有点受宠若惊?老人家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孩子们围着几辆车怪叫。
唐咪无奈看着,瞪身边程昊一眼:都说了让你换辆车。
程昊冤枉。
车库里数来数去,就这辆黑色,最低调最稳重,装了防弹膜,除了俩大灯比较闪,看着就很普通。
唐咪想到他一车库炫彩斑斓的车,也头疼。
有些人,看着不声不响,闷骚全在暗处,进进出出不是宾利就是迈巴赫,一水的黑色,谁能想到私底下藏了一车库的烂漫七彩?红橙黄绿蓝靛紫,齐全。
唐爸爸听到动静,蹭蹭蹭下楼,在街坊邻居的拥堵里,解救了自家闺女,以及有可能成为未来女婿的程先生。在保镖助理的随同下,一行人浩浩荡荡上来,随后保镖和助理又各自回到车上等待,留一个清净空间给“一家四口”。
“你这回来的这么突然,爸妈什么都没准备啊。”
唐妈妈拎着锅铲出来,埋怨闺女。
“我明天就进组拍戏了,估摸着一去又是四五个月,就现在有时间,回来看看你们。”
程昊安静地将手里的大包小包放下。
唐妈妈总有种错觉,现在就像是出嫁的闺女带着女婿回娘家似的。
她撇了撇嘴:“我就知道,你说跟蓉蓉一块住,其实是跟这小子一块住吧?”
她没压低声,唐咪“妈”了一声:“您说什么呢?”
“编,编,我就看你继续编!当妈妈不上网的?”昨儿查岗,还跟她装相呢。
自从唐咪拍戏,老俩口的乐趣就是上网搜一搜自家女儿的新闻,还注册了小年轻号,偷偷打入了粉群,看这些粉丝平时都在干什么。
程昊眸光透亮,认真地看着唐妈妈:
“唐阿姨,我对小咪是认真的。”
唐妈妈:……小伙子太俊了。
唐爸爸咳了一声,唐妈妈这才收回眼。
“我爸见过小咪了,他也很喜欢小咪。”
程昊硬着头皮继续,他宁愿对着十个商场上最缠人的对手,也不乐意直面未来老丈人吃人的眼神。
“小猫见过你爸了?”
这下唐爸爸是吃了一惊。
唐咪摆摆手,打断他们的对话:“爸、妈,咱不说这个成吗?我俩这回,就是来坐一坐,明天你俩可就有好几个月见不着我了。”
“新闻上能见着,不稀罕。”
……这亲妈没跑了。
唐咪吐了吐舌头:“妈,我饿了,想吃你做的剁椒鱼头。”
唐妈妈擦了擦手,“家里没鱼头,你等着啊。”
她催唐老头出门买菜,临了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唰唰”将围裙摘了,拎了个环保袋,“小猫,你招呼小程坐着,妈跟去看看。”
“哎。”
唐咪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程昊抬头看她:“程阿姨这是……不防着我了?”
“肉都给你叼窝里了,我妈还防着你干嘛?”
唐咪啐他。
程昊顿时不拘谨了。
从沙发上站起,长手长脚地往客厅一杵,环目四顾,客厅不大,十几年前的老派装修风格,走廊接了两个房间,他目光在一个房门上凝了凝,脚步就往那儿去。
唐咪跳过来挡住他:“哎,程先生,你想做什么?”
“程先生想看看未来程太太的闺房。”
程先生低头一笑,程太太顿时被美色酥了半边。
她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小酒窝,小酒窝抿得深了一点,像泛起微微的涟漪。
唐咪抬起下巴:
“准了。”
程先生抱住挂在身上的无尾熊,往东边的大房间大跨步而去。
到了房门前,无尾熊也不肯下来,程昊只能一手拖着她臀,一手拧开门锁。
与想象中的很不同。
到处都是粉色,粉色的碎花床单,粉色的绒布玩偶,连窗帘和书桌都是一水的粉,强烈的视觉冲击,像潮水一样朝程昊涌来。他张开嘴,轻轻地“哇”了一声。
唐公主呲溜一下从他身体上下来:
“别怀疑,我爸的品味。”
粉色蕾丝边,粉色小布偶,连她从小到大的衣服裙子,大多都是粉的。
“大学那会,可没见你穿过粉色。”
程昊低低笑了声,他对她的所有起止印象,都是她像只热力四射的小太阳,突然闯入他的生活。
鹅黄裙摆,太阳的颜色。
“你恐怕没办法想象,从小到大都被粉色支配的痛苦。”
唐咪耸了耸肩,像是想起什么,“你等一下,我找照片给你看。”
她像只快乐的蝴蝶,在房间里东找找西找找,没翻到,就又一阵风似的去了客厅。
程昊笑了笑。
收回视线,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个她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他在柔软的床铺上坐了坐,想象一个小小的唐咪曾经在这儿睡觉,看电视,心莫名塌了半边。然后又去那粉色的书桌前站着,一排排的工具书整整齐齐地排列,书桌旁一格一格的置物格里,有蒙奇奇的小玩偶,粉色小骨头,还有一只小猪佩奇的存钱罐。
原来,你是这么长大的啊。
他以目光代替手指,一点点拂过她的过去。
存钱罐被她刚刚找相册的举动拉出来半截,程昊往里推了推,很轻,里面传来很细碎的,像是金属片敲击的声音。
不像是硬币。
程昊好奇地拿起,摇了摇,没料到一个银色细闪的东西掉了出来,落到了原木色的地板上。
他怔住了。
这个东西,程昊简直是刻骨铭心。
那条星星项链。
强烈的预感告诉程昊,这是他送她的那条,一定是。
他将小猪佩奇推回原位,俯身捡了起来,果然在暗扣处,找到了被他刻坏的印子。
银色的星星,像是被重物击过,留下细小的斑驳的圆点,项链被正中绞断,裂口整整齐齐。
“阿正——”
唐咪捧着本大相册欢天喜地地进来,她歪着头看他:“你在做什么?”
出于一种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目的,程昊将项链快速地收进袖子:
“没想到,你以前还看《小王子》。”
她可不像是那么浪漫的人。
唐咪随手把《小王子》抽出来,封面很新,她翻到扉页给他看:“初中时,代表学校去邻省一个兄弟学校的大礼堂跳孔雀舞,下台时,一个小哥哥特地送我的。”
她指着扉页上那行子:
送给最美的小公主。
“孔雀舞?”
程昊眸光微动,“什么兄弟学校?”
“名字很奇怪的,叫什么致、致——”
“致枰。”
程昊缓缓地道。
唐咪睁大了眼睛,“你不会是那个送书的小哥哥吧?”
这也太女主角了!
“不是。”
程昊冷冷地笑,将《小王子》往里一推,还拿其他书盖住,“不是我。”
他那时跟人打架打得鼻青脸肿,缩在最后一排,看着台上光芒万丈的小孔雀跳舞,心想,多漂亮的羽毛啊,一定是蜜罐里泡出来的吧。
程昊不想回忆过去那个曾经充满了戾气与不甘的小少年,却仍能记得,被小孔雀漂亮羽毛刺伤眼的自己。
唐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相册往前翻,终于找到当初去大礼堂汇报演出的“小绿孔雀”。
“呶,这就是我啦。”
小孔雀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天真烂漫地朝程昊笑。
他摩挲了下手指:“这张照片可以给我吗?”
唐咪形容警惕:
“你不会是恋童癖吧?”
程昊看着她,幽幽地道:“你说呢?”
作为之前还在被反复翻面煎的砧板鱼,唐咪摇头:必须不是。
程昊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他不是恋童癖,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时,大门吱呀一声响了。
唐爸唐妈买菜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