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得得找来妙通道:“我师父生前也没什么爱好, 但是她喜欢喝一种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字。”
妙通摇摇头道:“静默太师祖绝对不会饮酒的。”
白得得道:“怎么不喝啊?我亲眼看见的。”
妙通还是不敢相信,“不会的, 静默太师祖是我们莲花庵里最守清规戒律的,领执法太上长老一职,怎可能以身犯戒?”
白得得道:“这么能叫犯戒呢?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妙通道:“我知道, 我知道, 但是其他人可以这样,静默太师祖这样, 我真的难以想象。”梵无音为了能称为莲花庵的正式弟子, 向来都是比尼姑还像尼姑的。日常习惯近乎枯寂。
白得得想的却是,梵无音剃度之后就放松了上进心, 这也听正常的。谁能没点儿爱好啊?她之所以不爱当尼姑, 不就是清规戒律太多了么?“不管啦, 人死为大。我就想买点儿那种酒,洒在我师父的塔前。妙通,你消息在庵里是最灵通的,你知道那种酒吗?”
妙通赶紧摇头,“师祖,我从不饮酒的。”
白得得看妙通这模样,估计也指望不上她了,干脆禀过了常慧下山去了附近最大的镇子。
城里酒楼林立,还有三家转酿酒的大酒坊,光种类便有上千种,红的、白的、黄的、碧的应有尽有。
白得得一个小尼姑,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坐在七天酒坊的门店里,让小二的把所有酒都打出来让她尝尝。
这七天酒坊的酒号称喝七天也喝不全所有种类,也因此而远近驰名,不少杯中客都是慕名而特地前来的。
酒与色似乎一家人,总是饮其一而思其二。白得得坐在桌边,只觉得周围所有人的都在看她,还议论纷纷的,不过倒是没人敢上来。
毕竟单独出门的尼姑都是不好惹的,以白得得的师傅梵无音来说就是个鲜明的例子,搞不好就要屠门的。
白得得对众人的注视倒也习惯了,人生得好看本就是给人看的。只是这些人的注视里除了惊艳,却还多了几分“崇拜。”
大概是崇拜吧,白得得也形容不好,反正不仅仅只是单纯的觉得她生得美。
那小二的为了吸引白得得道注意,从手臂到掌上一共叠了六个托盘,双手就是十二叠,每个托盘上摆着十二只酒盏,稳稳当当一点儿没洒地放到了白得得的桌前。
只是小二放下了酒盏后,却是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在往后退,似乎十分舍不得走。
什么毛病啊?白得得心想,秋原域的域民是没见过美人还是没见过女的?亦或者只是因为她是女尼姑,就不该喝酒?真是少见多怪。
白得得低头鼻子轻轻一嗅,面前的一百多只酒盏里的酒就全闻了一遍,并没有七情六欲酒的气息。
“还有其他的种类吗?”白得得问。
小二立即殷勤甚至谄媚道:“有,有,我这就去取。”
“等等。”白得得叫住小二,“把这些酒拿去送给其他桌的客人。”白得得可不是来喝酒的,她是来寻酒的。
那小二又换了一批酒上来,不过这次后面还跟着一个有些气喘的瘦猴子掌柜。
这批酒里也没有七情六欲酒的味道,白得得有些失望。
瘦猴子道:“不知仙姑在寻什么酒?”这掌柜的还算有些眼力。
白得得瞥了他一眼,叫她“仙姑”还真是新鲜。现在别人看见她的光头,表面都是喊她“师太”,背地里就“小尼姑”的叫。
“有没有一种酒,喝下去就像经历了七情六欲,五味人生的?”白得得问。
瘦猴子愣了愣,真不愧是仙姑啊,连喝的酒都如此特别。“仙姑,七情六欲、五味人生哪里是一坛酒能酿得出来啊?莫要开玩笑了。”
白得得道:“怎么酿不出来了?我喝过的。我师父圆寂了,我想找到这种酒祭奠她。你这酒坊如此大都没听过吗?”说到这儿,白得得已经面带鄙薄了。
瘦猴子摇头道:“没有。老朽浸淫酿酒之道已经一百五十年有三了,这秋原域还从未有我未尝过未听过的酒。”
“你确定?”白得得有点儿不相信。
瘦猴子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确定。”
白得得眯了眯眼睛,那梵无音的酒是哪儿来的?和容舍的酒一模一样,她原本以为这是秋原域的酒,现在却几乎可以确定不是了。
白得得又想起自己说容舍不是秋原域人时他的默认,而梵无音却是土生土长的秋原域人。他们之间怎么会有交集?除非……
白得得当即就站起身,丢了一块极品灵石会账。
瘦猴子道:“小店没能酿出仙姑想喝的酒,怎好意思收仙姑的酒钱。还请仙姑暂留一步,小店虽然没有七情六欲,却也有镇店之酒,想请仙姑尝一尝。”
白得得现在哪里有心情喝酒啊,她只一心想找到容舍那混蛋。
偏瘦猴子却挡住了路继续道:“仙姑尝了如果觉得好,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仙姑在玲珑盘上直播一下,当然小店肯定另有厚礼相赠。”
白得得眉头一蹙,这老头子把她当什么人了?
“当然老朽也知道仙姑不在乎任何身外物,只是仙姑能走进小店就是缘分,如今生意是真不好做,可再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候了,小店如今也是举步维艰,若仙姑能可怜则个,老朽当感之不尽。”瘦猴子道。
白得得当然不信瘦猴子什么举步维艰的鬼话,不过她不明白的是,这年头流行让尼姑捧场么?秋原域也不是佛道大域,怎么这么崇拜出家人啊?
“抱歉,老人家,我还有事。”白得得没自称贫尼,因为她心里有个大疑问需要找容舍解答,如果答案不对,她可就不算尼姑。
瘦猴子见白得得态度比较坚决,就知道此道不通,不过他其实也没抱多大期望就是了,但就这么放白得得走却又不甘心。
“那能不能请仙姑给小店留个墨宝?”瘦猴子又问。
白得得就奇了怪了,这老头儿怎么就跟她磕上了?“老人家,你怎么就认定我能帮到你呢?”
瘦猴子笑道:“如果仙姑都不能帮到我,还有谁能帮到我呢?”
白得得终于问道:“可是把尼姑和酒坊连在一起不是很说不过去吗?我也不是来喝酒的,我是来寻酒祭奠我师父的。”
瘦猴子看着白得得愣了愣,然后试探着问道:“仙姑,莫非还不知道玲珑盘的今年的美人榜更新了么?”
美人榜?白得得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东荒域也有呢,只是并非每年更新一次罢了。毕竟修士还是以修行为主,东荒域的美人榜也不是只看脸的。
白得得眨巴眨巴眼睛,“哦,有什么关系吗?”
瘦猴子立马更高看了白得得五分,果然是跳出三界,不受红尘凡俗影响之人,圣洁高贵非等闲人能比。
“仙姑仙姿出尘,如皓月皎皎,位列美人榜第九,现在天下皆知晓了因仙姑你出身莲花庵,师从为大义而牺牲的静默师太。若是仙姑能为小店说句话,老朽这七日酒坊就能开到那些大城市去啦。”
若是心里没事儿的话,白得得肯定要偷乐许久,她在东荒域都没上过榜单,没想到在秋原域这么容易就上了。而且美人榜在秋原域的地位看起来似乎颇高啊?
白得得这个人缺点一直就没变过,谁要是赞她美,她就没办法拒绝对方的要求。也是第一次,白得得觉得秋原域的域民也还是不错的,至少审美比东荒域的人强。
白得得离开七日酒坊后就赶回了莲花庵了山脚下。在她重新进入元神宫之前,问过容舍去哪儿的,他说要去救回剩下的得一宗弟子。
白得得赶到山脚下时,却并没看到容舍,只有练紫霓给她留下的一封信,信里说容舍让她带着所有弟子赶去神龙谷,让白得得看到信后也赶紧去。
白得得正满心狐疑,却见妙通急匆匆地走进了院子,“师祖,可总算找到你了。”
“怎么了?”白得得问。
妙通道:“庵主让所有弟子全到观音殿集合。”
除非有重大事件,否则莲花庵是不会让所有弟子全部集合的,白得得立即跟着妙通去了观音殿。
庵主常慧在所有人到齐后道:“神龙谷上空出现了天裂,本门所有弟子即刻进入祖地。”
天裂?白得得对这词可是再熟悉不过,她刚来秋原域的时候,还曾恨恨的想过,有朝一日她若是修行有成,也得叫秋原域的人尝尝被奴役的滋味儿,可当这件事真可能发生时,她又无法接受了。
不管当初白得得是不是自愿到莲花庵的,可相处这么久下来早就有了感情,哪里还能那般记恨。
常慧说完后,同其他几位太上长老一起,开启了墨玉观音后的祖地,让弟子陆续进入。
白得得却在外面站到了最后一个。
第109章
“了因师叔。”常慧唤道。
是进入莲花庵的祖地, 还是去神龙谷找得一宗,对白得得来说并不是一个难以选择的事情, 只是人到底是有感情的。
“庵主,我想去神龙谷找得一宗的弟子。”白得得道。
常慧有些忧虑地看着白得得,“我知道静默师祖圆寂后,莲花庵就留不住你了。”
白得得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莲花庵的人待她一直都很好。
常慧道:“静默师祖看人看得很准,她说你灵台无尘,有慧根。不管在哪里你都能修行, 并不一定非要在莲花庵,那是静默师祖执着了。”
白得得的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
“只是此去神龙谷,是机缘也是危险。你如今境界不稳, 我观你头顶灵气,眼看突破在即,若是能入祖地,定能顺利突破。”常慧道。
其实早在从元神宫出来时, 白得得就感觉自己有突破前兆了, 在万物生源里她的元气修为就已经到了顶峰,在元神宫内元神修为不仅恢复了, 而且还捡了不少便宜, 可谓是万事俱备,谁知道却听说了梵无音圆寂的消息, 这才一直迁延至今。
白得得最终还是拒绝了常慧的好意, 去塔林里最后给梵无音磕了三个头。不管这半年陪在她身边的是不是梵无音本人, 但她刚到秋原域的时候,却是梵无音收留了她。
当然过程并不甘愿,但如今想起来却只剩下感激了。
和东荒域当初的情况一样,有大批的人为了所谓的机缘拼命地往神龙谷赶,也有如莲花庵那般全宗进入祖地避祸的。
神龙谷和大罡原的纬度大致相当,但莲花庵距神龙谷却远得多,白得得全力赶路赶了三日都还没到神龙谷,却意外地看到了一队魔修。
那些魔修穿着同式的紫色袍子,应是一个宗门。那紫袍的袖口上绣着一朵铃兰花,让白得得有些眼熟。
那天在元神宫外,助她一臂之力的那个魔修,袖口上也有这样的纹样。白得得便偷偷地缀在了那队魔修的身后,因为他们的方向好似也是神龙谷,并不耽误白得得事儿。她实在是好奇,能让她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的人可真不多。
怎么说白得得如今也是定泉境巅峰修为了,隐匿气息的本事比以前可是天壤之别了,元神修为更是不输孕神境修士,且有阴阳修容花加持,所以跟了一路也没被发现。
离神龙谷还有半日路程时,那队魔修便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其他队伍的人汇合。果不其然,停下来不到半刻钟,就有另外两支队伍加入了其中。其中还来了一个老头子,修为深不可测,至少也是梵无音那个级别的。
白得得没敢再跟,转身溜了。不过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一个落单的紫袍铃兰女弟子急急地奔过来,而另一个紫袍男弟子则朝她迎了过去。
“笑月,你怎么一个人?夜长老呢?”那男的问。
被唤做笑月的女子急急地道:“范师兄,夜长老突破时走火入魔,我是来向宗主求救的。”
一个“夜”字,一下就让白得得觉得头晕目眩,姓夜的虽然不少,可是白得得认识的就只有一位,她奶奶,夜无盐。
白得得忍不住埋怨自己真该死,她居然会忘了她奶奶。其实这也不怪白得得,她一直觉得她外婆肯定还在东荒域的魔舟里,那里那么隐蔽,秋原域的人也捉不住她,所以夜有盐肯定很安全。
是以,那魔修的眼睛看着那么熟悉,她都没往夜有盐的方向去想过。虽然不能肯定他们嘴里的夜长老就是夜有盐,但只要有一点儿可能,白得得也不能放弃。
所以白得得又折回身,跟在了这这师兄妹两人身后。
远远的,白得得看见笑月上前跟那修为高深的老头子说了什么,那老头子摇了摇头,笑月的肩膀一下就塌了。
后来笑月就开始往回跑,又被那个范师兄追上了。白得得躲在大树上侧着耳朵听,“范师兄,你别再劝我了,夜长老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死了。此去神龙谷,也不知是福是祸,我就想回去陪着夜长老,如果有个万一,也不能让她暴尸荒谷。”
白得得心里也着急得不得了,看着那位范师兄,恨不能揍他一拳,让他赶紧放开笑月。
“笑月,你回去有什么用啊?神龙谷虽然祸福不知,可至少有一条生路,你回去陪夜长老,可知万一上界大能降临,你面临的是什么?”范师兄道。
“师兄,我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劝我了。”笑月道。
那位范师兄看了看笑月,又回头望了望已经看不见踪影的大部队,“笑月,那我呢?你考虑过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