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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书童:“……”总感觉听起来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这一日散学回到凤仪宫后,连枝兴高采烈的早早便给江窈备好笔墨。
    江窈不以为然:“你这般高兴做什么?”
    连枝摸摸鼻子,原来她表现的这么明显的么。
    “殿下有所不知,皇后娘娘当初修葺凤仪宫时,您的寝殿便是照书香闺阁的方向建的,奴婢这是在替皇后娘娘高兴。”
    “你眼下不过才多大的年纪,怎么会知晓皇后娘娘过去的心思?”江窈老神在在道,“又是听赵嬷嬷说的吧。”
    连枝附和道:“这都被您猜着了。”
    “适才用完晚膳,积着食呢,我去御花园走走。”江窈兀自披了一件黛色的披风,衣袂飞舞,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你不必跟着我。”
    江窈刚走过一面假山,耳边有潺潺的流水声里,依稀掺杂着妇人们的交谈声。
    她拨开大喇喇的芭蕉叶,前方的凉亭里,郑太后坐在中央,一左一右坐着两道身影,左边那位满鬓苍白,后背也有些佝偻,手边拄拐。
    想来,应该是国侯府孟老太君。
    “陛下早几日才在哀家跟前提过,哀家琢磨了许久,才把你们两个召进宫来。”郑太后攒起眉头,袁氏和孟老太君面面相觑,相看两生厌的移开视线,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的趋势。
    郑太后打心底里不太看好这桩事,无奈光熙帝再三和她提起,言辞字字恳切,说到底还不是对广阳王动了恻隐之心。
    死的人补偿不了,只好从活着的人着手。
    “郑侯爷如今袭了爵,哀家瞧着他心性也定了许多,是时候该成家了。”
    饶是郑太后恣意洒脱了一辈子,却过不去光熙帝这道羁绊,无论怎么说,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独生子。
    “太后娘娘不必费心,府上正在给他张罗着呢。”孟老太君拄着拐在地上敲了敲,“不管最后挑中哪家的闺秀,都不会再和广阳王府扯上半点关系,是我孙儿高攀不上。”
    袁氏横眉一竖,冷哼一声:“三年前,可是郑侯爷眼巴巴的想求娶郡主,你有这底气同我横,倒不如去管束你那孙儿。”
    “往后都不许再翻陈年烂芝麻谷子的旧账。”郑太后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打完圆场后,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告退。
    等袁氏和孟老太君走后,郑太后冷不丁对上江窈的眸光,江窈连忙藏在假山后头。
    “窈窈。”郑太后直接走到她跟前,唤道。
    江窈情急之下差点捂上脸,以前她签经纪公司时对方问过她一个问题,如果有异性误闯女浴室,而你手上只有一条毛巾,你会选择捂住哪个部位,正确答案是捂住对方的眼睛。
    时隔多年,她还是选择了错误答案。
    郑太后轻轻掰过江窈的肩,江窈避无可避,略微欠了欠身:“皇祖母。”
    “广阳郡主这两日身子骨已经见好,寻死觅活过一遭眼界反倒开阔许多。”郑太后坦白道,“可是你同她说过什么?”
    第22章
    长安城的风向总是无时无刻变幻着。
    这是江窈的第一想法。
    郑太后一没和她计较听墙根的事,二没和她计较私下去广阳府的事。
    开门见山便问她这话,可见郑太后为这事很是忧心,往往人在这种时候,都会迫不及待想找个倾诉对象。
    江窈一贯作为开心果的存在,这关头当然是当仁不让,替郑太后排忧解难才是上上策。
    她不假思索道:“没说什么。”
    正当她想岔开话题时,郑太后狐疑的打量她:“你心里头那么点小九九还想瞒得了哀家?”
    江窈只好冲她捏着食指比手势:“说了那么一两句。”
    “当时广阳郡主病重,我过去瞧她时她正在小憩,一连唤她好几声都不见反应。”江窈慢慢追溯道,“想来应是没听见我说什么。”
    郑太后一脸“哀家就知道是这样”的神色。
    江窈:“……”冥冥之中,总有种被钦定当背锅侠的感觉。
    郑太后将她拉到凉亭里,摁着她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你当时同广阳郡主说的什么呢?”
    “归根到底,我只和她说了一句话。”
    江窈打起腹稿,回想着当时的语气脱口而出,“不如你嫁给郑侯爷好了。”
    郑太后眼神有些幽怨:“原来是你这个小祖宗在乱点鸳鸯谱。”
    “皇祖母您别折煞我了。”江窈解释道,“她当时看起来睡得可沉了。”
    “你又不是她的耳朵,怎么能够确信她一定没听到?”郑太后皱眉,“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江窈不想接这口黑锅,她反驳道:“您怎么不说,是袁氏撺掇她动的心思,人家母女两个说些体己话总是有的。”
    郑太后提起袁氏时面上有过一瞬的鄙夷:“袁氏这心思动了三年之久,当初国侯府上门提亲,属她最得意,王府里设宴,请遍了满长安的女眷,深怕旁人不知晓。”
    江窈根据郑太后的只言片语,很快就反应过来:“所以现在的状况是,广阳郡主幡然醒悟,想要嫁进侯府?”
    “八九不离十吧。”郑太后点头,鬓边的华胜微颤,“她们母女俩现在真正儿是心连着心。”
    江窈旁敲侧击道:“皇祖母似乎对这件事不太乐见其成?”
    “我从不做断人姻缘的事,造孽呐。”郑太后一阵唏嘘,“你父皇的意思,要哀家先探探口风,再由他亲自拟下诏书赐婚,昭告天下。”
    江窈挑了挑眉,软糯的声音劝道:“尽人事,安天命。皇祖母您有操心的功夫,只需要放在我一个人身上,何必执着于旁生枝节。”
    “是哀家一时钻牛角尖,老糊涂了。”
    郑太后脸上的郁色顿时一扫而空,慈眉眼笑,“你这两日在国子监如何?哀家听流珠说了不少你的事迹,都能传到哀家这里的事,你父皇心底更是门清儿,你也该安分些,只当像模像样做给你父皇看罢了。”
    “我一向很安分。”江窈眨了眨眼。
    “国子监被你搅得天翻地覆,圣人的条框都不能拿你怎么样。”郑太后的声音拔高了些,面上却笑得愈发和气。
    “那是以前。”江窈忍不住绞帕子,郑太后的消息显然有延迟,再说了,她也没有在国子监为非作歹,干涉到旁人的学习任务。
    “可见哀家往日里都白疼你了。”郑太后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江窈仍旧在和手心的帕子较劲,好端端的帕子被她拧的皱巴巴,她想,一向高高在上的谢槐玉,总会有一天,被她亲手拉下神坛。
    她要用行动告诉他,妄想当称霸天下的袅雄是没有好下场的。
    然而实际情况是,她每次臆想完自己踩在谢槐玉头顶上耀武扬威的场景后,第二天一觉醒来又成了咸鱼窈。
    “若是你父皇再在你面前说你不安分,你大可以直接回他,凭你是建章公主。”郑太后看在眼里,越来越觉得心窝酸楚,“你用不着向旁人辩解半分。”
    江窈受宠若惊的点头,似乎想起什么,脱口而出:“若是有人上奏参我呢?”
    郑太后冷哼一声:“你怕什么,哀家倒要看看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参你。”
    江窈暗戳戳的想,要不是谢相最近赋闲调休,江煊都快被谢相日行一参了。
    但换个层面想,是不是变相的代表自己在郑太后心里的地位更高一点。
    于是江窈就委婉的提了下这个问题,郑太后慢悠悠喝着茶,用深不可测的语气告诉她:“你同煊儿不一样。”
    江窈听完后,一度五味杂陈。毕竟她以前听说过重男轻女的老太太,但重女轻男的她还是生平头一遭见。
    “哀家给你打个比方吧,他将来如果是那打江山的人,你便是坐江山的人。”郑太后眉眼慈祥。
    “皇祖母……”江窈托腮,“您能别把坐享其成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吗?”
    郑太后眼睛弯成一条线:“这都被你听出来了。”
    江窈陪老人家小坐了一会儿,夜色渐渐压下来,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出言告辞的同时劝郑太后和自己一道回宫。
    郑太后朝西下扫了一眼,明白过来她身边不曾带人出行,眸光瞬间冷了几分,面上却按下不表,连辇也没有坐,一路走走停停送江窈回到凤仪宫。
    分别前郑太后状似无意道:“听说谢相去了国子监?”
    江窈嗯了一声。
    郑太后发表意见:“你可以试着常和他走动走动。”
    江窈对她的提议不予苟同,郑太后握上她的手背,“若是在国子监遇到什么事,你也可以去叨扰谢相。”
    “您都说是叨扰了,”江窈仔细观察着郑太后的神色,“我和谢相并不熟捻。”
    “并没有人是天生熟捻的。”郑太后安抚似的拍过她的云袖,“你听哀家的便是了。”
    江窈坐在书桌前,连枝在一旁给她挑灯。
    她在琢磨郑太后那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首先她能肯定,郑太后应该不知道她在静安寺和谢槐玉生出的瓜葛。
    要不然,照郑太后护犊子的个性,谢槐玉赋闲的这件事上,郑太后一定会站出来落井下石,怎么可能让她和谢槐玉常走动。
    最重要的是,关于她和谢槐玉之间的细枝末节,她只能选择一个人吃哑巴亏。
    连枝给江窈换了第三壶热腾腾的茶时,江窈才开始动笔。
    她简要描述了几件自己在宫里做过的好人好事,譬如路见不平撞见浣衣局被欺负的打杂宫女,替人家打抱不平,虽然那宫女是因为她的缘故被发落到浣衣局。
    又譬如藏书阁的李得顺受伤后,她命人送去活血生肌的膏药,虽然李得顺是因为私下给她□□从而被挨板子。
    总之,她写了个温婉娴淑的公主,受尽人人爱戴。
    放下笔杆后,江窈觉得自己都可以改姓玛丽苏了。
    翌日,江窈将挑灯夜战的身世文上交给书童后,一回头撞见秦正卿犹犹豫豫的模样。
    秦正卿怀里捧着个小匣子,对着檐下的柱子振振有辞,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脸上却绘声绘色。
    江窈恍惚之间,差点以为自己回到剧组影视城,她出声提醒道:“秦世子。”
    秦正卿被一语惊醒似的,颇有些慌张的朝江窈作揖:“殿下。”
    江窈颔首,正要经过他,被他伸手拦住。
    “有什么要紧事么?”她今儿抹的蜜桃色胭脂,鬓边悬着梅英采胜步摇,白到清透的鹅蛋脸,水灵灵的眸光,骨子里的古典气质油然而生,此时轻轻蹙着眉,仿佛被人怠慢似的。
    秦正卿有过怔愣,半晌才开口:“前儿一阵府上新得了块玉石,我亲手镌刻了殿下的封号,请长安城中的名匠做成印鉴,若有唐突,望殿下莫要怪罪。”
    江窈从他手上接过匣子,道谢后便欣然回到堂内落座,取出印鉴,蘸上印泥,摁在光洁的宣纸上。
    朱砂红的印泥,建章二字跃然纸上,小篆体风雅又别致。
    恰逢这时连枝捧着一摞书进来,眼风刮到自家公主手里的玉石,材质算不上罕见,倒是镌刻的功底很是不错。
    “您从哪捡的东西?”连枝将书堆在桌角,直言不讳道,“依奴婢看,比月长石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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