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说，那美人儿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啊？”
    荷花池中的凉亭里，方岚双手环胸靠着亭柱，嘴角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柳眉微挑看向不远处正专心剥莲子的柳丞哲。
    柳丞哲只顿了顿，便道，“是吗？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少来，”方岚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你是不是拿我当傻瓜啦？她看上去就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有，从我在机场接了你们到现在，她最起码看了三十几次时间了，她是在等什么？还是怎样？”
    “你的观察力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致呢，”柳丞哲将一颗莲子随手放进自己嘴里，莲子的清香在口腔里散开，他笑道，“你说的也不错，正是因为她心情不好，我才会带她过来散心的。”
    “你明天就要去救助站，到时候指不定忙成什么样子，带她到这边来散心？怎么，你是嫌这边的灾难不够多吗？”
    柳丞哲微笑，“她正是要跟我一起去救助站的。”
    “你说什么？”方岚微微睁大眼睛。
    “很惊讶吗？”
    柳丞哲将剥好的莲子都放进盘子里，而后站起身，笑道，“我一开始也很惊讶。”
    “她懂救护的知识？”
    “不懂。”
    “那她有亲人在那边？”
    “据我所知……没有。”
    “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去那儿？”方岚简直完全无法理解，“好，暂且先不谈她什么都不懂去了就是个累赘，那种地方明明没什么好处让她奔啊？”
    “你明明是个写书法的，却从来都甩不脱身上的市井气呢？”柳丞哲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没有多少失望的神色，“一个人想做一件事情，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想就可以了吧？”
    “……呵，”方岚低笑一声，“市井气不已经是当今社会所有人的共通性了么？没有市井气，你以为我能站在这里？”
    ……
    柳丞哲笑着看她，“说得也是，是我想当然了。”
    “嘁！”
    方岚道，“你现在要去给她送莲子吗？但她应该还没洗好澡吧？”
    他们正是趁着陆橘洗澡，才有机会说几句话。
    “她应该快要洗好了，”柳丞哲道，“我去楼下等她。”
    “啧，还真是痴情的种子，”方岚摇头道，“你八成是怕她洗完澡出来，看见我们在一块儿说话误会吧？”
    “被你看出来了？”
    柳丞哲也不解释，干脆地一耸肩，“毕竟你给我挖过的坑太多了，我总也要提防一些对不对？”
    “哦呦？”方岚紧走几步跟上柳丞哲，与他并肩往小楼的方向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雨后青草香，她双手背在身后，窈窕的身形展现得一览无遗，还有淡淡的松香萦绕，可偏偏柳丞哲一眼都不看，端着盘子的手像是拖着皇帝宝印，含着淡淡笑意的目光始终看着前方。
    方岚侧头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无动于衷，顿时感觉有些无趣，鼓起腮帮道，“你这个人，还真是倔，人家明显对你无意，你还对人家死缠烂打的，我跟你讲，女人最讨厌这样的了，你知道你现在叫什么吗？叫舔——狗！”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方岚摇头晃脑地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个德行。”
    “这么多年了？”
    柳丞哲站住脚步，眉梢一挑。
    “是啊，”方岚叉腰道，“那是哪一年来着……我记得你随身带着的钱夹里放着一张照片，我还看见你书法大赛时候拿出来当护身符了，那上面的女孩子，跟大美女很像啊，应该就是她了吧？”
    她回忆着，啧啧点评，“书法比赛拿护身符就够夸张的了，更夸张的是你居然拿别人照片当护身符，所以我那时觉得你简直就是个神经病，所以还特意关注过。”
    “看来你还真是很早就开始关注我了，”柳丞哲笑着，温声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尤其是，别在她面前提起。”
    “为什么？”
    方岚穷追不舍，“难道你是偷拍人家的？咦，看照片也不像啊！”
    “方岚，”柳丞哲摇摇头，“一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喜欢刨根问底。”
    “嗨，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大嘴巴的人，”方岚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就是很好奇嘛，毕竟像你这样的人，看上去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竟然会那么在乎一个女孩子。”
    “也许吧。”柳丞哲微微垂眸，目光落在盘中一个个饱满滚圆的莲子上。
    “大小姐，协会有人电话打过来找您。”
    一个佣人捧着手机走过来。
    “嘁，一群老古董，这么晚了还找我做什么！”
    方岚嘀咕着，走过去接起电话，嘴角立刻挽起一抹亮眼的笑容，声音甜甜地道，“喂？哦是年爷爷啊，您有什么事儿吗？”
    柳丞哲对她这样的‘变脸’绝活儿早就已经见惯不怪，端着莲子继续走向小楼，给方岚留下接电话的空间，结果才走几步，方岚就挂了电话，遥遥对他道，“抱歉，我有点事儿得出去一趟，今天晚上你们就好好休息吧！”
    “知道了，”柳丞哲笑着回头，“注意安全。”
    “记得感谢我留给你们的私人空间！”
    方岚一边挥手，一边跑走了。
    明明还穿着旗袍，却也不妨碍她的灵活，皎皎如天降精灵。
    柳丞哲笑了笑，一抬眼，却看见二楼的阳台上，陆橘举着毛巾的手固定在半空，一脸惊呆了的表情。
    ……
    原来不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吗？
    这个……捣蛋鬼。
    柳丞哲无奈地笑了笑，将手里的盘子像上举了举，“吃莲子么？我刚刚剥好的。”
    “……谢谢。”
    二楼的阳台上，柳丞哲跟陆橘坐在一方圆桌旁，玻璃桌面上放着茶水和莲子。
    晚风徐徐，带着独属于南方的温柔，吹拂在两人的身上。
    “你的头发还是先吹一下吧，这里虽然比北方暖和一些，但也要小心别感冒了。”柳丞哲的声线温和，带着难以忽视的关切。
    “好……我知道了。”
    陆橘起身，打算自己去浴室拿电吹风。
    “我来帮你吧，”柳丞哲起身，陆橘连忙道，“不用了，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我可能需要大概十分钟。”
    “嗯，我在这儿等你，你去吧。”柳丞哲站住脚步，没有继续再坚持，静静地看着陆橘进入浴室，电吹风的声音传出来，空气中除了青草气息仿佛还有淡淡的发香萦绕。
    柳丞哲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浴室的方向，有佣人敲门进来，递给了柳丞哲一个袋子。
    “谢谢。”
    佣人惶恐地道，“柳先生不必客气，大小姐已经吩咐过我们了，如果你们需要什么，请务必对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尽力提供的。”
    “好，我知道了。”
    佣人退下后，柳丞哲将袋子提到阳台，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在桌上放好。
    陆橘因为正在浴室吹头发，所以没有看见佣人进来，等她出来看见桌上多出来的东西后，不免有些惊诧。
    “这是医疗救助方面的书，”柳丞哲的手指点在一本蓝色封面的书上，“这里有详细介绍救助必备的基础知识，明天我们就会动身前往最近的救助站，你可以临时看看，到那里之后，应该就可以帮上忙了。”
    “谢谢！”陆橘颇有些惊喜地捧着那书，“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来南方，一方面是为了躲着慕倾袂，另一方面，也想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那些陷在灾难之中的人们。
    人这一生很难有机会去做有意义的事情，这一次，意义重大。
    “还有手机，”柳丞哲将一部崭新的手机推到陆橘面前，“到时候我可能会跟你分开，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用手机打电话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