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馆内很安静。
程铭这家伙,威胁她如果不把定位发给他,就去法群里跟她表白!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面混?
等会儿见到他,一定要捶死他不可!
程铭缓缓开口,“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个男人吧?”
慕凌菲挑眉,冷笑了一声,“是啊,怎么?”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表情,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一点不同。
程铭默了默,“是喜欢你的人吗?”
慕凌菲眉眼挑了几分凌厉,“是又如何?”
程铭吸了一口气,听见自己的声音低而缓地道,“你今年三十五了吧?也是时候该结……”
“程铭!”
慕凌菲猛地起身,恨不得将包甩在程铭的脸上,怒极而笑,“你跟我又是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操心我的嫁娶?”
“我……”
程铭垂着眸,眼角的纹路沉在暗影里,看起来像个垂暮老者,呐呐不能语,“我……”
“程铭,也许你说的对,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现在的你跟十八年前的你差距真是太大了,”慕凌菲冷了语调,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还能看得上现在的你么?”
印象馆门口,林非禹静静站在一株香樟树下。
凝眸听着里面的声音,而后转身走开,到了一处稍远些的街角站着。
然后拿出手机扣她。
我到了,出来。
慕凌菲正气急,看见消息立刻抓包就冲了出来,林非禹远远地挥了挥手,“凌菲,你怎么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害得我好找!”
慕凌菲目光怀疑地上下打量他,“怎么在这里等我?”
“嗨,你看,那边不是没有停车位么,我这是临时停的,快点上车,等会儿交警来了!”林非禹拍了拍身侧的跑车,笑得没有半分错漏。
慕凌菲白了他一眼,也就没有多想,转身上了副驾。
拉风的跑车在街道上消失,桃花印象馆的门口,程铭站在那里,形容寂寥。
只是慕凌菲一心扑在气愤上,没有回头看一眼,是否有人用目光送她离开。
像是永久的告别。
“不开心么?”
林非禹手扶在方向盘上,看慕凌菲过了一会儿还是气鼓鼓的表情,开口问道。
慕凌菲默了默,“没什么,碰见了一个二货。”
“呵呵……”林非禹笑。
慕凌菲斜瞄了他一眼,“呵你个头!”
林非禹目视前方,道路两旁的树木飞速倒退,影子在车玻璃上不断划过,将他的表情也完美地隐藏,他浅淡地笑着,“遇见个二货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你可是律界的女王,讲理讲不通,那就干脆不要理他了。”
慕凌菲默了默,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有一天他做了令你非常气愤的事情,但是却连道歉都不肯,你怀疑他是有苦衷的,可是他不说,你也没有办法逼他,这种时候,你该怎么办?”
林非禹目光微闪,片刻后笑道,“我可以当做,你这是在请教我吗?”
“我呸!”慕凌菲原本还将林非禹当成一个可以帮忙分析的朋友了,谁成想这也是个不靠谱的,气哼哼地道,“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那要看他对你来说的重要程度了,”林非禹忽然道,他没有再调笑,语气里充满了认真,当真像是一个拥有丰富人生经验的智者在帮迷途的羔羊指点方向,“如果他对你来讲可有可无,那就不必为他劳神,干脆地离开他。”
慕凌菲沉默不语。
林非禹看了她一眼,平静地将目光转了回去,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查地紧了紧。
“如果他对你来说很重要,或者你们对彼此来说都很重要……”林非禹道,“那么,就要离开的更干脆了。”
慕凌菲不可置信地扭头,“为什么?”
“如果你们都非常清楚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却还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影响彼此之间的感情,那这样的朋友,还有什么留着必要吗?”林非禹说话毫不容情。
左右他十分清楚慕凌菲问的人是谁,这种时候如果傻到给情敌留机会,那他就不是林非禹!
“我都说了,”慕凌菲有些烦躁,“万一是有苦衷的呢?”
“你也说了,只是万一。”
慕凌菲:“……”
她忽然笑了,手撑着头,“小伙子,你很倔啊?照你说得这样做,身边还能有朋友吗?”
林非禹笑容不变,“当然有,留下来的,都是一生知己。”
慕凌菲不以为然,“如果真像你说那样,受了一点伤害就断绝关系。就要让谁从你的生命里永久退场,可一个人一辈子就那么多朋友,你一个一个地丢,最后只能剩下自己。”
林非禹目光幽深,“只剩自己有何不可?”
慕凌菲道,“你不会觉得孤单?”
“孤单应该是很奢侈的东西吧?”林非禹笑道,“被迫融入自己不喜欢的圈子,每天装模作样地假笑,那不是更可悲?”
慕凌菲放弃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非禹笑,“你会这么激烈地反驳我,是因为你心有偏见。”
慕凌菲挑高了眉头,“我有什么偏见?”
跑车猛地停下来,林非禹目光认真地凝视着她,“你对我有偏见。”
慕凌菲拧眉,“什么?”
林非禹笑得有些凉,“你对你的那个‘朋友’也有偏见。只是对我是偏远,对他是偏近。慕凌菲,你对我这么不公平,却还来向我求大道理,又有什么用呢?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了,都十分清楚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我方才说的就是你平时的所作所为,否则以你慕凌菲的身份和实力,在帝都早就是‘知交遍天下’了,可事实显然并不是这样,我们都是‘孤独者’,你现在却毫不容情地反驳我,难道不是因为那个人的不同么?”
慕凌菲瞪大了眼睛,这还是林非禹第一次这样长篇大论地‘讨伐’她。
“我……有偏见?”
她是学法的,从来受到的教育都是,无论是任何事,都不能先切入主观思维,看待案情存了偏见。如果林非禹却这样评价她,无疑是最严酷的讨伐。
林非禹的声音有些凌厉,“是!可我告诉你,我跟你那个朋友之间的不同就是,他会伤害你,而我永远也不会,无论是什么原因!”
慕凌菲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非禹一怔,脸上激动紧张的神情逐渐恢复,缓缓向后靠过去,抬起手臂盖在自己的脸上,“……对不起。”
“我在门外,听见了你们的谈话,”林非禹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看见了那家印象馆的名字——桃花印象馆,慕凌菲为什么会喜欢桃花由此可见,“他回来了,是么?”
原本心底对于程铭是不屑的。
就算再如何长情,十八年的等待也足以消磨任何美好,随之而来的,是积年等待带来的怨恨,这怨恨的黑影,本也该足以吞没过往所有的温情。
可是他显然轻看了这段回忆。
那么慌乱,竟然连在门外听见他们说话都想立即离开。
而他现在要带她去做的事情,就显得无比可笑。
他带着心爱的女人,去怀念她跟另外一个男人的青春。
慕凌菲看了他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是!”
“慕凌菲,”林非禹道,“我们来打个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