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莫瑶的父母想要见陆橘,目的只有可能会是一个,那就是希望陆橘能够出面请法官酌情量刑。
他刚才想提一句,但是看陆橘的态度,也就算了。
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被害人一定要原谅施暴者的事情。
不原谅,是权力。
而且他本来也就是想提醒一下陆橘,但转念一想在慕倾袂的保护下,大概也没什么提醒的必要了,说出来只会让人不快。
那就算了。
林非禹看着前方的路况,笑道,“你想去游乐场吗?”
慕凌菲本来正在闭目养神,眉宇之间多少有几分愁绪,闻声转过头来,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说什么?”
她都没有时间跟陆橘吃顿饭了,他还问她要不要去游乐场?
“听说过99么?”林非禹忽然转了话题。
慕凌菲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听不懂林非禹说话的意思了,“你说的是上班制度么?”
“对,”林非禹点点头,“有些公司安排员工用朝九晚九,一天上六天班的方式来要求员工卖命给公司,但其实这样只会让员工的效率低下,原本四天就可以做完的工作,偏偏要拆成六天做完,也极大地降低了员工的幸福度。”
慕凌菲拧着眉,“你想说什么?”
“你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林非禹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看了一眼慕凌菲的脸色,当律师的时候虽然劳心劳力,但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忙的四脚朝天不敢有片刻安枕。
慕凌菲虽然三十五岁,但是从来不见一丝岁月的痕迹,走到哪里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但最近却经常露出疲倦的脸色来,如果不是他借着陆橘的事情时常过去烦她,打断她的忙碌,她的状态大概比现在还要糟糕。
“我脸上有皱纹了?”慕凌菲下意识地掰开副驾驶的化妆镜。
林非禹倒是愣了一下,看她果然在认真地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注意个人形象了?”
慕凌菲默了默,一抬手把镜子掰了回去,整个人往座位上一靠,不说话了。
“怎么样?去玩玩儿吧?”
林非禹这句话如果换一个场景,就很像无良少年在巷子口堵学生妹那套说辞,慕凌菲瞥了他一眼,忽然有些气闷。
“不然就当是我帮你处理这件案子的好处?”林非禹笑道,“你不是还在烦恼应该怎么报答我才好吗?”
“我现在不是很想报答你了。”慕凌菲幽幽地看着他。
林非禹笑意盎然,“哦?”
“我想暴打你。”慕凌菲想暴打他很久了,这次才说出来已经算是给他面子。
林非禹:“……家暴要不得,犯法的。”
慕凌菲:“……!!!”
“不过如果你真想打,我绝对不去告你,只要不打脸,其他我无所谓。”林非禹看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只是脸上的笑意未退。
慕凌菲偏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面庞温雅如玉,却并不令人觉得那是书生气的柔弱,单是那双眼睛,就抵得过千年万语。
慕凌菲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林非禹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笑着却没侧过头,专心看着前方开车,“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你说不能打脸,”慕凌菲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就在脑子里打一打。”
“哦……”林非禹煞有其事,单手扶着方向盘摸了一下脸,“我说怎么忽然觉得脸疼,原来是你打的。”
慕凌菲一阵无语,她才没有打。
顿了顿之后,她忽然笑了一声,像是没有控制住从鼻端溢出来的一声轻哼,只是紧接着忽然又连续笑了起来。
不明所以。
她笑,林非禹也看着她笑,两个人像是神经病一样互相影响,一时竟然停不下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好像这许多天的一切焦虑和抑郁全都一扫而空,被这样爽朗而愉悦的笑声给震落进谷底。
“哈哈哈……”
慕凌菲抬指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手撑着额前插进发丝里,她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扎在脑后了,只是一直披头散发,既没去重新剪短,也没有去做个什么发型。
笑的时候,轻柔地发丝就一齐微微抖动。
慕凌菲笑得有些肚子疼,手却一抬指向前方,“走走走,去游乐场!”
“好睐!”林非禹愉悦地眯起眼,“使命必达。”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头一次如此融洽,只不过在到了游乐场,决定体验的游戏项目时,两个人还是产生了分歧。
林非禹指着手册上旋转木马的图标,温和却不容置疑,“你适合这个。”
慕凌菲看一眼都嫌幼稚,指了指最刺激的过山车——空中飞蛇,听听,这个名字就很酷!“我适合这个!”
“这个。”林非禹不让步。
“这个!”慕凌菲咬牙较劲儿。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林非禹放弃了毫无意义的争执,换了一个突破口。
慕凌菲眯着眼睛审视他片刻,直觉这句话里面有无数大坑,于是谨慎地答道,“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林非禹笑了,“因为你是陪我来的。”
慕凌菲:“……”
怎么感觉又被套路了?
不情不愿地进入旋转木马队伍里时,林非禹脸上的笑容一直欣悦且满足,周围都是一些带着小孩子的父母,和一些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慕凌菲觉得她跟林非禹出现在这里,简直就是异类。
“你不嫌丢脸么?”
慕凌菲站在林非禹身后磨牙,想象自己现在嚼的是林非禹的脑壳。
林非禹笑眯眯地回首,“什么意思?我不觉得你会让我丢脸啊?”
慕凌菲:“……”这个人故意曲解别人意思的本领是天生的吧?
她听见周围有小姑娘倒抽气的声音,和相互你撞撞我我捅捅你的热切,心底忽然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烦躁的感觉,白了林非禹一眼,低喝道,“骚包,转过去!”
林非禹挑挑眉,十分听话地转了回去。
轮到他们的时候,慕凌菲死也不肯跟林非禹一起坐那个幼稚项目中最幼稚的‘白天鹅’,挑了最靠外一圈儿的一匹马,这马很高,蹬脚的地方也不矮,旁边甚至有小姑娘自己爬不上去,还是靠男朋友给举上去的。
林非禹看向慕凌菲,慕凌菲收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当即也不说话,直接手撑住马身,翻身就爬了上去,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漂亮,须臾间就坐得稳稳当当,然后慕凌菲对他挑了挑眉,十分嘚瑟的表情。
林非禹摇摇头,他刚才为什么会抱有一丝期待,觉得慕凌菲会主动求助于他呢?
林非禹走到慕凌菲身边,选了靠近内圈稍矮一些的马,为了靠近慕凌菲,他没有挑选马的外形,那是一匹粉色镶花边的公主马,慕凌菲看了,‘哈’地一笑。
“你可真是毫无同情心,”林非禹知道她在笑什么,颇有些无奈地道,“我还不是为了陪你?”
“陪我?明明就是我陪你!”慕凌菲手一指远处尖叫声频频传来的‘空中飞蛇’,“陪我的话,一会儿去坐那个,敢不敢?”
“那还是你陪我吧。”
林非禹扶着把手,旋转木马启动了。
慕凌菲转了转眼睛,忽然觉得她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
无所不能的林大律师,该不会……从来都没有坐过过山车吧?
慕凌菲心底难得里涌起了一丝小朋友般要捉弄人的想法。
旋转木马转了五分钟之后就停了下来,身边那些娇俏的小姑娘都是在男朋友的怀抱里下马的。
下马其实比上马还要困难一些。
林非禹迈步向慕凌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