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珩弈理智回归,抽身开来的时候,江北却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着身子,没有丝毫动作。
他本以为她只不过是昏迷了而已,收拾好自己之后,探出手去摸她,却不料摸到了一手的湿滑,带着腥气。
他动作一顿,而后后知后觉一般,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看,满手鲜血。
“江北!”他猛的抓住她,瘦弱的肩膀好像用一个手就能全部握住一样,顾珩弈这才惊觉,原来她是如此之瘦。
慌乱之感顿时涌上他的心头,面前的江北还在死咬着嘴唇,深深的两道血痕映入眼帘。顾珩弈头一次感觉到无措一般,拽过一旁的衣服就盖在她身上,而后发动车就往附近最近的医院开去。
深夜的医院甚至都没有什么人,顾珩弈直接抱起江北就往里面冲:“医生!医生呢?”
循声赶来的医生慌乱地跑过来,匆匆看了一眼江北:“怎么了?”
“救人!”来不及说些什么,顾珩弈只重复着这一句话,“救人啊!”
一旁的小护士推着车上来,顾珩弈赶忙把江北放上去,看着一众人拥着江北走入急诊室,才颓废地靠着墙,心跳飞快。
没事的,没事的。
他安慰自己,不过是昏迷了,不过是一个江北而已,自己这么紧张干嘛。
一旁的小护士端了杯水上来,看着这个面容英俊的男人。这念头能这么紧张自己妻子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先生,”她慢慢将手里的水递给他,“你要不要喝点水?”
顾珩弈置若未闻,晃神一般推开她,朝急诊室的门口走去。
灯还在亮着,江北还在里面,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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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北,阿北。”
朦胧间,江北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声一声的,让人听不是不清。她慢慢睁开眼,想循着那声音的来源去寻找,却在一片光亮中,看见了那张自己日益厌恶的脸。
顾珩弈!
他似乎年轻了好几岁,还穿着初中时的校服,眉目间没有现在这么狠厉,冷着一张脸,就那样站在那,都亮了一隅的风景。
然后她就看见,一张更让她感到熟悉的脸飞快闪过,躲在了顾珩弈身后的那树后,她身旁的一个女孩红着脸,她甚至可以听见她在对那个小江北说:“哪有白夏帅啊,阿北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江北一愣,随后就看见那个小江北瞬间红了脸,被戳破了心事一般恼羞成怒的,转过头对那女孩说:“哪有,明明比白夏好看多了好吧。”
江北顿时大撼,因为面前的这两个人,明明就是年少时的江北与年少时的楚柳煜。
还有那个少年,分明就是顾珩弈!
她怎么会梦到……这么奇怪的梦?
梦里面的她,还喜欢上了顾珩弈?
小顾珩弈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在看他,冷着一张脸回过头,正好和小江北对视了一眼。小江北顿时脸变得通红,抓住一旁楚柳煜的手,紧张兮兮地说道:“阿煜,阿煜,他看了我一眼啊!”
楚柳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啊,我也看见了啊。”
阳光正盛,刺眼到她都几乎睁不开眼,可是江北还是可以看见,面前的那个小小的自己,是怎么红着脸,俯身在楚柳煜的耳侧。
话音消弭于唇齿之间。
“我喜欢他,阿煜。”
她听见那个小江北这样说。
一时间天旋地转,江北只觉得头顶的太阳大到让她晃神,脚步都要站不稳了。她伸手扶住一旁的树,动了动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原来曾在幼年,如此地喜欢过顾珩弈。
只不过后来发生的许多事,让她忘记了,再也不记得原来自己也曾喜欢过这样一个人。
白光大盛,原来喊住她的那道声音又出现,似乎想叫住她。江北张了张嘴,想喊住面前的人,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
一切都刺眼地厉害,直到一切都看不见来,江北只感到眼角一阵湿润,她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白。
是医院,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幕顿时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她的脑海,她毫无反抗地被顾珩弈压在车上,侵犯着,她挣扎不了,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直到醒来之时,就已经在医院了。
动了动手指,却发现一旁的被子好像被人压住,江北忍着全身的疼痛趴起来,顾珩弈就趴在一旁,眉目英挺,正在睡梦中。
她的心突然就愤怒起来。
自己之所以躺在这里,全部都是面前的人造成的。她抬眼看过去,窗外已经是蒙蒙亮,想必也已经快到清晨了。
她看向手腕上的表,借着外面昏暗的光依稀可以辨别出,现在不过才五点整。
顾珩弈还在那里沉睡着。
江北忍住手臂的酸痛,从背后拿过枕头,高高举起,目光怨恨地看着面前熟睡的顾珩弈。
江北,只要轻轻压下去,这一切,应该也都结束了吧?
没有无穷无尽的折磨,没有任何时候自尊被撕碎的恐惧,只要轻轻地按住这个人的口鼻,那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顾珩弈这个人了。
鬼使神差一般,江北举起手,慢慢逼近了顾珩弈,差一点,就差一点。
咔嚓。
一旁的手表还在不停走动着。
江北突然像失去了所有力气,骤然放下手机大口喘着粗气,她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密密麻麻地全部都是汗。
她望过去,指针正好走到了二的位置。
过去了十分钟。
江北,她在心里懊恼,你在坐着什么?难道因为和顾珩弈呆地久了,你也要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了吗?
她还有大好人生,何必和这样一个人渣赔上自己的一生呢?
停下了动作之后,好像意识也清醒了,江北颓然地靠在墙上,目光却隔着一阵虚无投向了顾珩弈。
这是她喜欢过的人。
这是当年,她年少无知,偷偷在心里,放了很久的人。
不过时间走得太快,她下意识地,就选择了忘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