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宛点头,“对啊,我又不要脸!”
“可我要。”郁赦皱眉,“我巴不得你根本不知道此事,还让你看着?当着你的面向他低头……这不可能。”
不等钟宛再争,郁赦又道:“且你以什么身份同他说?奴籍?前进士?还是……世子妃?”
钟宛呆了下,耳廓微微泛红,嘴角止不住的要往上挑,他尽力绷着脸,先顾着正事,“你信我,我说绝对比你要强很多,且这种事是我做惯了的,真的,就那边陲之地的九品小官我都能奉承的妥妥当当的,我……”
“你做惯了这种事。”郁赦淡淡道,“不是我能如此糟践你的理由。”
钟宛怔了下。
“你如今既已斩断前尘,改来到我家,就要遵循我家的规矩。”郁赦起身,“我不好耽误时间,不跟你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该不该再拿应对宣瑞的那一套来应对我。”
郁赦说罢就走了,钟宛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自己不是谋士吗?
受辱的事,不堪的事,令人不齿的事……本来不就该自己做吗?
“而且……”钟宛恍惚,“他这话说的,怎么跟我是改嫁来的似的……”
钟宛头一次揽烂摊子被拒绝,很不适应,呆呆的回到郁赦卧房里许久不上不下的。
久没让人疼过,钟宛反倒是不习惯,在房里走来走去,吃过晚膳后也没等到郁赦回来,他躺在郁赦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足足又等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脚步声,钟宛披上衣裳起身,果然是郁赦回来了。
郁赦看了钟宛一眼,不满道,“太医不是让你早睡?”
“睡了一觉醒了。”钟宛睁眼说瞎话,不安道,“如何了?”
郁赦脸色不是太好看,他喝了口茶,“没如何,我没明说,但他知道我的意思了,挺意外,不免……教训了我几句,我跪着听了。”
钟宛上下看了郁赦一眼,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这……
过不了多久,郁赦就要变成皇子了?
郁赦转头看钟宛:“又想什么?”
“我……”钟宛顿了下,道,“想……你来日并不北征,北疆的事要如何处置。”
“没什么不好处置的,总归不会如北狄王的意就是了。”郁赦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为了夺权就引诱我们北伐去征讨他的子民,八成也是个疯子……”
钟宛忍不住,笑了下。
钟宛深深的看着郁赦,想着他方才的话,不由得出神。
初来京中时,林思同钟宛说,郁小王爷性情大变。
之后钟宛同郁赦不尴不尬的见了几次,几次骇然,不过数年,郁赦竟脱骨换胎,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但就是那会儿,钟宛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意中人,仍是移不开眸子。
被郁赦如何冷言冷语,钟宛也不会往心里去,只是有一点点伤怀。
他们分开实在太久了。
但变得再多,那依旧是他自年少时就心心念念的人。
再后来,知道了郁赦是如何被一步步折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钟宛又觉的郁赦就是变得再不通人情也怪不得他,他是活生生被逼到这一步的。
但再过了一段日子,同他靠的越近,钟宛就越能感受到藏在他这幅成年骨肉里的郁子宥。
克己复礼的还是他 ,为仁由己的还是他。
任凭风霜摧残,八千里刀山火海趟过,即使让这坎坷命途磋磨的面目全非,少年心中自有絜矩。
不管是面对外族的诱惑,还是日日伴他身旁仍是完璧的自己,郁赦自有章程,不会做一点不规矩的事。
即便自己非常想,且想的都要怀上了。
说起来,郁赦到底为何到现在还不肯给自己破个处呢?自己这些年风里雨里来过得也不容易,到底要再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才能在和郁赦亲昵时,有那个资格和幸运,能动动舌头,顺便将手伸到他衣襟里呢?
上次自己一只手刚刚摸进去,就被郁赦恼怒的一把扯了出来,还被骂了放荡。
钟宛半酸不苦的笑了一下。
怀孕的事一传出去,江南江北传出来的话本,不知又会如何香艳,但那些执笔书生们,谁又能知道自己的处境呢?
外人只觉得自己过得光鲜亮丽,但侯门深深深几许的苦,只有真正尝过的才能懂。
郁赦见钟宛半晌不说话,表情先是悲怆又是愁苦,继而又多了几分淫|荡,不禁骇然,“你又在想什么?!”
钟宛自苦喃喃,“想你什么时候能日我……”
郁赦满目震惊。
生死关头,家国大义面前,这人……
“方才……”郁赦费力道,“皇上还真问过你。”
钟宛回神,讶然:“问我什么?”
郁赦磨牙,“宫中传言,你我深情感动了上苍,老天显灵,赐我一子,就在你……肚子里。”
第67章 怕你弄出人命来。
想起这个来郁赦就气的牙痒痒, 方才捏着鼻子去给崇安帝请安, 崇安帝似早就料到了一般, 着意早早的叫了两个内阁的老臣和几个宗亲过去了。
郁赦没再同往日一般神情冷淡的敷衍应对,神情肃穆,规规矩矩的给崇安帝磕头请安, 崇安帝有意敲打郁赦,没让他起身,当着众人的面, 让郁赦在冰凉的石砖上跪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先问他近日在内阁听政的事,实打实的教训了郁赦一番, 摆足了老子的威风后,又缓和了语气, 问了问郁赦最近累不累,辛不辛苦, 这要是往日,郁赦起身就走了,但这次他没有。
郁赦脸上那表情虽说不上恭敬, 但他跪的端正, 崇安帝问什么废话他都一一应答,没敷衍半分,看的旁人一愣一愣,不知郁赦怎么就突然转了性。
崇安帝始终不让郁赦起身,最后还是一个老宗亲看不下去, 开玩笑的闲话家常,说起了钟宛的事。
老宗亲含笑看了郁赦一眼,问道,“听说郁王府上出了个喜事?子宥还不起来,跟皇上说说?”
崇安帝不明所以,他身边的老太监忙上前,将内阁里传出来的新鲜事跟崇安帝低声说了一遍,崇安帝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摸不准钟宛这是什么路数,不由得看向郁赦,“归远……他要做什么?”
郁赦跪在地上气的肝疼,这才过了多久,已经传的有鼻子有眼,孩子是男是女居然都已经定了。
郁赦在心里将钟宛骂了一顿,冷声回道:“府上人糊涂,传错话了。”
崇安帝心头一动,笑道,“那是别人怀上了?你屋里的丫头有了?”
郁赦眼中厌恶一闪而过,早几年的时候,因为他不肯成亲,有段日子崇安帝和安国长公主轮番的想往郁王府别院里塞人,郁赦一个不要,尽数都挡了。
这两兄妹见安插不进人来,又相继劝郁赦纳几个妾,再不行,收几个丫头也行,不说还好,说了这话后郁赦将自己府中成年的丫头全遣散了,只留下了几个年过五旬老妇和一个不满十岁没家可回的黄毛丫头,到现在,郁王府别院偶然招待外客,回回都只能靠那个十来岁的丫头撑场面。
这事儿崇安帝也知道,他困惑道:“你府中的丫头才多大?”
郁赦心中腻烦,“没人怀上。”
崇安帝闻言摇摇头,道,“那不是空欢喜一场?罢了,不如朕给你挑几个好女子,你不喜欢高门大户家里出来的,朕知道,给你挑几个门第清寒的可好?早早晚晚的,也有人伺候……”
郁赦心道果然,这些人都是这样,你让一步,别人就要欺上来一步。
崇安帝近日给了郁赦不少好处,那都是标好价码的,相应的,郁赦该给崇安帝的,一样都不能少。
比如他如今要日日竭力把持着自己不犯病做个“正经人”,比如现在就要老老实实的跪在这里,让崇安帝显摆给别人看。
郁赦深谙这权柄相互制衡的玩法,但并不准备做过多的让步。
“谢皇上关怀,但不必了。”郁赦眸中闪过一抹戾色,“我如今刚学着听政,没那工夫应对房里人。”
崇安帝笑着咳了两声,“这会费你什么功夫?不过是多了几个伺候你的人,你放心,朕知道你规矩大,不会硬塞给你谁,你自己去挑,挑你喜欢的,合心意的,不管是谁,朕都给你。”
郁赦语气平静:“我没什么喜欢的。”
崇安帝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这半日郁赦都老老实实的,不想一提到纳妾的事又左犟了起来,崇安帝其实对此并不十分着急,但他既要敲打郁赦,想要将郁赦彻底驯服,就不能让他再由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崇安帝倚在软垫上,语气淡了些,“这还只是纳妾,将来娶亲呢?没喜欢的,就不娶了?子宥……你也不小了,别再说孩子话,你不喜女色无妨,但孩子难道将来也不要?别胡闹了,自己去挑挑,选几个……”
郁赦并不松口,“不必。”
崇安帝默然,语气又冷了几分,“子宥……别忘了你想要的是什么。”
郁赦闻言嘴角微微的挑起了些,忍不住笑了下。
崇安帝心头疑惑,这有什么好笑的?
郁赦垂眸,没再说什么。
他想要什么?他如今只想活下去,同钟宛一起活下去。
但自己若是有了旁人,再同旁人有了孩子,那还算是跟钟宛一起活下去吗?
不。
是自己和自己的妻妾,还有一个没名没分的奇怪谋士一起活下去,那是什么鬼日子?
真要如此,不如自己和钟宛一起死了算了,早点投胎去做野鸳鸯。
崇安帝困惑的看着郁赦,不懂他怎么突然就上来脾气了,自己近日还不够偏爱他吗?如今不过是让他纳个妾,这有什么?
崇安帝心口憋气,咳了数声后问道,“又出什么神?!”
郁赦没解释,根本不是一路人,说不通的。
崇安帝丢了些面子,想要找回来,又怕逼郁赦太紧物极必反,犹豫间,一个宗亲适时插嘴笑道,“子宥这是怕耽误正事,罢了,依我说,皇上就是太疼子宥了,一气儿让他挑好几个,他也应付不过来,不如折个中,只挑一个就是了。”
崇安帝勉强默许了宗亲的说法,看向了郁赦。
郁赦皱眉,心中烦躁,忍不住迁怒钟宛,好好的,非要说什么喜脉的事,牵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郁赦跪在地上,闭了闭眼,心道是钟宛你对我不仁,将我坑害到这一步,就不要怪我对你不义。
“想什么呢?一直走神。”不明真相的钟宛疑惑的看着郁赦,“皇上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还是跪了太久,累着了?”
郁赦多少有点心虚,他偏过头不看钟宛,“不早了,睡吧。”
“我又不困。”钟宛道,“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跟我说啊。”
“没什么。”郁赦起身,“你睡吧,我去书房睡。”
钟宛哑然,这是怎么了?
前些天还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呢,现在自己病还没好,怎么突然不理会自己了?
“这是……”钟宛干巴巴道,“要当上皇子了,所以我不配跟你睡在一起了?”
郁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