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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这时,萧湛终于有所动作,随着他一手撩开了薄纱帘,那张俊冷如高山玄冰的脸映入了楚翘的眼帘。
    她以往从不觉着萧湛可怕,或许是因为萧湛从未在她露出这样薄凉寡淡的表情。
    此时此刻,楚翘心痛咯噔了一下,她终归只是个寻常小妇人,还是有点胆怯的,没有了颜家嫡女与皇太后的身份撑腰,她什么也不是。
    在萧湛意味不明的注视之下,楚翘清咳了一声,三分镇定,三分慎重,还有几分独属于女儿家的娇憨,再次朗声道:“小女子可为王爷医治头疾。小女子知王爷或许不信,小女子这里有香包一只,王爷试着佩戴,不出三日,王爷失眠之症便会有所好转。届时,王爷再与小女子商榷医治一事也不迟。”
    楚翘夜里时常梦魇,这药包是她自己所用的,今日只好先拿出来救急。
    说完这些,楚翘幽幽一声浅叹,重生归来后,就连曾经那些对她卑躬屈膝的人,如今也变得望尘莫及了。
    她总不能向萧湛跪下……
    萧湛似乎一眼就探知了楚翘的目的,他的视线不温不火的扫视了楚翘身边的梁云翼与梁云奇,唇角突然没有预兆的一勾,那声音像隔着数丈之远,从幽静处传了过来,“想让本王帮你?”
    楚翘一愣,不知是被这冷漠的嗓音所震慑?还是因为萧湛轻而易举的看破?
    萧湛一语中的,眼下她若是反驳,那就显得太不识时务了。
    但梁时与萧湛曾是劲敌,萧湛绝对不会毫无理由的帮衬她,楚翘只有自己拿出足够的诚意方可。
    楚翘索性直言道:“王爷且先试试这香包是否管用,其余的过几日再说也不迟。”
    她唇角隐露两只不太明显的小酒窝,因为朦胧模糊,反而更显天真纯情。
    萧湛突然不想看到这样的一张脸,干净纯粹到了极致,就容易让人迷惑了。
    薄纱帘子被放了下来,楚翘见势,便将香包递了上去,且不论萧湛会不会试用,总归她已经尽力了。
    人只有尽力而为,才不会无端懊悔。
    这厢,萧王府的马车继续驶出了巷子口,楚翘与两位继子站在一侧看了几眼。
    梁云翼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这两孩子都是梁时一手带大的,很会审视夺度,只是昨日程家公子对梁时的辱骂,让他二人忍无可忍。
    梁云翼与梁云奇对梁时的敬重,似乎已经超越了儿子对父亲的孺慕。
    楚翘只是心中荡起一丝疑惑,并没有深究。
    梁云翼道:“母亲,您当真有把握治愈萧王的头疾?父亲从不在府上提及此人,我还听说……”
    梁云奇打断了他的话,继母年纪不大,也着实是个胆小的,他觉着朝堂上的事还是少让继母知道为妥,他接着道:“反正程家是不会就此收手的,要怪就怪你我昨日太过草率行事,理应听从母亲所言,暗中再收拾那小子!”
    梁云翼点头,“是啊,还是母亲有远见。”
    楚翘:“……”她这样教过他们两个么?
    “此事,不得与你们祖母说起!”楚翘老气横秋的交代了一句。
    兄弟二人互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梁云翼:母亲真机智,以后就听母亲的,打人不能明着打。
    梁云奇: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楚翘:……我说什么了?
    梁时:听说有人教坏了孩子?
    第6章 举手之劳
    楚家别苑,楚远正用了竹细条逗着一只八哥玩耍,这鸟笼子是鎏金镀边的,加之玳瑁精细打造而成,看上去与寻常的鸟笼子着实不同。
    而且,楚远所饲养的八哥也与一般的八哥看上去不太一样。
    或许,这曾是只普通的八哥,但在楚远的“万千宠爱”之下,这只小畜生的体格略显庞大。
    两年前,楚家动用了关系将八哥从坤寿宫带了出来。
    这鸟儿还是是楚远当年亲手赠给三妹的小玩意儿,如今三妹已逝两载,楚远又接着饲养这小东西。
    爱屋及乌之故,楚远待这只八哥是当真的好,这两年下来,八哥长的浑圆体庞,扑腾翅膀都显得费力,它都接近两年没有开口说话了,活像只七彩肥鸡。
    这时,一头戴瓜皮小帽,身着斓裳的男子靠近了楚远,之后附耳低语了几句。
    楚远闻言,那张风光霁月的脸上隐露一股好奇,“是么?她求了萧湛?萧湛可曾许诺帮她?”
    梁时的冥配去求萧湛帮忙?
    梁时若是知道了,会不会被气活?
    这纯粹是楚远的臆想,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男子如实回禀道:“这个……属下倒是不知了,只是隔壁梁家夫人今日扬言可以治好萧王的头疾,萧王对此并没有表态。”
    楚远神色一滞,以萧湛的心性,他不会允许一个陌生人靠他如此之近,更不会平白无故的听了一个小寡妇说这番话。
    莫不是,萧湛也怀疑梁时的死有问题?
    这般一思量,楚远挥了挥手让男子退下。
    皇太后的死存在多般蹊跷之处,若是能查出梁时当年所遭遇的事,或许也能顺藤摸瓜查出杀害皇太后的真凶。
    这两年来,楚远的所有精力放在了此事上面,若是不能早日给三妹报仇,他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那可是他放在掌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三妹!
    楚老夫人从佛堂里走了过来,手中捻着金丝楠的佛珠,那珠子油光华亮,一看就是常年佩戴所致。
    楚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十足的美人,即便到了如今这个岁数,还可见风韵犹存之姿,楚翘是她的幼女,是年过三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娇娇女儿,阖府上下都是将她当过眼珠子疼宠着的。
    谁晓得,这么一个宝贝儿疙瘩好端端就“病”逝去了。
    楚家人岂会不知这其中有诈?
    楚远上前一步相迎,“母亲,您风寒可好些了?”
    楚老太太听闻了隔壁梁家的事,她道了一句,“当初,梁时涉险去了苗疆,说到底也是因你三妹之故。梁家两位少爷读书一事,你能帮就多帮一把。”
    楚远嘴上虽应下了,但他却很想知道萧湛会怎么做?!
    楚远道:“母亲,这些年按着您的吩咐,咱们楚家已经处处在维护梁家,您就莫要再多思了。”
    楚老妇人望着屋檐下挂着的鸟笼子,她睹物思人,又是一番忧伤难耐,走之前交代了一句,“翘翘生前最疼这鸟儿,你好生养着,不可亏待了它。”
    八哥似乎懂人性,它试图瞪了瞪鸟眼,可能是因着太胖之故,睁眼已经有些困难。
    楚远当即吩咐了一声,“都听见了么?午膳给小八爷多加一份红烧肉!”他所说的“小八爷”就是楚翘当年饲养的八哥。
    丫鬟们纷纷应下,“是,二公子!”
    *
    秋风起,长夜瑟。
    萧湛只着中衣,伏案作画。烛火下,男子眉峰英挺,气度雍容,只是总有那么一股子让人见而生畏的寒意在他周身萦绕。
    数年过去了,他从未完成过这幅画,今夜也不例外。
    明明是那么熟悉画中人,可他偏就是无从下手。
    待收起银狼毫笔,萧湛将面前残画卷起,重新放入了桌案上的青瓷缠枝纹的瓷罐中。
    他是天潢贵胄,得苍天垂涎之才,却无帝王之命。世人都言,萧王一定在暗中谋划些什么,甚至有人传言,两年前皇太后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但他对这些传言都是视而不见,置若罔闻。
    寝房内散发着垂落银鎏金球熏香的味道,这东西并没有让他的失眠之状有所好转。
    萧湛想起了今日在程家胡同遇见的小妇人,还有那只被他遗弃在马车上的香包。
    他萧湛的手段可翻云覆雨,怎样的杏林高手寻不到?岂会用她的香料?
    也不知道出于何故,他今日的头疾又犯了,萧湛对门外的小黑道了一句,“去把那东西给本王取来。”
    小黑并未听懂,问道:“王爷,您让小的去取何物?”
    小黑在众多护院之中能脱颖而出,绝非仅仅是因为他过人的实力,萧湛记得那人评价过小黑一句,她说:“萧湛,你身边这随从真机灵,若不,借我玩几日可好?”
    她曾那般年幼无知,十来岁的光景,还被楚家人当做掌心娇供着,半点不曾让她接触世事丑恶,根本不知道这话里蕴含了多少“深意”。
    萧湛自然没有依着她,还记得那日她气轰轰的嗔了他一眼。镇国公与楚家两位公子都只是一笑而过,仿佛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萧湛曾经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小女子?可后来他明白了,世上的确不会再有第二个她。
    夜风从长廊西面的昏暗处吹了过来,萧湛从无边回忆中醒过神,淡淡道:“香包。”
    小黑当即领命,健步如飞的去取了香包回来,稳妥的交给了萧湛。
    萧湛低头看了一眼,这应当是女儿家所用之物,粉色面料上面还绣了两朵不甚精致的梅花,这香包做工着实不雅,但幽幽的淡香倒是让人一阵通心舒畅。
    萧湛:“……”是特意给他备的?还是仅仅是个偶然?
    萧湛将荷包放在了千工床内的壁橱内,那里面还有其他香料。
    这些年,或是用药,或是用香,总是无法彻底清除那个梦魇。
    他不想再梦见了,丝毫也不想!
    次日一早醒来时,萧湛的头疾并未缓和,但昨夜却是一宿未醒,这两年以来,他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他没有深究其中奥秘,只是让人暗中帮了楚翘一把,还对随从道:“若是程大人问起,就说本王念及已故梁大人的剿匪之功,让程大人给本王一分薄面。”
    想巴结萧湛的官员如过江之鲫,萧湛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程家绝对不会再对梁家追究下去。
    小黑应了一声,本要问及萧湛的头疾可有好转,但见他神色依旧清冷如冰,便止了话。
    次日,吴家族学那头就来通知了梁家,让梁云翼与梁云奇兄弟二人继续去进学。
    这件事以楚翘没有预料到的速度解决了。
    她忙去准备了香料,因着还缺几样药材,只能紧衣缩食的省着。她在想,若是萧湛届时真的让她去治病,她能不能多赚点银子?
    她已经太久没有吃上荤腥了……
    楚翘怎会想到,她曾经吃饭都需要人哄着,如今却轮到了这种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  楚远:翘翘,二哥一定会养好你的鸟儿,天天给它吃鲍鱼人参,如今已经瞧不出鸟样儿了。
    楚翘:……我每天只有青菜萝卜小清粥!!!
    八哥:心疼主子两秒钟,嘎!
    萧湛:不感谢本王?还想跟本王要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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