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夫是外国人,黄头发绿眼睛,人高马大十分帅气。和小姑姑一样都是学者,但研究领域不同,而且对于象棋极为痴迷,听说余火是个中高手之后,每天都要拉着他和老爷子一起,三人你来我往大战几百回合。
按照传统习俗,年三十一家人要聚在一起包饺子。因为黎家人口多,大姑姑和大姑父一般都是在江家过年,也是包饺子的主力,专门负责最具技术含量的调馅儿:韭菜白菜混合猪肉鱼肉虾仁,又鲜又香,还没熟呢就馋得两只狗子围着厨房门口来回晃。
擀面皮的活计则交给了江封,他力气大,揉出来的面团光滑细腻有嚼劲。余火以前在书院也和师兄弟们一起包过饺子,因此在旁边帮忙,两人分工合作十分默契。
他们俩身上都穿着毛衣,是大姑姑亲手织的,余火是白色毛衣上织了条黑色的帅帅,江封是黑色毛衣上织了条白色的丑丑,又好看又暖和,彼此相映成趣,一看就知道是两口子。
织完毛衣还剩了不少毛线,于是大姑姑又给两只狗子织了围脖,丑丑是黑色的,帅帅是白色的,这下子好了,一家四口全都齐活。
黎晓也得了件毛衣,大红色,前面织着“天天向上”,后面织着“好好学习”,可把她郁闷坏了,又不敢不穿,看看余火二人身上的再看看自己的,瘪着嘴很是怨念。
调完馅儿擀好了面皮,厨房里烧上水,包饺子便是全家齐上阵。
小姑夫对包饺子十分感兴趣,奈何技术不成熟,由着黎晓指导了半天,包出来的不是撑破了肚就是合不拢口,东倒西歪卖相奇特,和其他饺子形成鲜明对比。
小姑姑无奈:“待会儿你包的这些饺子,全部你自己负责解决。”丑得没眼看,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小姑夫倒是混不在意,还自豪得很:“那我再多包一点,不然不够我吃。”
“哈哈哈哈……”
宅子里灯火通明热气腾腾,两只狗子四处乱窜,逐渐弥漫的蒸汽中满是欢声笑语。
其他人都在,但江封的父亲却一直没出现。江老爷子似乎是看出了余火的疑惑,等到饺子包完开始煮时,坐在沙发上告诉他:“江封他爸当年所在的作战小队里,一多半的战友都在战争中牺牲了,有不少家里只剩下老父亲老母亲。所以每年年三十,他都去陪那些老人一起过年。也算是,弥补心中的亏欠吧。”
余火了然,并未再提。
同时开了两个灶,饺子很快就一锅锅熟透了,香气四溢的被端上了桌。刚煮熟的饺子稍微晾凉后沾上调好的酱汁,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猪肉细嫩鱼肉鲜香,虾仁q弹肥美,好吃得能把舌头吞下去,就连两只狗子都各吃了十几只。
唯一一枚包了硬币的“福气”饺子最后被余火吃到了,众人大笑着举杯祝贺:
“好样儿的,祝你新的一年里福气满满平安快乐!”
吃完饺子全家人一起围在电视机前守岁,午夜十二点时,倒计时的钟声走到最后一秒,外面的天空中忽然炸起漫天烟火。
黎晓和小姑夫一起将装满彩带的礼炮喷到半空,伴随着轰响的爆竹声,所有人欢笑高呼:“新年快乐!”
江封拉着余火走到屋外,从山脚下升起的烟花竞相盛放,将半个山头都照得亮如白昼。余火惊叹不已,紧紧盯着天空一眨不眨,墨玉似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在这璀璨烟火之下迷人得不可思议。
江封望着他,胸腔中充斥着某种饱涨而温柔的情愫,低头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新年快乐宝贝儿。”
余火转过身,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着光,也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新年快乐亲爱的。”
烟花一直炸了许久,远远近近全是爆竹礼花的声响。
外头气温低,因此众人玩闹了一会儿后便相继回到屋子里。
余火和江封相拥着侧躺在床上看向窗外,两只狗子趴在床边的狗窝里啃着从厨房偷的大骨头,房间里暖洋洋的,空气中满是爆竹燃烧后的硝烟气息。屋外噼里啪啦响声不绝,但与爱人十指相扣彼此依偎,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安然宁静。
江封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松开余火的腰,转身探手拿过来一看,片刻后又放了回去。
“怎么了?”余火扭头问他。
“没什么。”江封重新搂住他的腰将他揽进怀里,“方媛的尸体找到了。”
第69章
大年初一一大早, 上门给江老爷子拜年的人就络绎不绝。
有人眼睛尖,指着内外门窗上贴的春联赞道:“江将军的书法造诣又增进不少啊,瞧这字儿写的, 笔势遒劲古韵盎然,好字!”整个莲花山都知道,江老爷子喜好文墨, 每年春节家里的对联全是自己亲自动手写的,。
老爷子眯着眼睛笑, 平日里不怒而威的脸上满是慈善温和:“今年这对联儿可不是我写的,而是出自家里晚辈之手, 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不就把我老头子的风头全给抢走了。”
江老爷子口中的晚辈,自然就是余火。昨天上午贴完了对联大姑姑还笑:“这下子好么,火火一张字能卖十几万,咱们楼上楼下一贴, 那可就足有几百万了, 哪家贴对联能像咱们这样壕奢。要是有小偷过来串门, 揭几张对联走也就能发财了。”
不过能穿过戒备森严的守卫走到山上来,再在江封二人眼皮底下把对联揭走, 那这小偷也当真是个人物。
余火此时正站在二楼南侧面向山脚下的阳光房里接电话,赵舸航打过来的,这已经是他接到的第十二通电话了, 短信那就更多, 手机提醒声从早上七点多钟开始几乎就没停过, 全是喜气洋洋的拜年祝贺。
等他终于结束掉这一通电话之后,江封拿过他的手机然后一把搂住他坐倒在秋千沙发上,咬了咬他的耳朵有些不满:“马上让张敏再给你办一张手机卡,工作号码和私人号码分开,工作电话通通交给助理,私人号码不许随便给其他人。”
本来大早上小兄弟激动得很,准备趁着新年第一天,做些爱做的事情好让一整年都性福美满来着,结果全被这些电话给搅和了。
火热的手掌顺着毛衣底下探进去:大过年的不让人好好吃肉,但也总得占些便宜喝口汤才行。
阳光房的玻璃门被人推开,黎晓探头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哎呀”一声捂住眼睛,指缝却张得老大,隔着几米远都能看见里面贼光闪烁:“咳,不用顾忌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余火脸上通红,立刻就把江封的手从衣服里赶了出去,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晓晓,你有什么事吗?”
明白激情画面是肯定看不见了,黎晓心中叹了口气,怅然若失的将手掌放下去,单手背在身后走了进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份新年礼物想送给余火哥你,呐!”
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心里是一卷绑着红绳的画轴。余火解开红绳将画轴展开,便看见了一幅栩栩如生的水彩人物画,画得正是他自己第一次来到老宅时,按照黎晓的要求临窗而坐眺望远方的场景。
和上回黎晓送他的卡通人物图像不同,这幅水彩显然是下了大工夫,每一处细节都极为精心细致,就连余火鸦羽似的睫毛都一根根纤毫毕现。
画中的景物器具古朴雅致色调偏暗,所有光源都集中在了余火身上,柔和的阳光自窗外投射而入照在他半边侧脸上,眉目如画温润如玉,宛若谪仙落凡尘,一见公子误终身。
江封交叠着双腿将画接过去看了看,被打断好事的怒火总算平息了几分:“还凑合,余火的气质样貌,也就勉强还原了五六成吧。”
“别听你哥胡说,这画画得着实好看,晓晓真厉害。”余火很喜欢,同时既感动又愧疚:“你送了这样一份大礼给我,我却什么都没给你准备。”
黎晓摆摆手:“别别别,余火哥你跟我客气啥啊,我送东西给你又不是想要回礼的,只要你喜欢我就满足啦!”眼珠子转了转,又加了一句:“当然了,余火哥你要是真想送我东西,也不用别的,给我写张字儿呗?”
江封闻言冷笑一声:“你这算盘打得倒是响,你余火哥一张字卖十几万,你的画能值几个钱?”
“话不能这么说,”黎晓鼓着脸不忿:“心意哪是能用金钱衡量的,哥你怎么这么势利啊!再说了,余火哥送我的字我绝对会好好珍藏,当成宝贝似的挂在床头,又不是要卖掉换钱!”
然后拉住余火的胳膊撒娇:“哥,你年前在微博上抽了十个粉丝送大字,我这不是太非了没被抽到吗,这几天看着那十个被抽中的粉丝整天在微博上还有粉丝群里炫耀,可眼馋了,你就也给我写一张呗,好不好嘛~”
“当然没问题。”余火一口答应下来,“我这就去拿纸和笔。”
江封想了想跟上去,片刻之后,余火果然送给黎晓一张大字,上书:“天天向上,好好学习。”
黎晓恨恨瞪了江封一眼,然后将大字小心翼翼抱走了。临走之前问道:“我画的那幅画,能不能把照片传到网上啊?就说是按照余火哥的海报画的。”别人又不知道是余火真人给她当了模特。
“传照片可以,”江封难得大度一回,“该保密的别说漏了嘴就行。”
“我明白利害的,又不是小孩子了真是。”黎晓做了个鬼脸,“最后一个问题:你跟余火哥昨晚收到了多少压岁钱?”总感觉那红包一看就比自己的厚,尤其是她妈给的那份,哼。
江家每年年三十都会给晚辈包压岁红包,小姑姑和小姑夫坚持丁克,所以目前家里辈分最小的就是黎晓江封,现在又加了个余火。
余火原本还不好意思收,被大姑姑直接塞进怀里:“知道你跟封封都是有本事的,自己能挣大钱,但这是传统,跟收入又没关系,你们不管长多大,在长辈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江封龇了龇牙:“想知道?就不告诉你。”
然后直接把黎晓赶出去顺带着关上了玻璃门。
还没等他拉着余火继续未完成的事业,余火的手机又响了,拿起来一看,有人给他转了88888元红包,附言:“余火小哥哥新春快乐!”
余火心中一动,随即就接到了鲍宝花的来电。“鲍女士,红包是你给我发的吗?”
“对啊,”鲍女士一如既往的爽快干脆:“别想着还给我啊,你年前不是往福利院送了几卡车年货嘛,就当是我添份子钱,给福利院的孩子们买零食。反正我有钱,上次的奖金还没用完呢。”
余火真心实意道:“那我替孩子们谢谢你,也祝你春节快乐,新的一年中诸事顺遂,越来越美丽动人。”
“这话我爱听。你最近怎么样啊?”
“很好,你呢?”
“逍遥自在无忧无虑,我跟你说,自从上回的真人秀一播,现在不光微博上的喷子不敢怼我了,连经纪人对我的态度都好得不得了,说休假就给休假,连个不字都没有。”鲍宝花咂摸两声:“早知道吴仁德这么好用,当初就该多扎他几针。”
余火笑起来:“鲍女士当真是女中豪杰。”
“那可不。对了,”鲍宝花又道:“今天早上的新闻你看见了没,据说你那个前助理已经正式确定死亡,网上又开始请愿判徐涵死刑呢,我估计他是彻底完蛋了。”
除了请愿判徐涵死刑的,还有不少鲍鱼粉请愿执行死刑之前先让鲍宝花在他身上施展一全套“鲍余梨花针”,也好偿还当初余火车祸后所遭受的痛苦。
你别说,这条请愿一出来还真得到不少路人拥护,最起码鲍宝花自己就十分跃跃欲试:对付人渣么,这活计她熟啊!还亲自下场转发了一波。
“总之呢,”两人的谈话接近尾声时,鲍宝花道:“以后我罩着你,再有这种不长眼的人渣敢撞上来,你负责打晕我负责扎针,找个没人的小仓库一捆,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余火很是捧场:“那就多多仰仗鲍女士了。”
挂掉电话之后,江封凑过来抱住他,顺便悄悄把他手机摁关机了:“聊完了?呐,反正今天也没事,我有笔几个亿的生意,要不要了解一下?”
大年初二,江封带着余火又去了趟疗养院看望母亲,准备离开时正好遇见了江先生,也不知是因为过年,还是因为戚女士就在旁边沉睡的缘故,江慎头一回没给余火甩脸色,甚至在他打招呼时还僵硬的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初三江封出门走亲戚,余火则和李静赵子墨一起拜访章元臣先生。李静依然不愿意和他父女相称,但因为余火的缘故,两人的关系总算是缓和许多,最起码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聊家常了。
初四江封把齐超等人喊出来吃了顿饭,余火则和许曼晴他们一块儿聚餐:因为《血色铿锵》的收视率不错,反响也很好,导演已经将第二季的拍摄日期定在了六月份。
初五二人一起去了唐森家中,同去的还有周扬和高帆,趁着其他人在楼下聊天的功夫,余火再次用灵气将唐珥的身体温养修复了几遍。她的状态很不错,除了依旧昏睡不醒,看起来十分健康,各项身体指标都比正常人水平还好,倒让定期为她检查的医生惊奇不已,而唐森对于余火自然愈发感激。
初六江封请国安局的同事吃饭,余火则请公关三人组和助理等人吃饭,顺便每人包了个6666的大红包,给张敏的要更重两分,感谢他们在过去一年的辛勤工作。原本还要请梅琴的,但梅琴似乎正在忙什么事没能抽出空来。
初七江封和余火一起去拜访了流云武馆的馆主,也就是余火名义上的师父齐崖海先生。武馆的生意自从余火第一次参加大冒险节目后就持续暴涨,再加上江老爷子的缘故,齐崖海对余火的态度极为和善,对他的武学功法更是兴趣浓厚,中途与余火各展绝学对了几招,彼此皆是受益匪浅。
初八他们哪都没去,就在老宅里带着两只狗子悠闲自在宅了一天。
初九早上,余火刚睁开眼睛,便看到江封用手撑着头,借着晨光静静看着他。英俊的眉目中满是温柔深情,也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见他醒过来,倾身献了一个早安吻:“早上好宝贝儿。”
这个吻缠绵火热,带着满满的缱绻不舍:今天,就是余火正式返回剧组的日子。
吃过早饭,江封拎着余火打包好的行礼,亲自将他送到了早就停在山脚下的保姆车上。把他搂在怀里狠狠抱了抱,然后对张敏道:“麻烦你了,照顾好他。”
“江先生放心,”张敏点头:“这是我的职责。”
保姆车很快启动,眼看着车子越行越远,江封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冲动,忽然用手卷成喇叭,像是个十几岁的愣头青一样对着车子大喊了一声:“余火,我爱你!”
余火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头发在风中凌乱翻卷,墨玉般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江封,我也爱你!”
第70章
张院生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 已经是傍晚时分。
似乎是要下雨,天空中阴沉沉的,层层灰云将尚未完全落下的夕阳遮得密不透风, 举目望去,遥远的天地间一片昏暗沉昧,受月台嘈杂拥挤的人群影响, 空气中越发压抑闷热。
有报童在站台边高声叫卖:“先生,先生买份报纸吧, 一份只要一分钱,最新的全民报!各类时事消息一应俱全!”
张院生停了停, 从长衫口袋里掏出一分钱递过去,然后接回来一张报纸——应当是刚印出来没多久,刚打开便从暗黄的纸页上飘来浓郁的油墨气息。只是也并没有什么新消息,无非是哪处的旧兵阀倒了,哪处的新兵阀又起来, 或是才成立没多久的共和政府又下达了什么指令。
没等张院生将整张报纸匆匆浏览完, 不远处已经响起一道略带惊喜的声音:“少爷, 少爷,院生少爷!”
一位头发花白、身着黑色布衫的老者带着两个家丁挤过人流来到他跟前, 手里还拿着一张相片,与张院生比对过后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切:“是院生少爷没错吧?老奴是张府的管家张贵,下车的人太多, 我带着他们俩个从前头开始找, 要不是小五眼神好, 险些就要不留神错过去了,倒教少爷好等,实在是老奴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