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在昏迷。”钟绍钧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低声开口。
    迟南雪没说话，只是手指微微绷紧。
    良久，她方才哑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钟绍钧的脸色不太好看，良久方才抿了抿唇。
    迟南雪闭了闭眼，低声急促地问道：“是不是我睡着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她什么都没能做到。
    明明知道晏嘉行平安离开了，明明记得司明远曾经应过的话，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
    迟南雪的唇色无比苍白，许久方才哑声笑了：“人现在在哪里？”
    “已经救出来了，在icu病房。”钟绍钧知道这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隐瞒了，顿了顿低声道。
    迟南雪闭了闭眼，径自撑着想要起身。
    她虽然是二胎顺产，但是刚刚生完宝宝的产妇，无论如何都不该这样折腾，钟绍钧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变了：“小姐……”
    “我一定要去看看。”迟南雪的嗓音微微发哑：“如果不是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不是为了给她的那一句承诺，司明远也根本不至于让自己身陷险境。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也只会是因为她。
    迟南雪闭了闭眼，手指微微颤抖。
    下一秒，她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晏嘉行的轮椅停在门口，神色相当复杂。
    良久，晏嘉行方才低声开口：“南雪……”
    他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看向迟南雪时，手指微微颤了颤，这才低声道：“抱歉。”
    迟南雪的眼泪差点落了下来：“外公平安无事就好。”
    晏嘉行摇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是我们出去时，谁都没有想过后来会发生那些事，外公很抱歉。”
    那种满满的颓然无力让迟南雪的心骤然沉了下去，良久，迟南雪方才低声道：“不能怪外公，这些事……谁都没有办法预料，唐靖澜怎么样了？”
    晏嘉行沉声道：“唐靖澜听说是抢救了好几次。”
    迟南雪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几分：“我听说……那边是爆炸了，是吗？”
    “对。”其实直到现在，晏嘉行都不太想去回忆那一刻。
    他以为自己已经远离战火很多年了，可是现在想起当时的那一幕，想起那冲天的火光，晏嘉行还是下意识觉得手都在微微发颤。
    迟南雪微微垂眸，许久方才哑声道：“我去看看明远。”
    现在的迟南雪分明起身都很费力，可是她执意要去，钟绍钧的眼泪几乎被逼了出来，想要伸手去拦，却还是微微顿住了。
    晏嘉行死死闭了闭眼，让开了门边的位置。
    ……
    这是迟南雪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的司明远。
    她静静站在病房门前，几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人，只是这么近的距离，迟南雪都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迟南雪沉默良久，这才哑声道：“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是，医生说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钟绍钧犹豫了一下，道：“就看司少自己能不能醒过来了。”
    迟南雪的眼眶微微红了，她想要攥紧手指，却发现连攥紧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她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都觉得心底一阵阵发颤。
    怎么会这样……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在她的眼中，在所有人眼中，司明远似乎永远都是无所不能的。
    他可以抵挡住一切狂风暴雨，也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这一刻，司明远忽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那样安静而悄然地躺在那里，连胸口的起伏都看不到了。
    迟南雪的眼泪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伸出手，却只能触碰到冰冷的玻璃板，许久，她方才低声开口：“手术结束多久了……”
    “已经四个小时了。”
    四个小时的时间里，司明远就那样安静地躺着，身上缠着那么多纱布，靠着那些冰冷的机器维持着他的生命。
    迟南雪抿抿唇，低声道：“还有其他办法吗？有没有更加稳妥的医疗技术，不管花费多少工夫……”
    “我一会儿去和医生确认一下。”钟绍钧沉声道。
    迟南雪点点头，脚步微微一顿，神色却是变了：“清源呢？”
    钟绍钧没开口，只是死死攥紧拳头。
    迟南雪迟疑着又问了一遍：“清源呢？怎么一直没看到？没记错的话，清源不是一直跟着明远吗？”
    “他现在还在抢救……”钟绍钧发现每一个字都变得如此费力而艰辛，他咬紧牙关，将那些字一个一个吐出来：“一直都没清醒。”
    迟南雪下意识看了一眼彼端的时钟，道：“这都过去那么久了……”
    “是。”钟绍钧的眼眶发红：“唐靖澜他死不足惜。”
    迟南雪的手指微微一颤。
    是，唐靖澜死不足惜。
    可是如果早知道会有现在，迟南雪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用他们去换。
    那是她最亲近的人，她怎么可能舍得？
    迟南雪甚至没办法想象，当时司明远接自己的电话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用最好的医生，让大夫帮忙想想办法，钱不是问题，如果能够撑得住的话，去海外调配仪器回来也可以，我问问之前外公去的美国那边的医生。”迟南雪沉声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迟南雪用沉稳的语气说着这些，钟绍钧的心也一点点安定了下来。
    他一一记着，时不时点了点头。
    迟南雪顿了顿，这才开口道：“还有……”她看向钟绍钧，道：“清源那边也不能省成本，都按照最高标准走，有任何资金方面的需求都和我说。”
    钟绍钧点点头，正色道：“您放心。”
    迟南雪往外走了几步，忽然问道：“对了，爆炸发生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钟绍钧没多想，径自报出了一个时间。
    迟南雪似有所觉，翻了一下手机，顿时脚步就顿住了。
    那是她发照片给司明远的时间。
    彼端岁月静好，那边战火纷飞。
    迟南雪其实很难想象，那一刻的司明远……究竟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