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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他不擅长参与这种热闹,却本能地很喜欢。
    生活的任何角落都藏着生动的细节,只要善于发现汲取,就会成为丰富的表演素材,对演员来说也是最有效提升自己的办法。
    人间烟火总是有趣的,有林竹的人间烟火,似乎更加显得有趣了一点。
    林竹眨眨眼睛,趴在沙发扶手上抬头。
    察觉到经纪人正在研究自己,钟杳眉峰微挑,正要迎上他的目光,林竹却已经飞快挪开了视线,不知从哪抱出了一厚摞合同,重重摞在腿上。
    钟杳讶然,回头看看打得正红热化的牌局:“真要谈合同?”
    “都谈完了,咱们那时候说的条件剧组都没意见,还安排了个探班采访。大概在后天或者大后天,直接把展源的人选放出去。”
    林竹朝他弯起眼睛,挑出几份要紧的给他过目:“明天定妆,咱们配合剧组发条微博,剧组转了,就算官宣了。”
    谈合同发生在钟杳去洗澡的十分钟内,急于打麻将的整个主创团队都显得异常好说话。钟杳现在不在乎片酬,只缺足够的曝光和宣传,《无桥》剧组递过来的资源正好弥补了这一处短板。
    明天定妆,后天探班,建组已经两个月了,后续的宣传流程都已经定下,什么都不用管,只要跟着剧组全跑一遍,绝不愁没有曝光。
    片酬还给到了特别出演的级别。
    钟杳翻着弥足优越的合同,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潜规则了。
    靠打麻将潜规则了自家艺人的经纪人毫无自觉,自豪地翻着合同,一条条给他理顺着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接下来一周时间大概都是密集拍摄,等明天开拍了,我去市里绕一趟,给您找几套常服私服。”
    林竹一边念叨,一边忙里偷闲灌了口牛奶,在小本子上奋笔疾书:“您才回来,不能穿的那么老气横秋的。意大利那些高订好看是好看,真穿着接受采访,我怕回头媒体就给您写个‘人民的老艺术家’……”
    人民的老艺术家钟杳:“……”
    出道得早就只有这一点不好。
    他在人们的脑海里火的时间实在不短,加上当初那些作品颇具年代感的服装画质,稍微比他年纪轻一点的人,都能对他说一句“我是看着您的戏长大的”。
    钟杳平时不在意这个,今天却莫名想要强调一下自己的年龄,轻咳一声刚要开口,林竹已经抬头朝他亮出一口白牙:“不骗您,尤其是像我这种,从小看着您的戏长大的——”
    钟杳:“……”
    钟杳:“好,明天就换风格。”
    林竹心满意足,继续就着牛奶嚼薯片:“我专门学过造型化妆,这一块儿咱们用不着别的造型师。剧组的助理应该会配两个,负责基本流程,最近一阵子的片场都用不着开车……”
    民国剧对片场的要求高,展源一掷千金广结良缘的部分是重头戏,必须得靠真金白银,货真价实地堆出来。
    卫戈平怎么搭布景都不满意,幸而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林姓投资人资助了一个月的华瑞酒店,剧组直接把大堂改造成了内景拍摄片场。
    华瑞酒店是市内最高级的度假酒店,位置远离市中心,门外一条主路人烟稀少风景正好。主创团队和工作有人员就住在酒店楼上的客房里,下楼就能拍内场戏,外景也都出门不远,方便得不可思议。
    林竹从不管家里生意,高高兴兴感慨了一刻不用早起赶路真好,又把本子上写的时间表转向钟杳,同他细细念叨起明天的安排。
    时间一分一秒过了十二点。
    酒店的隔音极好,多喧闹也不必担心影响隔壁休息。
    主创们都熬夜惯了,这时候还不觉得困,沉浸在大杀四方幻觉里的卫戈平想起林竹电话里说的十二点睡觉,目光依然定在牌桌上,摆着手往外轰人:“都多晚了?快去睡觉,钟杳也去,明天第一场戏,状态不能不好。”
    钟杳挑挑眉峰,没急着动。
    卫戈平回手划拉:“怎么还不去?你又不打麻将,带你们家经纪人去睡觉,合同不都谈完了吗?”
    钟杳轻叹:“卫导,我以为我是洗了澡出来的,应该能提醒您我其实睡这间房。”
    卫戈平:“……”
    酒店主打不同房间不同主题风格,这间房是酒店里唯一的麻将房。平时剧组的人来打麻将打习惯了,居然忘了今天还多了个住在这里面的人。
    每间屋子都住上了人,就剩了这么两张房卡。
    才把人家屋子里折腾得这么乱,显然是没法这就睡的,可也不能就叫第一天才进组的演员半夜给剧组整理屋子。
    卫戈平沉思良久,果断拍板:“这还不好办?你们俩今晚先睡一间,我们收拾收拾,明天把麻将桌抬出去就完了。”
    第12章
    林竹抱着合同,整个人都烫了起来。
    “先睡一间”几个字加黑加粗地在胸口乱窜,撩得心跳都像是加了鼓点。哒哒哒冲着锋。
    林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了两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现在就下去绕着酒店跑上两圈。
    “都没意见吧?没意见就快去,明天一大早起的,可别给我顶着黑眼圈来拍戏……”
    卫导没那么好的耐性,一手一个把两人推出门,连钟杳衣服一块儿塞进林竹怀里:“行了行了。你们俩,现在去睡觉。”
    林竹:“……”
    酒店的设施很全,衣服都已经被洗好烘干,柔软的布料抱在怀里,有一小块儿轻轻贴住了颈间领口露出的皮肤。
    林竹脸上愈烫,低着头磕磕巴巴:“钟,钟——”
    无论是作为粉丝还是经纪人,叫钟杳都实在太冒昧了,他给自己做了一天的心理建设,也实在没能叫的出口。
    “怎么口音还变了?”
    钟杳拍的戏多,什么地方都去过,几十个人拉出去都睡过帐篷土炕,现在更不介意和经纪人睡一个标间。笑着朝他伸出手,准备接过自己的衣服:“来,我也不能什么都不拿,太不像话了……”
    林竹浑浑噩噩,艰难地把合同从衣服底下扒出来,分给了钟影帝一半。
    最大限度满足了人民的老艺术家参与劳动的需求。
    钟杳哑然,配合地伸手接过厚厚的合同,跟在林竹身后,耐心看着他翻出房卡刷门。
    剧组一般是不给经纪人配备房间的。
    如果是咖位大戏份重的演员,能多给分出一个房间来,经纪人助理团队内部协商着谁跟在身边照顾,楼层却也通常不跟演员的分在一块儿。
    像林竹这种房间就在隔壁的,除了导演沉迷麻将公开徇私,也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您放心,我睡觉老实,不蹬被子也不翻身,您好好休息……”
    林竹刷开门禁,抬手按上扶手,口干舌燥地跟钟杳郑重保证。
    钟杳的屋子是一张足够三人睡下的席梦思大床,他偷偷试着躺了躺,睡下去很舒服,抱着抱枕滚来滚去都没问题。
    还没来得及回屋就被抓过来打麻将,他连自己的屋子里有几张床都不知道。
    要是他这间屋子也有张三人大床……
    林竹脸红了,忍不住抿起唇角,责备自己的念头太过放肆。
    夜已经很深了,即使知道酒店隔音良好,他的声音也放得轻轻的。
    走廊的灯光昏暗,年轻的经纪人微仰起头,干净的嗓音裹着清透目光,融成稚拙又郑重的天真气。
    钟杳低头,朝他笑笑:“我睡得沉,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什么样,你别因为我闹得睡不着就行了。”
    那必须睡不着啊!
    林竹在心里挠墙呐喊,面上依然尽力可靠沉稳,推开门让钟杳先进去:“不会,我也睡得沉……”
    他几乎按捺不住心底紧张,见钟杳进了门,自己也箭步跟着蹿进去。
    ……是间普通的标间。
    装修得确实足够精致,古色古香的国风摆件比隔壁那间麻将房多出不少格调。两张床中间被屏风隔着,影影绰绰落着个模糊的影子。
    规矩得让人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松一口气。
    林竹轻轻叹了口气,又从自己胆大包天的念头里悚然惊醒,整个人瞬间红透。手忙脚乱地放下合同挂好衣服,又匆匆地跑去拉窗帘调整落地灯。
    “很晚了,我来收拾。”
    在灵活的经纪人再一次穿梭过自己身旁时,钟杳及时抬手把人拉住:“去冲个澡,然后就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说不定还要你帮忙叫我起床呢。”
    叫钟杳起床!!
    林竹觉得自己现在削尖了脑袋填上火-药就能上天爆炸,整颗心狠狠在胸膛里跳了跳,立即动力十足地中止了忙碌,听话地拧身一头扎进浴室。
    钟杳手上还保持着攥他胳膊的动作,对着林竹的残影坐了一会儿,眼底讶色渐退,唇角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露出了个笑意。
    带了点儿真实又清浅的温度。
    浴室里叮叮当当响了一会儿,就又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干净柔和的嗓音哼着欢快活泼的调子,才一句音量就明显降下来,却还是高高兴兴的,擦个沐浴露都要在花洒底下蹦着高。
    老艺术家钟杳简单收拾了屋子,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要不要提醒他小心摔倒,想起刚刚林竹灵巧得过分的动作,终于还是没有额外多嘴。
    林竹的身手有些敏捷得过了头。
    钟杳当初是演古装武侠出道,古装戏没落之后转战现代片,一口气接了四、五部警察特工的戏,正经学过小擒拿,太极也曾经有专人辅导。
    加上他常年健身,手上有力气,哪怕只是随意一握,一般人也轻易挣不脱。
    林竹却只是轻轻一拧,不等他看清楚,就轻而易举脱了出去。
    熟练得像是……没少打架挨揍一样。
    钟杳又想起他在麻将房里的话。
    大概是洗的差不多了,浴室里的水声又响起来。人声小心翼翼地和着水声哼歌,要贴着浴室才能隐约听见。
    分明是高兴得收不住了,又记着屋里还有一个人,生怕影响他休息,才会特意收敛下来。
    钟杳自己握着自己的胳膊拧了几次,终归不得要领。听见水声渐弱,在林竹出来之前绕过屏风,回到自己床上躺下,想想又坐起来,开了盏床头灯翻开剧本。
    林竹快速冲了个澡,换上浴袍擦着头发出来,正看见钟影帝勤勤恳恳地背着台词。
    要么人家是影帝,这时候都还在心无旁骛地用功。
    单纯的经纪人认真反思了自己的专业精神,一点点把满脑子的粉丝专用滤镜扒出去,踩着拖鞋绕过屏风,蹲在床边仰头:“咱们……七点起床行吗?”
    钟杳沉稳地放下剧本,直起身正要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顿。
    林竹刚洗了头发,精精神神的短发带着晶莹的水珠立起来,脸色被蒸得微粉,眉眼也仿佛让水汽沁得更精致了一点儿。
    琥珀色的眼睛清透得像是一泓清泉,盈着床头灯淡黄色的暖光,年纪看上去一下子小了好几岁。
    乖的要命。
    钟杳一瞬闪回过试镜时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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