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公子的话，让帝无涯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我付出了那样的代价，可她的命，依旧会改写？”
    夜公子闻言嗤笑一声：“命会改写？你们所有人都觉得她的命是早就已经注定好了的吗？生来就是皇女，注定了会登上高位，这似乎是所有人对于她命运的揣测，可事实呢？是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因为从她母亲看《命格录》的那一刻，她的命就已经改了，同样，自从你看《命格录》的那一刻，她的命也改了，不再是你看见的那样。这世间的事情怎么可能如你所想那般，它总是有得必有失，你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先失去些什么。”
    帝无涯冷哼一声：“她人在哪里？”
    不想多说废话，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夜公子的态度。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应该想到的。
    这样一个神秘的人，怎么会那么简单的只会算命？
    可她算命，却是丝毫不差。
    身份没有暴露吗？暴露了，可是没有人敢乱说她的事情。
    任何一句对她不利的话语都没有。
    如同憾金皇朝现在一样，有很多人其实对于夜公子也并不是那么的满意，但他们都只敢将这样的想法藏在心中，不敢表露分毫。
    夜公子并未回答帝无涯的问题，而是低声道：“你的事情可有安排好了？”
    帝无涯一愣，语气有些嘲讽：“她若是死在你的手中，那再多的安排也是没有用的。”
    一旁一直处于看戏状态的帝微凉嘴角抽了抽。
    夜公子也被这话一噎，有些无奈：“好吧，她不会死在我的手中，现在你可以安心了。算了，不想说就走吧，漪会带你过去找她，至于天盛皇朝的事情，也还有时间。”
    帝无涯拂袖离开，略有些不悦。
    他走了，帝微凉却没有离开。
    扯了扯嘴角，帝微凉道：“近来可好？”
    夜公子点了点头：“甚好。”
    帝微凉：“……”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若是没有，就走吧。”
    “你要死了吗？”帝微凉一双眸子灼灼的看着她，像是要在她身上看出一朵花来。
    夜公子扶额：“你从什么地方看出来我要死了？”
    帝微凉指了指她，轻声道：“你身上这件衣裳真好看，不过虽然好看，但你从不会穿这样的衣裳，而我唯一一次看你穿，是二十年前你要死的前面几天，就如同现在这样，明明的大热天，你却裹着一件狐裘，说自己有些冷，脸上苍白，手脚冰凉，过了不久，你就死了。”
    将死亡说的这样云淡风轻，夜公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知道了又怎样？我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任何人，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难不成你要去高密？说我要死了？”
    帝微凉摇了摇头：“我不会去，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样？”
    “这件事情，你既然不明白，那就不要问了。”
    “为什么不问？”帝微凉咄咄逼人，“凤倾舞和帝无涯的事情我可以不问，那么我呢？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五灵界的所有人，为什么都死了？你要救世我管不着，我也没有这个能力，但是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是我唯一的家人，为什么你要亲手毁灭五灵界？”
    一字一句的质问，都是在控诉夜公子曾经做过的坏事。
    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答案？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我只是想要你给我一个他们必须死的理由，这样都不可以吗？”那近乎祈求的语气，真不像是帝微凉。
    “好，你想要理由，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他们不死，我没有办法封印住霏花幻境之中的那个后简，这样的理由，足够吗？”
    足够吗？看着夜公子的脸，她的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隐瞒。
    可是这样的理由，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了。
    帝微凉有些悲凉的摇头：“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你我很清楚，别说一个后简，就算是十个后简加在一起，你想要杀她，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为什么要牺牲那么多人？这不是理由，不是原因。而且，如果你牺牲的人少一点？我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大的怨气，可那是五灵界五大家族啊，那么多人，一个都没有剩下，你要我怎么能原谅你？”
    “我又没指望要你原谅我，再说了，你不是遇见另外一个后简了吗？难道不知道五灵界的来历？他们早就该死了，还活着都是上天对他们的仁慈，可后简却是五灵界的关键，就算五灵界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亡，将来光明神殿开始扩张之后，第一个就会拿五灵界开刀，我这样做，是让他们避免沦为傀儡，他们现在还有转世的机会，可是一旦沦为光明神殿的傀儡，那就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呵，那他们的生命也不该就这样结束。”
    “那你要我怎么办？当时后简用五灵界的人威胁我，你说，我要怎么做才好？”夜公子反问道。
    “当然是救人为先。”帝微凉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说出口了这句话。
    夜公子嗤笑一声：“有些时候，有选择比没有选择更加的困难。微凉，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我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帝微凉蹙眉。
    可是她已经开口了：“从前有一个神，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力量可以保护所有人，她也是这样做的，认为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没有黑暗，可是后来，她为了救助世人，牺牲了很多人，有自己的母亲，也有自己的爱人，可是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来帮她，反而落井下石，说她是神啊，居然保护不了一些凡人，你说，可不可悲？”
    “这……世间像是那样的人不少，但说到底还是善良的人比较多。”帝微凉说了一句很中肯的话。
    夜公子轻笑一声：“是啊，她也是这样认为的，她觉得只是当时没有人站出来不代表其他人心里就不想帮助她，或许只是他们没有这个力量，怕帮不了她反而害了她，但是质疑的种子已经在她心中种下，最后关头，她犹豫了，她舍去了自己的一半魂魄，留住了那些牺牲之人的一丝生机，保住了他们的命，这些肯为了她牺牲的人，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她陷入沉睡之中，轮回转世，终于再次等到了她所爱之人的回归。”
    “她做的很对，就算是付出一切，也要试一试。”
    “难道你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错了，这不过才是真正的开始而已，她在尘世之中历经一切，却依旧有一颗干净的心，不染俗世尘埃。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是当年的重演，她再一次面临那个选择，是要保护天下苍生，还是保护她所爱的人，因为当初那些人的牺牲，就是用他们的力量来镇压一切妖魔，一旦镇压的那些人苏醒，封印就保不住了。你猜，这一次她怎么选？若是换做你，你又会怎么选？”
    “这……”帝微凉沉默了，是要保护天下人，还是要保护自己心爱之人呢？当时已经牺牲过一次，怎么还能允许第二次的牺牲？
    “她选择了她爱的人，对吗？若我是她，我也会这么做。”
    夜公子嘴角微扬，眼中有些许赞赏：“是，她也是这样选的，身为守护天下的神，最终却选择了自己的爱人而放弃了保护天下人，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守护神，但她是一个合格的爱人，她救了自己爱的人，这并没有错，但在苍生看来，她错了，且错的离谱，为了她爱的人，她怎么可以置天下苍生的安危于不顾呢？”
    诶？好像是这样啊……
    帝微凉抿了抿唇：“这不就是所谓的大局和小局吗？世人指责她为了一个人而不管天下人，从大局来看，她确实做错了，但是从她的角度来看，她没有错。”
    “那你认为，她错了吗？”
    “这……我不知道。”
    夜公子对于这个答案似乎没有任何的意外，继续道：“她选择了救自己爱的人，但她没说就这样置其他人于不顾啊，她有想办法救其他人的，她没有丢弃自己身上的责任，她身后有人帮她，他们都宠着她，她要做什么他们都没有放弃她，在这样的衬托对比之下，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她救。”
    帝微凉：“……”
    “惊讶吗？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是她的错吗？可是在她的角度看来，她并没有做错什么。那些人对她落井下石，她也没想放弃，那些人质疑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放弃，可这样的事情多发生几次，还是会寒心，一旦寒心，就是自我怀疑的开始。尤其是在关心她的人的衬托之下，让她产生了一种这些人就不该救，死了最好的念头。我辛辛苦苦的保护你们，你们却对我如此薄情，既然如此，那我何苦保护你们？你们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那些魔又不是她的对手，也不敢对她下手，她是安全的，她的亲人是安全的，她似乎已经找不到理由保护那些人了。”
    帝微凉：“……”他都没有办法反驳的。
    “你觉得，她做错了吗？”
    错了吗？似乎没错，又好像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