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老婆子还真是会挑拨,我呸!”李大花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闷,陈老汉老俩和陈翠娥莫名心头一松。
“我这怎么是挑拨?实话你们不听,回头有你们后悔的时候。”吴氏垮着脸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来干嘛,你就是知道我们家翠娥是福娘娘,所以才来叫翠娥回去,我告诉你,你做梦。”李大花跳起脚来骂,她虽然胖,但身段灵活,竟能蹦起半尺来高。
“她是什么福娘娘啊,也就你们信。”刘春娇被吴氏扯了一把,不得不开口。
“你们不信?你们不信跑来接翠娥?我呸你家祖宗十八代,你们老沈家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吗?一年三节给我们送的礼连猪都不吃,我们家翠娥在你们做牛做马的还不落好,你瞧瞧你瞧瞧,都瘦成什么样儿来,我可是知道,你们当时还是想要休了翠娥呢,如果不是因为翠娥是福娘娘,你们会来接?你当我们三岁小孩来骗呢?”李大花骂得吐沫直飞的。
陈矮子也在一旁帮腔:“可不就是,当我们是傻子呢,我那年去沈家找我妹子,结果我妹子地里耕田,你们家那么些个大男人,居然要我妹子耕田,要不因为我妹子是福娘娘,就是因为你们家男人都死光了得要我妹子回去接着当男人一样使唤?”
吴氏给陈矮子的咒骂气得说不上话来,指着他半天开不了腔。
可李大花还不算完,竟跑到门外喊了起来:“大家快来看啊,快来看水月湾沈家有多不要脸,我妹子在他家的时候把我妹子不当人,我妹子这会儿受不住回家了,被寒仙子说是福娘娘,他们倒又想来接回去,你们见过不要脸的,但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不。”
“你这,你这简直就是个泼……泼妇。”吴氏气得嘴唇抖得都说不出整话儿了。
陈翠娥不禁想笑,一向泼辣的吴氏竟也有说别人是泼妇的时候。
吴氏突然看向陈翠娥:“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陈翠娥被这突然的一声吼吓了一跳,但还是坚决地摇头:“不回。”
吴氏指着陈翠娥,手指都在抖:“行行行,这次你不回去,这辈子你也别回去。”
陈翠娥握紧了手,还是道:“我这辈子也不会回去的。”
李大花见吴氏还敢说这话,抬手就将她和刘春娇往外推:“回什么回?回什么回?你以为你多大脸呢,还耀武扬威起来,我家妹子看不上你家知道不?”
吴氏给李大花推得在门外崴了一下,脚上传来钻心的疼,顿时坐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这若是在别人家,被吴氏这一嚎,肯定得请个大夫来看看,不定还得送些礼过去。
只可惜这不是别人家,是陈家,陈家由李大花作主,任吴氏嚎破了天,那门还是关得紧紧的。
而且也没人说什么,李大花的为人村里谁不知道,这是相当正常的事。
其实陈家屋里也说过这事,陈老爹觉得是不是得出门去看看。
“怎么着也是成栋他奶,这样不合适吧?”陈老爹看着儿子陈矮子小声嘀咕着,但眼尾却瞟着李大花。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都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我们做什么都合适。”李大花大声道,然后号召一家人去做饭吃。
陈家人听惯了李大花的,因此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倒是陈翠娥蹲下身子对沈成栋道:“成栋,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奶,你去扶你奶回去吧。”
沈成栋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娘,那我走了,您有事儿就回去找我。”
陈翠娥见小小的孩子像个大人似的说话,眼眶又开始发热,只知道点头,怕一开口会掉眼泪。
若不是自己太懦弱,这孩子哪里需要像现在这样事事都关心。
见沈成栋打开门,李大花从灶间走出来,不解地问陈翠娥:“妹子,怎么不让成栋吃了饭再走?那婆子你理她呢,她还能痛死不成?”
陈翠娥勉强笑了笑:“嫂子,多谢您疼成栋,只是那毕竟是他奶,若是不管,传出去太难听,往后他还得娶妻生子呢。”
陈家村离水月湾不远,有话传过去也容易得很。
李大花低头思索了一番,想起寒露说的得“父慈子孝”,摇头道:“父慈才子孝,那婆子又不慈,孝她干嘛呀?”
陈翠娥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有几个人能像李大花这样不管不顾,这样洒脱啊。
门外的吴氏和刘春娇见门被打开,心头倒是一喜,但只看到沈成栋,脸便沉了下来。
“就你?”吴氏抬头问沈成栋。
“嗯,我送奶回家。”沈成栋闷声道。
“我脚都这样了,回什么回啊?”吴氏没好气地说。
“那我在这里陪奶。”沈成栋在门坎上坐下,又看了看天色,小声道,“日头要上来了。”
吴氏和刘春娇也看了一眼天色,快中午了,这陈家门口没种树,一会儿怕是晒得很。
“娘啊,这陈家不晓事,以后有他们的苦头吃,我们先回去吧,让秦大夫给您看看,您身子娇贵,如果不及时看诊,越来越严重了可怎么办?”刘春娇小心地哄着吴氏。
沈成栋却撇了撇嘴,身子娇贵?说的是他奶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夫人。
可不得不说,刘春娇比别的妯娌讨吴氏喜欢也是有道理的,她的这番话便让吴氏觉得极度舒适,甚至也不那么痛了。
“走吧!”吴氏在刘春娇和沈成栋的搀扶下勉强起身,恨恨地冲着陈家大门“呸”了一声,“我看你们家能有多少福,以后讨饭可千万别讨到我家门口,我喂索猪屎你吃。”
只是陈家人这会儿都在灶屋,没人听见吴氏的这番狠话。
不过吴氏这会儿崴得真的是有些厉害,整个人几乎都是靠在刘春娇和沈成栋的身子上挪回水月湾。
走到寒露家门口的时候,吴氏见栅栏上花儿朵朵,屋里还传出孩子的笑声,又累又饿又渴又痛之下,竟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