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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不该是这样的。
    衡玉与顾世哲回握,就像她幼时学走路的时候顾世哲一直扶着她给她力量,如今该轮到她给予他力量了。
    而她,的确给得起。
    “小舅,你可曾记得幼时你教我读《尚书》,里面有对华夏这个词的释义。”
    顾世哲饱读诗书,在她很小的时候,是彼时还是少年的他教她去读书写字的。
    “冕服华章曰华,大国曰夏,及四夷皆相率而使。”
    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把《尚书》里面的这句话念了出来。
    古人以服饰华采之美为华,以疆域广阔与文化繁荣为夏。从字面上来说,“华”有美丽之意,“夏”有盛大之意,“华夏”这个词的寓意如此美好。
    而名为“华夏”的这个国家,也该名副其实。
    “小舅,这两个月,我把家中能找到所有报纸都翻出来看了一遍。”衡玉突然道。
    顾世哲望着她张扬不同以往的眉眼,再联系衡玉前面的话,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衡玉的打算。但这个猜测又太过令人震惊,以至于他有些不敢相信。
    “我想请小舅继续坚持下去。
    “他日,这个国家就是你的最大底气。国际之上,你所说的所有话,与会者都要一字一句认真听清楚。
    “勿谓言之不预也。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态,他国政客都要认真掂量其中的份量。
    “到他日,在我国内租界的所有国家都要乖乖离开,并且向我们赔礼道歉。
    “今日我们的确缺乏精备的武器,但来日,我国之重器必让他国目不暇接,必让八方来贺我盛世。”
    衡玉笑起来,“这是我给小舅你画下的大饼,小舅可愿等待,可愿支持我?”
    第92章 弱国无外交。
    当天晚上, 衡玉睡得很早。
    将近子时, 谢谦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时候,顾世哲书房还在亮着灯。
    谢谦的房间在二楼靠里, 顾世哲的书房门没有合紧, 他走过去的时候能看到有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来。
    谢谦的酒量很好, 虽然喝得有点多了, 但也只是脑袋有些昏沉。刚刚他上楼的时候已经喝过醒酒汤,这会儿倒是感觉舒服了许多。见顾世哲还没睡,他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就去敲了顾世哲书房的门, 想着与他聊一聊天。
    他可以说是看着这个小舅子长大的, 对于顾世哲的性子也了解。
    顾世哲性情爽朗,但从小一路顺风顺水,顾家最艰难的时候他还小,没到记事的年龄。后来他与妻子结婚, 生意也起来了,一直没有亏待过顾世哲。
    顾世哲不是没经历过打击, 但这一次的打击太大了, 谢谦有些担心他钻了牛角尖。
    “请进。”顾世哲听到敲门声,也能猜到外面的人是谁了。
    他手里握着本外国名著,但心思早就不在书上了, 这会儿听到敲门声, 把书合上放到书桌左上角,调整了个更加轻松的坐姿,目光落到推门走进来的谢谦身上。
    谢谦推门进来, 上下打量了顾世哲几眼。顾世哲比起之前的确是要瘦了憔悴了不少。
    不过还好,看起来很精神。
    还不等谢谦出声说些什么,顾世哲倒是先笑了,“姐夫,你不必担心我。你闺女已经安慰过我了。”
    顾世哲回想起不久前他与衡玉在书房里发生的对话,还觉得有些目眩。
    那样的豪情,那样的眼界……他突然很遗憾他与谢谦没有早点发现衡玉在政治方面的才华,让她早些去接触政治。
    衡玉打算走的那一条路危险吗。
    不可否认,十分危险。
    可衡玉描述的前景太美好了,而她的规划,每一条都很合理,一看就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出来的,以顾世哲的眼光去看,他觉得其中具有非常大的可操作性
    既然衡玉给出这么一个具有操作性的计划,她自然也能赢得顾世哲对她的认可。
    不知不觉,顾世哲已经在思考衡玉这么去做能带来的巨大影响和改变,而不是想着要怎么去阻止衡玉放下这些想法了。
    谢谦没能从顾世哲这短短一句话里面听出他的心里想法,他好奇问道:“玉儿说什么了?”
    其实衡玉会提前和顾世哲摊牌说这些,也存着想要通过顾世哲去说服谢谦的心思。
    谢谦是一个商人,但他背后的力量并不小,而且他手里有钱有人,衡玉如今最缺乏的就是这两样东西了。
    她有白手起家的实力,但如今的局势瞬息万变,有捷径她为什么不走。
    顾世哲也没有辜负衡玉的期待,他完整把自己与衡玉的对话复述了出来,还把自己对此的看法都发表了,然后就静静坐在一旁,等谢谦自己做抉择。
    好一句“弱国无外交”,好一句“冕服华章曰华,大国曰夏”。
    这样的言论,鞭辟入里,又能打动人心。
    即使是谢谦,也被衡玉话中所描述的前景打动了。
    “这一条路十分危险,可姐夫,我想支持玉儿走下去。”不知道为什么,顾世哲总觉得衡玉身上有股魔力,能让人对她心生信服。
    可能是因为她在介绍自己打算的时候表现得十分自信,侃侃而谈,无论顾世哲提出怎样的疑问她都能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连顾世哲都这么表态了,谢谦不得不好好考虑这件事。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呢。”谢谦揉了揉额角,对着顾世哲苦笑。
    半年之前,他闺女还是个有思想追求进步的女学生,虽然大胆,但却没有这样的豪情。如今却剑指军阀势力,不可谓不锋芒毕露。
    顾世哲其实也不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好歹有两个月时间在中间进行缓冲,衡玉没有给自己的转变找理由,顾世哲却已经为衡玉想好了理由,还替她说服了谢谦。
    转变的理由很多啊,比如衡玉看报纸足够了解如今的形势,继而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做一些事情。在这个时代里,并不缺乏这样的人。
    比起谢谦,顾世哲和衡玉相处的时间更多。听到顾世哲这么一解释,谢谦也就暂时放下这个问题了。
    他垂眸沉思,半晌,轻叹出声,“玉儿没有把事情说完,她隐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若我猜得没错,那件事一定很危险,所以她才没有透露。”
    可是,他有理由拒绝衡玉,不让她掺和到这样的斗争去吗。
    那是他娇养着长大的女儿,他原本希望尽自己所能,在这乱世中庇护她幸福美满过完一生,可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浑浑噩噩的时代里,他的女儿睁开了眼睛,看清了形势,他却希望她忘掉看到的这一切,重新回到她的富贵窝里。
    这样做无异于折断她的翅膀,把她这个本该在外搏击的雄鹰关在笼里当金丝雀。
    这样难道不是更残忍吗。
    最后,谢谦没有立马表态,只是对顾世哲道:“我再好好想想。”
    这一夜,谢家大宅里谢谦和顾世哲都没能好好入睡,反倒是衡玉这个当事人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培德女中放假,衡玉比以往起得要晚了些,她下楼的时候,谢谦和顾世哲两个人精神都有些颓靡,一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
    他们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翻阅报纸,听到从楼上传来的脚步声都抬头往她看过来。
    顾世哲现在已经离开外交馆,昨天衡玉与顾世哲沟通的时候,还提议让顾世哲去大学里执教,尽量为这个国家多培养一些外交方面的人才。
    不过因为顾世哲还在考虑,所以他在家很正常,倒是谢谦,天天在外面跑来跑去谈生意,今天到这个点了竟然还在家里。
    衡玉让陈嫂把她的早餐端去客厅,她自己已经走了过去,在沙发坐下,饶有兴致地对谢谦和顾世哲道:“爹,小舅,你们俩这精神劲不是很足啊。”
    眼底黑眼圈都很明显。
    系统在旁边看戏,还爬上线对衡玉吐槽,说这两人心理素质不行啊,竟然还失眠了。
    衡玉:“……”
    她觉得系统最近可能太无聊了,连这种事都值得吐槽。
    谢谦把手里的报纸合上,催促她:“快吃早餐,吃完我们三去书房里好好聊一聊。”
    他特意把今天上午的约都推了,就是存着要和衡玉再深入聊一聊的想法。
    可衡玉没什么想聊的,能说的她都说了,接下来那些安排,要么就是太危险了不好告诉谢谦他们,要么就是在没做出来之前说太多反倒容易被人认为是猖狂。
    她还是比较喜欢先做事,直接用成果说话。
    “其实没什么好聊的。”早餐是豆浆油条,再配上一碗热气腾腾、开胃的米粥,衡玉喝了几口米粥垫肚子,还端起温热的豆浆喝了一口,方才对谢谦道。
    谢谦没想到衡玉直接拒绝了。
    “您就直说,我昨晚那表现,能让您拿出多少筹码投资。”衡玉开门见山问道。
    谢谦眯眼,他就知道衡玉会盯上他手里的钱还有人脉,“你想要什么?”
    “谢氏面粉厂副经理一职不是空出来了吗,给我吧。”
    以衡玉昨晚的表现来说,其实可以要更多的筹码,不过谢谦没说,他只是问道:“你要给谁。”
    这个职位很重要,谢谦至少要了解一下衡玉挑好的人选。
    “邵于洋,您应该认识他。”
    谢谦眼中划过诧异,“竟然是他。”态度马上变得干脆起来,“如果是他完全没问题,让他去当面粉厂的副经理倒是屈才了。”
    他的面粉厂生意虽然做得大,但邵于洋之前的身份可是很高的,即使如今他落魄了,以往的人脉也还在,他本人也有真材实料。
    谢谦也没想到衡玉不声不响竟然拉拢来了邵于洋,这位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当然,能拉拢来邵于洋的衡玉也不简单。
    邵于洋让谢谦提高了对衡玉的评价,衡玉方才开口要其他东西。
    谢家行商,手里有大笔资金,但却有一个短处,那就是手里没有军队。
    而在这样混乱的时代里,只有手里握有军队方才有资格在这乱世中说话。
    所以她打算两头一起进行。一边让谢谦出钱方便她去培养人脉发展自己的势力,一边则虎口夺食。
    她选定的目标是甘城军阀薛平梁。
    这个人手里有兵工厂,军队实力在各地军阀中不上不下,并不出挑。衡玉会选择他主要是因为这个人短视而又贪婪,目光短浅,而且上位颇有些来历不正,他底下有挺多人对他都有意见。
    她是想要虎口夺食夺取对方手中的权力,不是想要寻求合作伙伴的,自然是对方越作死越好了。
    谢谦和顾世哲不清楚她后续的行动,但都同意配合她。
    打死两人也不可能想到衡玉一出手就要玩这么大。
    衡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了,培养出一两个心腹还是很简单的事情。她没有让谢谦的人出手,而是派了自己的人去给薛平梁送东西。
    她没送别的,送的正是她在顾世哲书房里画的那张手枪的图。
    在图纸背面,她只留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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