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颊上肌肉本能地紧紧绷了起来，“你他妈说谁脑子不管用呢！不知死活的小崽子！”
    他没有接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什么礼仪尊卑那些他都不懂，甚至连正常的人伦纲常也不怎么了解，但他心里仍存在着一丝清醒的意念。
    作为一个人，尤其是男人，是有尊严的，是绝对不容许别人来侵犯和践踏的。士可杀不可辱这种文绉绉的话他说不出来，开口能讲出来的全是粗俗的谩骂，几乎不堪入耳，却无比真实。
    阿哲站得笔直，修长的身形往那一杵，便自成一道风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笨蛋杀手，渐渐收敛起了面上的笑意。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穆云深就先他一步开了口，“不知死活？这话你有资格用来说别人吗？”
    苏大勇喉头一滞，辩驳的话语阻塞在喉头。
    穆云深语气十分平静温和，眼神却分明含着刀光剑影。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皮鞋鞋底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一点一点由远及近，苏大勇甚至觉得他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自己脑子里。
    他淡淡地瞥了面前这自称没名没姓的人，语气倏地轻蔑起来，“像今天晚上这种事情，你恐怕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吧？这位......杀手先生，你敢不敢回想一下，你这双手上背负了多少条人命，沾了多少浓厚的鲜血？嗯？你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就没有听见过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从地狱之下传出来的哭声吗？”
    苏大勇微张着双唇，脸上写满了茫然，但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这样细小的变化并没有能够逃得过穆云深的眼睛，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趁热打铁道，“那些莫名死在你手里的人，恐怕都是在没有一点准备的情况下就遭了毒手吧。那你有没有好好地看过，在他们断气之前，眼睛有没有好好地闭上？”
    “你胡言乱语什么......”苏大勇突然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肩膀没由来地晃了一下。
    他笼罩在脸颊表面的那层油腻外壳终于破碎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露出了怯懦而又悲哀的内核。
    他眼神中的悲伤和恐慌虽然只是稍纵即逝，却也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过。他弯曲着身子，脊背已经不再笔直。
    他看起来不再像一个人，而像是一只不小心误入人间的低级野兽，丑陋而又笨拙。
    看着他这副模样，穆云深低低地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听说，人在死之前，如果没能好好地闭上眼睛，是会记住他看见的最后一张脸的。这么说来的话，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可能早已经被无数孤魂野鬼盯上了吧？”
    “住嘴！”杀手先生终于按捺不住了。
    倾注在身侧紧紧攥住的拳头里面的力气悉数奔涌出来，化作滚热的高温，侵入骨血，将他唯唯诺诺的声音撑得登时有了十足的底气。
    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血丝从眼角周围生出根来，以烈火燎原之势飞快地朝着中央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