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震天,威严至极,从街头传到巷尾,不一会这件事便传来了。
原本空旷的街道顿时挤满了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大家都在谈论着这件事,声音竟可以胜过鼓声,他们个个面色激动而迫不及待。
甚至往日百姓最惧怕这些官兵,如今在他们眼中,也并不凶神恶煞了,反而和颜悦色的,还特别不怕死地去追问细节。
“江远承将军真是我们的神人救星啊!”
不知道谁大喊一声,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江远承将军必胜,江远承将军必胜!”
声音越来越大,一声漫过一声。
不仅仅是杏花楼,整个京城都被洪水一般的声音裹挟着,苏清韵听了着实心慌,她站在门前,看向外面的世界,好似一场狂欢。
而杏花楼里坐着一尊大佛,冷面江寒。
杏花楼的那些姑娘还是惧怕他,纷纷出去欢呼。
声音实在是太大,程妙音只好先放下琵琶。
苏清韵敛眉,不由自主地捏紧了门,她不知该作何感想?
边城危机解除,敌国败退,本是太平好事,她该与京城人一起庆祝,但是……
她心中又埋藏着不安,因为这个让京城人都热闹起来的将军叫江远承,姓江。
苏清韵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江寒。
江寒放下筷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一手背后,一手按刀,徐徐踱步至门外。
他看起来若无其事,泰然自若,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好像随时都在算计着什么的表情。
“是件好事,对吧苏小姐?”
他冷眼看向外面疯闹欢笑的百姓,声音平淡。
苏清韵抑制住心中的感情,别过视线去,“天大的好事,江指挥使。”
“是吗?苏小姐这样觉得,可我怎么看苏小姐面色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呢?”
江寒摩挲着刀柄,问的问题也直击她内心。
她牵起嘴角,凉声一笑,“边城安全了,郑国战败,京城也自然无碍,这不仅是对京城,对天下都是件好事,江指挥使觉得我不开心?”
“是啊,边城是暂时安全了,但秦王和南宫将军还未知呢。”
看苏清韵毫不意外地变了脸色,江寒扬眉,“不过苏小姐也勿急,好信息会一个一个传来的。是生是死,总要有个说法的。”
“是,江指挥使说的有理。”
苏清韵颇恼,有些应付不了这个老狐狸。
街上人山人海,人群中忽然挤出一些人来,往杏花楼这边过来,他们眉开眼笑,步子很轻快。
苏清韵眯了眯眼睛,对方是京兆尹韩徽和齐王宁鸿奕。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见到他们并没有必要感到惊讶。
“江指挥使,边城保住了,好事啊好事!”
韩徽满脸是笑,甚是高兴。
而宁鸿奕瞥见苏清韵,则是愣了一会,不知她怎么会在这,转而笑得有些张扬,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苏清韵在心中冷笑一声,不愿看得起这些人。
“光是边城保住了,也不算是好事。”
江寒面无表情。
韩徽则不以为意,“那是那是,不过我相信江将军,一定能将郑国打得落花流水,不敢侵犯。江大人,江公子真是好生厉害啊,国士无双,这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前途无量啊,不愧是江大人您的弟弟。”
“韩大人客套了,功是江远承的,与我江寒并无关系。”
江寒淡声说道,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至于陛下如何处置,那就由陛下决定,我等臣子,还敢僭越不成?”
“是是是,指挥使大人说的是。”
韩徽也怕惹得这位喜怒无常的人不开心,只敢顺着他说。
宁鸿奕毕竟是皇子,比韩徽要端着,“江指挥使的弟弟立了大功,到时候可要好好庆祝,别忘了邀请我们。”
“齐王说的这是什么话?”
江寒取下腰间的玉佩,低眉看着玉佩,眼神玩味,“如今不过是稳住了边城,让京城放心了,郑国依旧是存在的大隐患,它存在一日,宁国就无法真正安心。王爷那么快急着邀功,怕是又要惹得陛下不开心。”
宁鸿奕面色铁青,却只能认了,“指挥使高瞻远瞩,眼光长远,是本王心急了。”
“在陛下面前,王爷千万不要忘了,高都洪水尚未解决,风州与关中的叛乱虽被压下去了,然而也是尚未平静,还有秦王和南宫将军下落不明,军队损失惨重。当然还有陛下心头最大的威胁,蠢蠢欲动的郑国。”
江寒忽然看向苏清韵,“看似太平,却是危机四伏,你说对吧,苏小姐?”
对方眼神实在幽深,丁香都有些后怕。
苏清韵则迎着他的眼神,扯出一个笑容,说话也夹着刺,“指挥使大人居安思危,令人佩服,真是难得,您不是那种会粉饰太平的人。”
“苏小姐聪慧通透,胸怀谋略,不是寻常女子,果然是秦王殿下看中的人。”
江寒的话高深莫测,另有所指。
苏清韵低眉一笑,“指挥使大人高看了,我是再寻常不过的闺阁小姐,没有大人说的那么厉害。”
“是与不是,静待时间。”
江寒手中握着玉佩,看向韩徽和宁鸿奕,“京城如今热闹喧哗,就有劳二位留在这好好看管京城,维持秩序。我马上进宫去见陛下,想必这个时候陛下有事要交代。”
“放心吧指挥使大人,这本就是我京兆府的职责所在。”
韩徽喜上眉梢,“这些日子,京城没有一起打架斗殴,私刑案件,偷窃盗贼,百姓欺压……”
江寒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这些事情,就由京兆尹大人和齐王殿下一同报与陛下吧,京城无事,陛下会有赏赐的。”
“是!”
韩徽压抑不住地开心。
宁鸿奕心中也想着被皇帝夸奖赏赐,迫不及待地要将声名传出去,甚至要超越秦王。
“稍安勿躁,来日方长。”
江寒说了这一句,然后便抱拳,转身进了杏花楼。
苏清韵全程不动声色地扫了这三个人。
虽说罗蝉司只归皇帝管束,但是什么时候皇子在罗蝉司面前也要这般忍耐了?
而且好像宁鸿奕好像与江寒……
她心中有种想法渐渐成形。
“小姐,我们回去吧?”
丁香和白露拉着苏清韵,秋姨娘也觉得她脸色不对劲。
苏清韵点了点头,虽然她心中不想,但也出于礼数不得不简单跟韩徽和宁鸿奕说声告辞,然后便离开了。
“啧啧啧,真是如花似玉的大家小姐,不过真是可怜了,秦王殿下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
韩徽惋惜。
宁鸿奕冷笑一声,“韩大人何必纠结这个事呢,万事万物之所以发生自有它的道理。”
“哎,王爷说的也对,只能说是天命难违吧。”
都是官场上混的,韩徽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齐王殿下的心思?
天命难违,顺其自然吧,如此才能活得更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