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焉来楚门镇的主要目的是解决掉跟踪他们的人,目的已达成,他们便没有必要在楚门镇停留。
离开前她在书摊买了本书给谢公子解闷,谢公子收到书后哭笑不得——
“陆行焉,你真是白丁吧。”
陆行焉反驳:“我不是。”
他将书封摆给陆行焉看。
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女经。
陆行焉道:“今天要赶路,我匆忙拿了一本。”
她面不红心不跳,单从表面看,看不出她在撒谎。
实则,她心中懊悔极了。
“反正都是字,而且,我也能读...其实我以前没什么时间念书识字的。”
她正儿八经地撒了个谎。
奈何府有教书先生,是她自己经常逃课,不愿去听。
而谢公子显然不信她鬼话。
“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奈何府里是何样。奈何府宗主通晓天下万事,怎会容许手下人是白丁?”
“他是他,我是我,脑子长在我身体里面,他怎么能干涉?”
陆行焉竟有几分叛逆。
谢公子将手中女经仍在一旁,自己坐在车厢外同陆行焉扯道:“我家中有个表妹,她也自小不爱念书,请了最好的教书先生教她,她却天天逃学。还不准别人提这事,念书不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陆行焉道:“书有什么意思。”
“我随师兄师姐走南闯北,见过山高,见过水深,书中可以告诉人山高几丈,水深几尺,却不能告诉人要如何去达一座山,如何涉足一江水。得知了那些,却永远看不到山高水远,有何用?”
“白丁即是白丁,何故找借口。你倒不必担心我会看不起你,这世上我还未曾见过有人才华更胜我的。”
涉及谢公子,陆行焉便又是另一番观念了。
“你自是有数一数二的才华,才有这样自在的性情。”
“陆行焉。”
谢公子忽然地凑近她,他狡黠地在她耳边呼出一口气息。
谢公子的气味总是清润,和煦的。
陆行焉明明被他一口气吹得心痒,却强装镇定:“何事?”
谢公子状似无所谓地笑了笑,“无事,提醒你一下,你耳朵红了。”
陆行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说:“你不要这样不正经。”
“我哪样不正经?”他握住陆行焉的手,将她的手从耳朵上挪开,佻薄地在她耳廓边缘舔了一口。
又凉又痒。
陆行焉尽管心中已彻底乱作一团,面上犹如僧侣,只是说:“外面风大,你去里面呆着。”
谢公子不听话,反倒挤到她的身边坐下来。陆行焉见他不再逾矩,便也不斥他去车厢里呆着了。
他一定是闷了。
“我们之后去宣阳,宣阳是大地方,应有你能消遣的事物。”
她当初查到宣阳城主家有一株千年人参,若她能偷得,谢公子体内的蛊毒蔓延就能再抑制一二个月。
谢公子歪着头,眼神粘在陆行焉侧脸上。
就是这样静静看着她也好。
他谢无咎这小半生,去过极高极深的山水,见过大善大恶的人,经历过大喜大悲之事。他以为这世间事,无非一场游戏,十年也是,百年也是。
他第一次遇到一个能为他舍命的女人。
“陆行焉,母亲若能有你一半好,便好了。”
陆行焉实际还比他小几岁,可她的柔情似海纳万物,怎能不教他眷恋。
陆行焉问:“你母亲对你不好么?”
“她不喜欢我。”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有一个哥哥,他从小体弱,母亲所有的时间都在陪着他。”
“原来你也有兄弟...”
谢公子想起自己一个人爬树摔出一身伤,醒来后被满室仆人包围,却不见母亲。
他不愿意再提此事。
那些俗世里的阴暗寒冷,怎配与陆行焉提起?
“你呢,你说你是家中第九个孩子,必有许多兄弟姐妹。”
“小时候许多事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家中孩子多,总是很吵。倒是后来在奈何府遇到师哥师姐,他们待我如亲妹妹。”
她只有在提起师兄师姐时,才会面露这样幸福的神色。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离开他们?”
“即便是亲的兄弟姐妹,也总要分开的。”
“那你我非亲非故,会离开我么?”
陆行焉对上谢公子灼热的目光,她的脸颊被他的目光烫红。
她并未想过要与谢公子分开之事。
治好了他的蛊毒,可是而后呢?她从没想过。她尚有关山可回去,谢公子,只有在她身边才是平安的。
她轻轻地说:“不会。”
“你立誓。”
“我陆行焉发誓,不会离开谢郎,若有违此事,便不得善...”
她最后一个字没被吞进谢公子的吻中。
他手掌捧着陆行焉的脸颊,身形将她压得严严实实。
纵然他要她永远不离开自己,但是,舍不得她立毒誓。
“往后你与我在一起,必定是善始善终,知道么?”
谢公子平日滑溜像一滩水,从没这么强硬过。
陆行焉靠在他怀里,十分心安。
除非谢公子不要她,她怎么舍得离开他。她意识到自己从没这样盲目过,实在可笑,可是一抬头便看见谢公子这章俊美无俦的脸,还有那样清澈的一双眼睛,里面只看得到她一人——
善恶是非,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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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陆九十九就是一个这样朴素的女孩子。
以及今日依然被嫌弃的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