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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珂虽然不知道这些陡然变得激动起来的年轻学生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她还是继续开口说了下去,“是,你们家小孩是未成年人,不具备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但我要告诉你,哈利是有出生证明和血统证明的,属于合法的私人财产,我完全可以在经过伤情鉴定之后向你们这两位监护人索要赔偿!”
听到郑珂说要向他们索要赔偿之后,夫妇两人的脸色刷的就变得铁青起来。
郑珂衣着得体,显然是个不差钱的主,眼前的这条狗的皮毛又被养得油光水滑,如果真的是什么名贵血统,还拿不准要赔偿多少呢!
他们刚刚见郑珂说话温声细语,以为对方是个性格软和的小姑娘,却没料到原来郑珂是个外柔内刚、说杠就杠的角色。
见郑珂已经掏出了手机,夫妻两人立时就慌了神,两人面面相觑着,猛地齐齐扭头抓过自己的儿子,将不情不愿的小男生推到郑珂面前,出声催促道:“你这个死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去,快去给阿姨道个歉!”
小男孩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就只过去了短短一会儿,原来护着自己的父母就变了卦,他心里翻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憋屈,倔劲一股脑的冲上了头,恶狠狠的大喊道:“不!我不要!我根本就没错,你们凭什么要我向那个老女人道歉!”
阿姨?老女人?
闻言,郑珂的嘴角抽了抽,额角已经隐隐有青筋浮现,她也不说话,只是握着手机,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眼前的夫妇两人。
场面一瞬间陷入了僵持。
妻子觉得尴尬极了,她见郑珂意味不明的盯着自己,只好硬下心肠扬起手,一巴掌打到了儿子的身上,她一边打着一边大声叫嚷着:“你怎么说话的?快、快给阿姨道歉!”
女人动静闹得大,临到真要挨上的时候手上却收了劲,根本就没有用什么力,她本来估摸着年轻人脸皮薄,这么大一番阵仗闹下来,郑珂这个小姑娘多半也会感到不自在,自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然而郑珂却仍旧满脸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看着,没有任何要制止她的意思。
周围的人群里,隐隐有笑声传了过来。
见状,女人的呼吸微微凝滞,她万般无奈的闭了闭眼,手上终于使了力气,打在了小男孩的身上。
这一回,小男孩着着实实痛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幅场景落在郑珂的眼里,让她觉得既无语又可笑,她眼神冰冷的凝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场无端的闹剧,心里烦躁无比。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小孩子熊,家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凡事就这样粗暴解决,哪里能做出好的表率?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情,倒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行了,教育孩子是平日里要在家里教育的,不是在大街上教育给别人看的。”
见闹也闹完了、打也打够了,郑珂也懒得再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她摆摆手,冷冰冰的丢下一句嘲讽,转过身牵过哈利,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第47章 四十七 梦想
见郑珂终于牵着她那威风凛凛的大狗扬长而去, 夫妻俩这才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丈夫只觉得今天这样一闹, 弄得自己颜面尽失,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他用力的将手里的图画钉板掷在地上,一脚踩了个稀巴烂,怒吼道:“真是丢人现眼, 王美娟,你闹够了没有?!”
女人立马反击:“李新斌, 你什么意思啊你?刚才怎么不见你逞能耐,现在逞什么威风啊?”
夫妻两人顿时吵作一团, 互相指责起来。
吵到情绪激烈, 便再也压抑不住各自的情绪, 两人推推搡搡、扭打在一起, 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好看。
待到这场闹剧收场, 彼此的脸色都挂上了彩, 瞧起来十分的狼狈。
王美娟拿出手机,正准备向自己的娘家告状,手机的显示屏一亮起来,却猝不及防得被刷屏的聊天信息给淹没了。
往日里安静如鸡的单位工作群里,此刻消息已经刷了几百条,王美娟拉到顶头, 这才发现刚才发生的事情竟然被人录像发到了工作群里!
那个发视频的人,正是平日里就和王美娟关系交恶的某个同事。
那个同事原本只是被围观人群给吸引了过来,却没想到事件的主人公竟然还是熟人, 她将整个事件经过完整的上传到了工作群里,末了还煞有介事的发了一句话:
“我看见有很多围观群众在拍视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发到网上,我们单位最近不是在评文明单位吗,希望不要受影响【祈祷】【祈祷】【祈祷】”
为了这次评选,整个单位上到大领导,下到小职员,全都兢兢业业的准备的三、四个月有余,同事这个时候拿评选说事,简直就是软绵绵的一刀,虽然毫不见血、却正中要害。
果真,领导很快就给王美娟发了条信息:星期一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王美娟的整颗心顿时如堕冰窟,她现在正处在升职的节骨眼上,这下子别说是升职了,饭碗还保不保得住都成了问题。
她拿着手机,哆嗦着手半天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心里如今只剩下满腔的后悔。
可是后悔,也已经没有用了。
……
“这位小姐,刚才真的是多谢你了。”
牵着哈利走出不远,郑珂这才陡然想起自己刚才是被气昏了头,竟然连和魏明曦轻口道个谢都忘记了,今天发生的这场无语闹剧要不是中途魏明曦发现了异常,怕是还不能像现在这样简单粗暴的解决。
不管怎么说,她都应该和魏明曦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因此走到一半,郑珂又牵着重新变得温驯起来的哈利转过头找到了还没有走远的魏明曦,郑重的向女生表示了感谢。
“没什么,不用多谢,”魏明曦勾起嘴角柔和的笑了笑,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哈利毛茸茸的脑袋,“不过,小姐你作为女生力气没有男人大,养这么大的狗狗以后还是要多注意点。”
“你说哈利啊,”郑珂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头发,张口解释道:“哈利是我老板的宠物,平日里都是我老板带出来玩的,只不过现在我老板身体不好,没有精力再照顾哈利了,他不放心交给宠物店,才拜托我帮忙照看一段日子。”
提到魏子阎,郑珂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几分,她一只手握着牵引绳,空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哈利背上的皮毛,“实不相瞒,我今天最开始就是打算带哈利去见见我老板的,不过现在看来只能算了,我得先带哈利去看医生才行。”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见时间不早,郑珂担心耽误魏明曦的正事,就先行带着哈利离开了。
……
……
采购完所需的生活用品,魏明曦正准备到公交车站等车,视野里却突兀的闯进来了一家布置温馨的花店。
花店的位置在街口的转角,店面口的花架上摆着各色各样的鲜花,姹紫嫣红、分外惹眼。
一名穿着花店制服的学生模样的年轻学生正拎着喷壶,弯下腰小心翼翼的给鲜花上喷着水,女生脸上神情安宁,手上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就像在照料惹人怜爱的小动物一般。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摸了摸柔软细腻的花瓣,又凝视了那枝粉色的康乃馨片刻,忽然放下了握在手里的喷壶,谨慎小心的将那枝长势格外喜人的康乃馨轻轻巧巧的拿了出来,之后又挑了几朵精神抖擞的康乃馨,一齐拿进了店内。
魏明曦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忽的停顿了一下。
刚才走进店里去的那个女生,是她前几天才在小巷里碰巧遇见过的彭意涵。
然而让魏明曦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这个车站距离魏明曦之前遇上彭意涵的那条小巷并不是很远,她能在这里再次碰上对方倒也不是奇怪的事。
奇的是,这阳光热烈的大白天,彭意涵的身后却竟然跟着一名女鬼。
白日之时,天地间阳气旺盛、最是克制阴邪鬼物,那女鬼却似乎是完全不受阳气桎梏,她坦坦荡荡的立于屋外,面容沉静,毫无半点狰狞怨愤。
女鬼伸出手无意识的撩拨着手底下鲜活的花朵们,目光却透过花店的那堵玻璃幕墙依依不舍的停驻在正忙忙碌碌的拿起包装花纸包裹着康乃馨的彭意涵身上。
这一人一鬼之间由一道极其纤细的金线牵引着,彭意涵身体里的生气顺着金线缓慢的流动到女鬼身上,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护佑其不受至正阳气的伤害,这才使得女鬼能够在白日里凝体现形。
这金线正是血缘羁绊的化身,只有情意深重的血脉至亲之间才能生出这样可以勉强沟通的阴阳的功德金线,魏明曦眼前的这名女鬼虽然和彭意涵的年岁不同,身上的气蕴却格外的肖似,仔细凝眉看去,就连五官也有一两分相似,再加上有这功德金线,显然这女鬼的身份正是彭意涵的母亲。
要知道,普通人的身上能生出这功德金线可是分外不易。
功德金线由血脉羁绊为引,佐以生者对亡故之人源源不断的诚挚思念才会在因缘巧合之下凝成,而且普通人身上的灵气不够雄厚,这功德金线随时都有可能断掉,如今魏明曦眼前看到的这条金线虽然纤细,却是十分坚韧,这只能说明金线两端牵引住的二人皆是挂念对方、执念深厚。
魏明曦的心中亦是十分挂念自己蹊跷早亡的母亲,她有太多的话语想诉诸于口,又有太多的疑问无法抛诸脑后,可纵是如此,何静好和魏明曦之间也没有出现过这联系阴阳的金线。
正是因为如此,当魏明曦一眼看到女鬼和彭意涵身上的功德金线时,才会多看了两眼。
魏明曦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正欲移开目光,那女鬼却骤然抬眸朝魏明曦看了过来。
“你……”神情温柔的女鬼缓缓的飘到魏明曦身边,有些不可思议的出声试探:“你能看见我吗?”
还不等魏明曦发声,女鬼又接着往下说道:“我叫曲盼,是……意涵的母亲。”
魏明曦看向曲盼,站直身体往人少的位置挪动了几步,这才微微动了动嘴皮,低声说道:“你好,曲女士。”
曲盼看起来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她打量了魏明曦片刻,踌躇了半晌,复而终于再度张了嘴,“这位小姐……我、我认识你,那天,在小巷的时候,谢谢你帮了意涵。”
听到曲盼提起前段时间在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情,魏明曦微微一怔,感到有些惊讶。
她分明还记得那天她自己并没有在附近感到有其他鬼物的气息,而且那个时候彭意涵的身上还没有功德金线,那曲盼究竟是怎么知晓她帮了彭意涵的呢?
曲盼浅浅的抿起嘴角,落落大方的笑了起来,嘴中说出的话题却十分的久远,“我从小就十分热爱音乐,而这所有的乐器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小提琴,而意涵最喜欢的,同样也是小提琴。”
说着,曲盼脸上的神情又落寞了几分,“年轻的时候,我常常幻想,有朝一日自己能登上夏城市中心的那座文艺大礼堂,让千人万人,听到我的演奏……可惜梦就是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天,我的天分有限,毕业之后很快就泯然众人矣,只得考了教资,做起了一名普通的音乐老师。”
人啊,年轻的时候谁没有一两个雄心壮志,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大部分的人都会发现自己的能力跟不上雄心,有的人因此捶胸顿足、一蹶不振;有的人发愤图强、坚信勤能补拙;还有的人,选择平淡一生、就此放手。
曲盼原本就是最后一种人,可这种放弃,只持续到了彭意涵的出生之前。
随着彭意涵呱呱坠地、慢慢长大,曲盼的放弃戛然而止了,当她发现自己女儿身上展现出来的那种惊人的灵性与天赋时,她才发觉自己并没有心甘情愿的舍弃心里的那个梦,她记忆深处那早已覆灭的灰烬之中,一直暗藏着灼热的火种,只待着适当的时机,就会重新爆发出熊熊的烈焰。
但曲盼并不打算将自己的遗憾强加在彭意涵的身上,音乐是一种需要灵性的艺术,强行的逼迫只会将彭意涵身上的灵气消磨殆尽,让她变成一个身上充满匠气的庸才。
不,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落,就这样毁了这样宝贵的珍宝。
无法完成的梦想,和对女儿的爱护,就像一左一右的两个小人,在曲盼的心房上来回的拉着锋利的锯子,直把她的内心割裂得血肉模糊,无法愈合。
曲盼只能暗暗期望有朝一日彭意涵能和自己一样热爱上音乐,可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彭意涵虽然表现出了在音乐上的天赋,可她却没有半点想要往这方面发展下去的意愿。
曲盼觉得很痛苦,但她不能把这种负面的情绪宣之于口,更不敢把这种痛苦在彭意涵的面前表现出来,她只能什么都不说,将一切都藏在心里,藏在自己日记的字里行间。
那个时候,曲盼还没有意识到,这种诡异的负面情绪,是一种病,一种能够一点一滴缓慢杀死她的病。
她不够心狠,不能强硬着将自己的梦想加注在彭意涵的身上;她也不够心软,不能彻底的抛弃自己的遗憾,她只能让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自己的心中不断碰撞,让她的一整颗心都浸透在苦涩的酸水里。
慢慢的,曲盼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了无意趣,眼前的一切色彩都变成了灰色,终于,曲盼决定彻底的了解掉这段痛苦。
她杀死了她自己。
一朝脱离了**的桎梏,曲盼的灵魂重新恢复了清明。
她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患上了抑郁症而不自知,这才走上了绝路。
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曲盼混混沌沌的来到了阴间,再也回不去阳世,她只能默默的徘徊、不断的徘徊。
彭意涵并没有忘记掉自己的母亲,女生每天临睡前都会将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静静的告诉曲盼,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彭意涵的一种习惯,但她不知道的是,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到了身在阴间的曲盼的耳中。
曲盼柔声向魏明曦解释:“那一天,意涵回家之后,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我今日看见你,发现你身上的气息和那天意涵回家之后身上所沾染上的一样,这才猜测你就是那天帮助意涵的人。”
“我能感觉到,意涵是真的很感谢你,这次的音乐大赛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她无法承受任何的差错,她把自己逼得太紧……这、这全部都是我的错。”
说着,曲盼的脸色又慢慢的变得痛苦了起来。
虽然曲盼经常说着说着就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导致她的话语听在魏明曦耳里有些颠三倒四,但魏明曦最后还是听明白了个大概。
显然曲盼活着的时候是个太过忧郁的人,这种忧郁变成了一种疾病,最后成为了夺取曲盼生命的匕首。
曲盼的这种症状,让魏明曦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何静好,在魏明曦幼时的记忆之中,她可怜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所呈现出来的,也是这样衰败的情绪。
魏明曦的心不由得猛地疼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约略能够理解曲盼的心情、明白彭意涵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