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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见到他们如此急切地想要剿灭自己,不由得低头闷声咯咯笑起来。
    笑声幽幽地飘荡在房间中,纪宜春脸上的表情却是挣扎和痛苦,两种强烈的反差无端地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弟弟,你瞧瞧,咱们的爸妈这些年来还是一个样,还是这么的……自私。”
    纪氏夫妇脸上神情大变。
    纪宜春仿佛在自说自话,下一句,又换了个语气:“姐、姐,你是我姐?你没死?”
    纪宜春的姐姐?
    叶钦猛然想起了那个关于“回头煞”的解释,埋葬亡者后,如果亡者的亲人在离去时朝坟头的方向张望……
    回头煞的执念,从来都是亲人!
    在场的人里,大师们面面相觑,搞不清这煞鬼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反倒是安静待在一旁的韩静失声道:“原来是宜静!”
    见叶钦转过头来,她连忙解释说:“宜静是他家的大女儿,比你们大几岁十岁,很优秀的。当年她是读完高中,听说去了国外读书,后来不幸遇到校园暴力事件,去世了。”
    韩静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宜静的死给了圈子里的父母很大的震动,当时出国潮正热,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开始考虑孩子在国外的安全问题。
    因与纪家有婚约,韩静当时还专门抽时间来吊唁,她记得当时纪夫人憔悴不堪,神情恍惚,她还专门留下来劝了几句。
    没想到,十年过去,宜静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
    “她能留下来吗?”韩静小声地问。
    在她的观点里,无论宜静现在是什么样,都是纪家的孩子。哪怕不能再以正常的形态存活,但人还在,就是好的。
    叶钦看她一眼:“你想太多了。”
    纪氏夫妇,恐怕根本就不想要宜静留下。
    回头煞是煞鬼的一种,是执念,是对家人负面情绪的集结。
    按照韩静的说法,宜静已经去世了将近十年,正常来说,连埋在地下的骨骸怕是都氧化完了,怎么会凭空冒出来?
    怕是这其中的确有让宜静无法离开的原因。
    叶钦想起了之前钟晁对回头煞的论断,一是关注煞气的最终来源,二是提醒她这煞鬼恐怕与家人有关。现在想来,竟然都直指核心。
    唯独猜不透的,是宜静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持续十年不散?
    莫非,有什么特殊的天材地宝作为容器?
    在叶钦琢磨着其中原因时,姐弟两已然统一了战线,率先揭开盖子的,竟是这次遭受了无妄之灾的纪宜春本人——
    “原来,花园里玫瑰花下埋着的,竟真的是你吗?”
    随着他这句话落,只见一个影子从他身上飘了出来,如烟雾般在空中变换着形态却不能成型。叶钦见状从兜里掏出半截香来点燃,随着香火飘散,影子的形状也越来越明显。
    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年轻女孩。
    “宜静……”韩静喊道。
    ……草、草莓蛋糕!
    这是因为重新闻到香味而兴奋,忽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的叶观主。
    作者有话要说:  叶道长:关注点永远都在奇怪的地方~
    晚安啦
    第25章 报仇
    纪宜春第一次说话, 叫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姐姐”。
    因为他的父母总是很忙, 一直都有工作要做, 留在他身边的除了保姆, 就只有姐姐。
    姐姐好温柔啊, 带着他吃饭,陪他一起玩耍, 给他准备玩具,明明只比他大了十岁,却成熟地像个大人。
    一开始, 纪宜春以为“姐姐”都是这样的,等到后来在幼儿园里认识了小伙伴, 听他们讲自己哥哥姐姐怎么欺负自己, 他才意识到,原来他的姐姐是特殊的。
    在纪宜春的印象里,姐姐的脾气总是很好, 说话总是轻声细语, 会对司机和保姆说“谢谢”,被父母骂, 也是沉默地听着。
    姐姐的成绩也很好, 考试经常拿满分,回家却从来没有提过。等到纪宜春上与姐姐同样的学校时,他才知道做到这一切是多么不容易。
    如果不是那件突发事故的话,他想, 姐姐应该会考上一个好学校,认识一个同样温柔好脾气的丈夫,再生一个可爱的小侄子。
    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呢?
    仔细地从回忆,多年过去,这件足够改变他家庭的大事,似乎只剩下几幕场景。
    饭桌上,父母宣布姐姐将会出国读书,她眼底流露出茫然的湿意;姐姐抱着他痛哭,他安慰姐姐不想走就留下;再后来,就是姐姐死讯传来时,他怔在原地,然后不断地和人求证。
    姐姐去世那年,他才八岁。他没有被允许参加葬礼,只记得当时来了很多人,父母哭的很伤心。
    葬礼之后,就是另外一种生活了。
    父母不再那么忙,回家的频率大大提升,两人偶尔会吵架,但大部分时间是一同坐在客厅里发呆,偶然间听到什么响动,就会忽然跳起来,惊恐地环视四周。
    他们的朋友偶尔会到家里来,纪宜春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叔叔。
    那天他过生日,穿上小姑给买的苏格兰长裙,眉心点着一颗观音痣,被保姆阿姨推着去给父母看。在进门时,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正从书房出来,见到他一愣,然后笑了:
    “你和你姐姐长得很像。”说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也能感觉到对方手指尖触碰他脸蛋时散发的暖意,但保姆阿姨却和吓着了似的,猛地将他搂在怀里,非等到男人离开后才放开他。
    从那之后,保姆阿姨就再也不给他穿小姑娘的裙子,也再不给他点观音痣了。
    在他十二岁那年,父母身边的朋友有人因性、侵、幼、童被抓,判有期徒刑十年。他听到父母聊天时悄悄叹息:总算能松口气了。
    十八岁那年,父母两人习惯在外各玩各的,很少回家,但还是花钱买了个大房子。
    在搬家时,他们名正言顺地销毁了关于姐姐的一切,并笑着告诉他:活着的人不应该总是沉浸在过去的事情里。
    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些年过去,姐姐在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又或者说,姐姐在活着的时候,本来就只是一片沉默的影子。
    二十岁,以前住的老房子被卖出去,在成交的那一天,他专门从学校开车过去。主人家脾气很好,邀请他一起收拾花园——这家孩子对花粉过敏,打算把原本的玫瑰花拔掉,种成一片薄荷。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株株玫瑰被锄头翻进泥土里,然后听到有人“卧槽”了一声,挖出一块白骨。
    骨头早被氧化了,一锄头下去,利索地断成几截。主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小心戴手套将骨头收捡好,换了颗树埋下去。
    他捡到了姐姐生前的小镜子。
    镜子是他们偶尔一次出门,从小摊子上淘来的。他记得姐姐很喜欢,老是带在身上,头发乱了,就拿出小镜子照一照,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姐姐像个小公主。
    他将镜子捡回去,同姐姐的照片一起锁在床头下的柜子里,偶尔拿出来看一看。
    这一年,他去了姐姐去世的那个国家,专门去找了姐姐原本要去的学校。回国之后,他开始搭建自己的人脉,想方设法查当年书房门口遇见的叔叔,又找到退休的保姆阿姨,从对方那里探听消息。
    原来,他的父母在生意上十分依仗那位强、奸、犯,也的确是在对方的帮助下,他们能够独辟蹊径,在纪家家族里一枝独秀。
    “……姐姐的死,是因为他吗?”纪宜春问。
    纪氏夫妇打了个磕绊:“怎、怎么可能!”
    但又想到宜静正在身边,只得缓缓闭上了嘴。
    纪宜静侧头津津有味地听完弟弟的讲述,像是在听别人的什么故事,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当年的她,在别人眼中是这个形象。
    纪氏夫妇原本就心虚,此刻再听到宜静说话,生生打了个寒噤,悄悄地向后缩了缩。
    宜静睨他们一眼:“放心,我不怪你们。”
    怪谁呢?
    当然是自己。
    她半是感慨半是疑惑地自言自语:“我当年怎么就这么傻呢?明明可以带把小刀在身上,等那人脱了裤子,就干净利落地扎过去。”
    “亦或者想办法买到安眠药,等他睡着时全部塞进他的嘴里。我力气小,可以先悄悄用绳子绑住他的四肢。”
    “再不济,还可以大声嚷出来,去找人求助,早点逃跑。”
    可是,为什么十八岁的她,就像一个顺从的羔羊,柔顺地躺在案板上,承受着对方的霸凌?
    “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宜静侧着头想。
    当第一次她被欺负,父母知道后,她的爸爸妈妈告诫她:“要保密,不然大家会嘲笑你”,“你不干净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要是要脸的话,就不要把这些说出来”。
    她一边看着古装剧里因为失去贞操而被沉塘的女人,一边强忍着疼痛,懦弱地点点头。
    后来,每一次当她被欺负之后,她的父母都会用复杂的眼光看她。有时候抱着她,说“你是我们家的功臣”,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骂她是“小贱人”,是肮脏的“biao子”。
    她最终选择结束生命,是因为上课学的课本中的内容:人天生具有选择的权力。
    她觉得太讽刺了。
    仿佛是在嘲笑她。
    宜静飘荡地在空中移动,仔细看,能发现她并不是凭空漂浮在空中,她的脚底下踩着一个小镜子,应当就是纪宜春提到的那一个。
    她来到纪氏夫妇面前,蹲在他们身边,托着下巴问:“你们是不是后悔生我?”
    想必,拥有这样的女儿,带给这对夫妻的体验并不好。
    纪夫人快吓哭了,缩在地上向后退行,“你、你别过来。”
    纪老爷也说:“是、是你自己想不开的,不是我们。”
    “是啊。”宜静点点头表示赞同,“杀我的不是你们,可是,这些年我逐渐有了新的领悟,就是不能和垃圾讲道理。”
    “因为很多人就是讲太多道理,才会过得憋屈和难受。”
    站在一旁的了凡大师忽然意识到什么,喊道:“小心!”
    但还是晚了。
    随着宜静话落,纪氏夫妇俩蓦地被不知名的力量卷起,吊在空中。仔细看去,那作案工具,竟是宜静的长头发。
    “啊啊,放我们下去!”纪夫人挣扎着说,她能感觉到那发丝轻而易举地能够穿过她的肌肤,割破她的喉咙。
    “你觉得可能吗?”宜静幽幽地问。
    一瞬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艰难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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