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子腾立在客厅里，还是先前盯着自己父亲上楼的姿势，一动不动。
    “姐，你干嘛呢？”
    早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杜翘看到自己姐姐立在窗户边上，半天也不动，忍不住问道。
    杜玥回头看着趴在被窝里一脸懵懂看着自己的妹妹，眨了眨眼，“我在想以后。”
    “以后？”杜翘一头雾水。
    杜玥说：“就是你以后想干嘛？做什么？又或者打算挣多少钱？”
    杜玥提到“钱”，杜翘眼里霍得一亮，“我想要挣好多好多钱！”
    杜玥眨眨眼，“你想挣多少？”
    “九万，九十万？不对，九百万就行了！”杜翘想了想，最后断言。
    五毛钱买拔丝糖，两千块能买电视，听说家里掏五万块就能在税务局家属楼买什么三室两厅，九百万啊，一辈子也花不完，不对，两辈子也花不完。
    杜玥看着杜翘，忽的笑的前仰后合。
    “姐，你干嘛，我以后挣不了吗？”杜翘抱怨。
    “不是！”杜玥赶紧摇头，一本正经的回答，“只要好好学习，以后想要挣多少都有可能。我只是在笑你的志气好大，我都不敢想！”
    杜翘嘻嘻的笑，相信了姐姐的夸奖，转头看桌上的闹钟已经指到了十点，杜翘不再说话，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觉。
    没一会儿杜翘就睡着了，睡着的脸上弯着唇角，说不定在做着什么挣了几百万的美梦。
    杜玥浅浅的笑，给杜翘塞了塞被子，这才关上灯躺在床上，睡觉。
    五月一日。
    周一，劳动节。
    杜彪睁眼一看墙上的挂表，已经指到了九点。
    幸亏今儿放假，要不然上班肯定迟到。
    杜彪打着哈欠去偏房，灶上还有热乎着的豆浆，桌上馒头咸菜煮鸡蛋预备的还挺齐全。
    杜彪正吃着，就看见堂屋里的门帘掀开，杜玥和爸爸一起往外走。
    杜彪赶紧的探出头，“爸，干嘛去？”
    “去厂子看看！”爸爸看到嘴里正含着东西吃的杜彪，突然就有点儿烦，“几点了，你才吃饭！”
    一听说是去厂子，杜彪什么也顾不上，连忙说，“我这吃完了，等我一会儿，我跟你们一块去！”
    “行了，你吃完再过来！”
    爸爸招呼杜玥，“走吧！”
    “好！”杜玥乖巧的应，然后趁着爸爸没注意，转头冲着杜彪做了个鬼脸儿。
    杜彪正使劲往下咽嘴里塞着的鸡蛋，看到杜玥的鬼脸儿，眼珠子一瞪，鸡蛋好巧不巧的噎在喉咙里。
    “呕……呕……咳咳咳……”
    杜玥爸爸说的厂子就是恰牌冰糕厂。
    95年过年前杜玥就和杜总商量了厂子扩建要在县城郊外，所以现在县城内原来的冰糕厂生产配方改良的几种冰糕，比如雪人，小豆，红豆沙，绿豆沙，至于恰牌棒棒冰就在郊外新建的厂房中生产，不止如此，还有数条生产线都刚摆到厂房中陆续试产，巧克力火炬，牛奶，山楂，酸奶等等，还要加上冰淇淋。
    杜玥和爸爸到了厂子里，厂子里还有恰牌棒棒冰的机器在转。
    即便五一这几天一直加班，棒棒冰的订单也不是一时半时能解决的，还有后面源源不断的订单，简直就是忙的不可开交，只是别人怎么样，杜总不知道，反正杜总站在厂房里，就好像能看见数不清的钞票滚滚的往自己眼前转。
    痛并快乐着，不曾经历过的人想象不到。
    第九十六章 锻炼心脏的机会
    “爷，姑，看这间办公室怎么样？”
    杜总领着杜玥爸爸和杜玥到了建好的办公区域，在相邻的几间办公室当中，一间办公室整洁干净，办公桌后面简明的窗几，正好能看到外面忙碌的厂房。
    “就这间吧！”杜玥看向爸爸，“以后六日我就来这边。”
    “好好，没问题！”杜总高兴的连连搓手。
    随着厂子的扩大，杜总觉得越来越离不开杜玥，原来找杜玥只能在周六日，还说不定赶上杜玥去哪儿哪儿学习，根本就看不到人，现在杜玥在厂子里有办公室就不一样了，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摆在她的桌上，她来就能看到，再也不用担心他因为事儿太忙忘了。尤其是厂子新招聘的那些人，一个个的都聪明的让杜总自愧不如，脑袋里最多的念头就是这些人不会转手就把厂子给弄到他们自己手里之类，现在杜玥在，就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杜玥爸爸知道杜总担心什么，不然也不会杜玥一提就带着杜玥过来，可没想到杜玥还真要在这边待着。
    杜玥爸爸想了想，“先待一天试试。”
    “……”
    这一天，杜玥就待在在这个办公室里，和杜总还有冰糕厂新招聘的三位经理人见了个面。
    人事后勤，财务统筹，技术研发，生产制造，质量监督都是杜家的人在做，杜玥看重产品质量和口味研发，而杜总认为自己人来的安心，就像是杜玥当初只提了个主意，杜总就轻易的把冰糕厂的股份分了出去一样，杜玥也赞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冰糕厂发展的好，得利最多的就是老家的村里人，他们也希望冰糕厂越来越好。
    三位经理人主要工作就是营销市场，广告策划，他们之所以过来这个厂子，是因为这个厂子提出来的薪酬高，可来了之后发现是个冰糕厂，厂子的老总还只是从村子里出来的暴发户，当初的雄心壮志就一下子消下去了大半儿，对着那个杜总言语上或多或少的就有些懈怠，不过人在其位，该做的事儿还是做，当中用了多少力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杜总就是给学校捐了点儿钱，就做出来这么大的一个广告——不止是湛清县有名，恒川市，连整个省都知道了这个冰糕厂的名声。效应比他们所预想的最少要强出三四倍。
    今儿杜总说是他身后的“诸葛”过来，他们设想过那位“诸葛”是什么样子，却不想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而在接下来这个女孩儿和他们说话过程当中，他们也感觉到这个女孩儿是真的懂。
    他们各自写了份未来三年的发展规划，当然里面或多或少的都有水分，且不说偶尔从这个女孩儿嘴里蹦出来的专业术语，她差不多都能给他们指出来这些规划当中刻意含糊或者基本上不太可能实现的条条框框，而且在某些前景上断定的比他们所写的还要夸张。
    他们不敢说这个女孩儿比他们懂，至少这个女孩儿不比他们差多少。
    她才上高一，等两年后高中毕业，再报考个商业专业，是不是他们的饭碗就不保了？
    隐患意识不自觉的萌生，再加上这个冰糕厂未来发展的前景，三个人心知肚明以后该怎么做，而随着时间推移，也越来越确定当初他们的决定是对的，当这个他们曾经以为只是日后发展跳板的冰糕厂成为一方巨擎，当他们成为公司的元老，轻轻松松就能拿着巨额年薪的时候，回想当初，他们无不庆幸当初的决断。
    杜玥不知道这三位经理人怎么想，她也没想知道，她之所以和他们说这么多，只是在锻炼自己的能力。
    如果不是常子腾说的“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的话，杜玥说不定还真信了常子腾爸爸因为开会才来不了。
    人家家里看不上她，就像是她先前的自知之明一样，如果她有这么优秀的儿子，也会想让自己儿子配上更好的女孩儿。
    她知道自己不够好，她就努力让自己更好。
    或许最后还是不会让人家家里满意，可她努力了，就足够了。
    杜玥和那三位经理人见面的时候，杜玥爸爸和杜总就在旁边，虽然听的云里雾里，可那三位经理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杜总高兴的又开始搓手，杜玥爸爸也笑的合不拢嘴儿。
    好啊，自己丫头就是好，哪儿哪儿看着都好。
    三个经理人离开了，杜总满眼放光的看着杜玥爸爸，“爷，就让姑留下吧！”
    杜玥也看着爸爸，一脸恳求。
    她留在这里，就是要时时刻刻的提醒她，她要做的还有很多，她做的还远远不够。
    杜玥爸爸犹豫了半天，最后只想出来一句话，“你学习怎么办？”
    “放心吧！”杜玥说道。
    1995年的五一假期转眼即过。
    5月8日，东亚著名歌手，四十二岁的邓丽君猝逝泰国清迈。
    5月底，6月底，华夏的第一总书记先后两次在几个大城市提出了现代企业制度要“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等等，为未来的企业变化奠定了基础。
    而不管日后的华夏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此刻湛清县高中校园里仍和之前一样忙碌。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师还有班主任们的错觉，原来校园里还时不时的看到玩闹打斗的同学，现在基本上静悄悄，同学们不是在教室里，就是在前往教室的路上。
    ……奖励金就这么管用？
    班主任老师们的脸色有些怪异，只是转头再看高一一班的那两个年级第一第二，也一样认真学习，甚至学习的劲头比那些同学还要猛。
    班主任老师们暗暗松了口气，这两个家里都富裕，又怎么看得上那点儿奖励金，可见学习的重要性和奖励金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不管老师们如何肺腑，最希望看到的还是同学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所以老师们还是很欣慰。只是老师们欣慰，跟在杜玥和常子腾旁边学习的张莘和王萍却是看出来点儿不对劲。
    她们和杜玥常子腾不在一个班，只有周六在图书馆才有机会一起学习。
    常子腾的笔记记得很清楚，每门都详尽的让她们几乎以为自己打开了新的一扇窗，而且能在空闲休息的时候看到学霸男神的侧脸，就是一场极奢盛宴。当然只有张莘这么想，王萍基本上就是沉浸在笔记中难以自拔。
    可正是因为张莘这个“小习惯”，才会发现别人没有发现的小秘密。
    “看，左上角四十五度！”一张纸条飘到王萍跟前。
    王萍暗暗翻了个白眼，还是顺着张莘所指的方向瞥过去，左上角四十五度，只有杜玥。
    这会儿杜玥正和常子腾在计算某个公式，完全认真学习的样子，有什么可看的？
    王萍看向张莘，给了个“作甚”的表情。
    张莘直接翻白眼，又在纸上沙沙写了几个字，“没觉得不对劲？”
    “不是一直都这样？”王萍回写了几个字。
    张莘看着这几个字，感觉到了第n1次的戳心。
    张莘深呼了口气，又写了一行字，“你没看出来他们笑的特刺眼？”张莘还有半句没说出来，就是刺眼的几乎每次都能瞎了她的眼。
    刺眼？
    王萍仔细的看过去，没一会儿，镜片后面的眼睛越睁越大。
    从王萍的位置看过去，先看到的是杜玥的侧脸，杜玥看着跟前的书题，偶尔抬头，嘴角浅浅的弯起来，整个人都明亮的耀眼，顺着杜玥的视线看过去，在学校里一贯都是冷清的学霸班长也噙着嘴角在笑，眸底幽光闪烁就像是能勾动心神的漩涡，不小心就会陷进去……也难怪张莘时不时的就看的出神。不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四目相对，视线当中显然有什么东西在流淌，荡漾。
    “啪嗒——”王萍手里的笔掉在桌上。
    张莘哼了声，看吧，看出来了吧！
    前面杜玥听到声音，诧异回头。
    王萍赶紧回了个“我这边什么事儿都没有，你放心”的动作。
    杜玥回头继续和常子腾商量习题，王萍唰唰唰在纸上写着，“你真厉害，这都看出来了……”
    张莘得意，她学习比不上杜玥王萍，观察上还是很不错的！只是紧跟着在看到王萍后面写的那些，张莘的眼珠子也瞪出来了。
    王萍后面写的的——“他们连对戒都戴上了，就算是休息日，也还真是肆无忌惮啊！”
    对戒？
    张莘霍得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