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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王七麟问道:“县里有没有炼火窑?咱把木头送过去让他们给烧成炭。”
    新汉朝把烧炭叫炼火,所以烧制木炭的窑洞便叫做炼火窑。
    徐大撸起袖子道:“找什么炼火窑?大爷就会烧。”
    王七麟对他缺乏信心:“大哥,你真的行吗?”
    徐大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把‘吗’去掉。”
    但他琢磨了一会又有些郁闷:“炼火得有窑洞,我倒是知道怎么把木头烧成炭,可是怎么搭建窑洞我就不懂了。”
    金大爷笑道:“巧了,徐大人,老头子我懂怎么建窑洞,不过我只会搭建土窑,这还是以前在军中自己烧炭时候学的。”
    徐大喜不自禁:“太好了,那咱就直接在这院子里弄个土窑,正好进梅雨时节了,烧个火还能给衙门去去湿气。”
    金大爷跟他不一样,人家是老马识途,不光嘴上有本事,手上也有本事。
    土窑粗糙但简单有效,它由火门、烟囱和炭仓组成,得需要高出地面,所以需要很多泥土。
    徐大推着小土牛去拉土,王七麟则把灵官冲厄符贴到了驿所门口。
    这次一贴就准。
    之前贴不上那屋子便是因为宅敵的缘故,灵官冲厄符只能贴在建筑上不能贴在人身上也不能贴在鬼身上,那屋子是宅敵化身,贴在屋檐下等于贴在宅敵额头上,自然贴不住。
    一车车的土堆积了起来,足足堆了两米高。
    夯实了土堆,金大爷亲自动手挖,他说道:“挖炼火窑得从炭仓开始挖,别的地方不行,而且这个看手艺。我也好些年头没挖过了,不知道手艺还行不行。”
    徐大递给他一壶酒说道:“老金你先喝两口,男人喝了酒,什么他都有。”
    金大爷哈哈大笑,就着两个咸毛豆下了两口酒:“爽快!带劲!”
    喝了老酒他下手还真更稳了,先挖炭仓再挖火门,别看老头年纪大,但身子骨还结实,连歇都没歇就全给挖好了。
    最后是挖烟囱,这个就讲究了。
    烟囱挖大了不行,通气能力太强会把木头烧成灰烬,这样可就烧不出炭来了。
    太小了更不行,到时候会憋火,金大爷讲解道:“一旦憋火就烧不成炭了,顶多烧出一些烟块子来。”
    烟块子就是小块的炭,能燃烧,可烧起来全是烟雾,非常呛人。
    王七麟老爹王六五有一年秋天去给大户人家做工,然后捡了一堆烟块子回来。
    那个冬天很冷,但王七麟家里过的还算舒服,就是烟很多,起初每当他家里烧炭村里就有人以为他们家失火了……
    金大爷一边给他们讲解,一边仔细的挖好了烟囱,这时候天色也晚了,他拍拍手说道:“明天吧,明天就能炼火了,咱还得准备一些稻草秸秆之类的东西,再就是木屑,木屑也是越多越好。”
    最后他捡起棺材板看了看,补充道:“这些板子都是好木头,确实适合炼火,到时候烧出来的炭会很耐烧的。”
    再转过一天就是五月二十四,驿所里头烟雾飘渺,有人推着车子要来收破烂,然后看到驿所上空萦绕的烟雾后懵了。
    王七麟没有继续关注烧炭的事,他今天得去知县李英宅子上参加宴席。
    去做客得带礼,李家也是吉祥县大户人家,金大爷是县城万事通,给他讲了不少八卦。
    李家是吉祥县的外来户,他祖上刚来的时候是个乞丐,然后从打短工开始,他家的日子逐渐好过,开起了小杂货铺。
    接着生意越做越好,家族越来越壮大,现在吉祥县和旁边高园县的杂货铺都是他家的。
    有了钱就想有地位,李家没有培养李英经商,而是让他从小苦读圣贤书。
    “据传这李知县读书没什么天分,私塾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但字还是写的鬼画符似的、书读的也稀里糊涂。”
    “奇怪的是他就是会考学,童试、县试、府试、乡试,一路中举,也算是个奇才。”
    “中举人后他就能做官了,不过李知县在他们学问人里头好像不太受待见,上头的大老爷们也不太喜欢他,所以李家就掏了不少银钱活动了一番,给他弄回老家吉祥县当了个县老爷……”
    听着金大爷讲解,王七麟恍然的点头。
    他在梦里见过这么一种人,读书他不行,考试他第一,有人叫他们为考霸,也有人叫他们为欧皇,还有人叫他们弊王。
    他不知道李英是哪种人,不过应该不是弊王。
    新汉朝考场规矩很严,听天监会派出有他心通的高手去坐镇,这样想要作弊的别说动手了,只要一有念头就会被人给识破。
    一旦抓到舞弊人惩罚也很严,每一层都有不同规格的惩处,最基本的是连坐。
    比如县试的时候考生由五人联保,再另由本县一名秀才作保人,一旦抓到考生舞弊,那除了对考生有处罚还会对联保人和担保人进行惩处,剥夺功名是轻的,严重的还要流放!
    金大爷也是这么猜的,不过他不认为李英运气好,逢考必过。
    他悄悄对王七麟说道:“坊间传闻,李家养狐仙,是狐仙保佑他们家做生意赚大钱、读书考取功名。你看别人家的府邸都叫窦府、周府啥的,李家呢?叫青丘府!”
    青丘是万狐之国。
    地理志《山海经-南山经》记载:又东三百里有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靛。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
    《山海经-海外东经》记载:青丘国在其朝阳之谷北,其狐四足九尾。”
    《山海经-大荒东经》记载:有青丘之国,有狐九尾。
    不过王七麟不太信服,新汉一朝对民间养鬼养妖邪零容忍,抓到轻则斩首重则诛九族!
    他不置可否的一笑,直入正题:“李家有钱又有权,那我该带什么礼物上门呢?”
    金大爷笑道:“王大人不必为难,你年纪轻轻就官拜大印,李家请你上门是想巴结你,你就是空着手去他们也满意,所以我建议你去五谷斋买些点心带上就行,便宜实惠,面子上也过得去。”
    王七麟想了想笑道:“好,我去买些点心,另外我其实还真有个适合送礼的东西。”
    第136章 心不正,剑则邪(2/5)
    傍晚时分,一轮红日在西天垂垂欲下。
    剩云残日弄阴晴。
    往西看去,半边天际都是火红云彩。
    黑豆蹲在树下捡树叶,捡起几片叶子便急匆匆跑去水沟扔掉,然后再回来捡树叶。
    王七麟问道:“你在干什么?”
    黑豆抹了抹鼻子嚷嚷道:“水沟发大水,冲了一些蚂蚁下来,我放树叶进去,它们就有小船了,然后就不会淹死了。”
    王七麟问道:“那有多少蚂蚁被冲下来了?”
    黑豆郑重其事的说道:“很多,一百个!”
    王七麟哈哈笑着离开,笑了一会不笑了。
    他小时候也做过这样的傻事,然后不知道从哪个时候开始,便觉得拯救弱小成了傻事,欺凌弱小才是正常。
    人性应该本善。
    想到这里他又回来,问道:“猪谷里豆,你为什么要救这些蚂蚁?”
    黑豆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为什么?我不救它们,那没人会去救它们,所以我要救它们呀。”
    王七麟摸摸他的冲天辫说道:“舅舅帮你。”
    阴沟里不断有水流出,不少蚂蚁漂在水里挣扎,水里有树叶,它们纷纷往树叶上攀爬,这是它们的诺亚方舟。
    王七麟气沉丹田,不动明王大手印冲向水面,带起道道掌风将表面一层水全给冲上了水沟两畔。
    这样蚂蚁们便得救了,而且还是被不动明王印救的。
    黑豆激动的鼓掌:“舅舅好棒,天下无敌,哼哼哈嘿。”
    他学着王七麟的样子扎马步,王七麟指导他:“气沉丹田,把劲往肚子里使。”
    黑豆憋气使劲憋红了脸,然后很快捂着肚子往厕所跑。
    王七麟这次笑的就很开怀了。
    五谷斋在鼎盛楼旁边,店铺不大、生意很好,他们家做点心舍得用糖用鸡蛋,做出来的好吃,在县城极受欢迎。
    王七麟去买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围在店铺柜台窗口了,旁边还站着个衣着简朴、愁眉苦脸的老妇人,有人买了点心出来她就伸出手去嗫嚅说道:“行行好,给一块行吗?”
    看到这一幕王七麟觉得有些古怪,像点心铺子、饭馆很忌讳有乞丐出现在门口,不给显得不近人情、给了一个还有十个,一家铺子不可能周济的了天下穷人,所以不如眼不见为净。
    但五谷斋的伙计去没有驱赶这妇人,而且妇人虽然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粗布褙子,却洗的干干净净,不像是乞丐。
    正好一个买枣泥酥的青年好奇问称量的伙计:“这老嫂子怎么在你家门口乞讨?”
    伙计满含歉意一笑,道:“客官您多担待,她是个苦命人,唉,男人出意外早逝,自己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结果儿子前些天卖菜冲撞了李大人府上的亲戚……”
    “绳子,你又管不住嘴巴了?做好自己本分事,其他事少管。”一个老师傅闷哼道。
    伙计悻悻的将糕点递给青年。
    见此王七麟从正门进去,门口一个膀大腰圆的伙计挡住他道:“对不住,客人,您要买点心那边走,这边……”
    王七麟递给他自己的紫檀木大印,伙计下意识推手:“你给我钱也不、卧槽,大人!”
    看清大印后他双腿顿时一软。
    王七麟扶住他问道:“那个妇女怎么回事?”
    伙计偷偷往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便低声道:“她叫朱氏老娘,有个儿子叫朱满福,平日里靠去城外贩一些蔬菜进城来卖。可是县老爷家里有亲戚做这买卖,他们不让寻常人干这活,朱满福偷偷卖却倒霉的被他们抓到了,这夯货不甘受欺负想反抗,结果被打得最狠。”
    “朱家普通百姓,没什么钱,以前攒的钱用来抓药了,现在朱满福想吃两口点心,他娘只能舍下一张老脸来我家门口讨要。唉,朱氏老娘以前也是个要强的人,明事理、有操守,我家掌柜知道她为人,所以就没赶她走。”
    王七麟点点头,他重新去人群里排队买点心,没看朱氏老娘一眼。
    伙计注意到后暗地里撇撇嘴,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狗官是一窝。
    有人挑着担子来送鸡蛋,他忙活了一阵,等回过神来一扭头,发现听天监的大人不见了,朱氏老娘也不见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王七麟跟着老妇女回了家。
    这是外城一座小房子,推开门是院子,里头有些烂筐子、烂菜叶,墙角放着两截被人踩断的扁担。
    一进屋门有草药味往鼻子里冲,老妇女嗫嚅道:“大人,家里简陋寒酸,还望您莫怪。”
    王七麟微微一笑,道:“我去看看令郎,他怎么样了?”
    卧室里躺着个青年,头上绑着布带、手臂上绑着吊带,身上也绑了不少布带。
    不管是哪里的布带都带着彤彤粉红,这是洗不掉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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