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坐针毡了片刻,他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不行,必须得去医院!”他将手伸到他后背:“你不用动,我抱你下去。”
就在两人都快鼻子贴鼻子的时候,顾明希终于睁了眼,他有些吃惊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起来:“你紧张什么?你看你脸都吓白了。我没事儿,死不了。我这种状态都好多天了,不也还是活着呢吗?”
第40章 全程都在笑
龙煜心惊肉跳:“你说什么?好多天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走的那天就开始发烧了, 反反复复的就没怎么好过。”
“那……那你肚子疼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是……走的那天开始……就一直疼, 只是有时候轻, 有时候严重……”
“那你在那边怎么不去医院看看呢?”龙煜又气又疼。
“怎么看?”顾明希抬头对他嘻嘻笑道, 又在自己胸口拍了拍,“我最难受最疼的是这里, 难受得想死, 这里谁能治?谁治得好?”
龙煜赶紧抚上他的胸口:“我治我治,我治得好!”
顾明希反手抓住他的手:“我真的很难过, 龙煜,我真的……特别难过, 但我哭不出来,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车祸死了, 我都快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了……我爸还有我爸那边的亲人都没有了……连唯一的姑姑也没有了……我甚至都想,我不回来了,我也死在法国算了, 反正回来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谁说你是孤家寡人了?”龙煜厉声打断他的话, 握紧了他的手,紧盯着他的眼睛, “你还有我!”
顾明希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好像消化不了他说的话。
“你还有我,明希,你还有我。”龙煜眼神坚定, 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 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攥到自己手心里。
顾明希也不说话, 只是望着他嘿嘿傻笑。眼神依然是迷蒙的,龙煜却觉得那迷蒙之中有抹亮光,贼亮贼亮的光。
这人虽然醉得不轻,但醉后却是有问必答。龙煜突然心念一动:“明希你爱我吗?你爱不爱我?”
顾明希顿了顿,好像也在问自己:“我……爱不爱……这个样子的我……怎么还敢……谈情说爱……”
龙煜觉得自己已经得到答案了,他不是不爱,他是已经不敢爱。
可他还是想得到一些肯定的回答:“那你……喜不喜欢我?”
顾明希还在傻笑,笑了一阵之后突然对他勾了勾手指。
龙煜立刻将耳朵凑了过去,凝神屏息,洗耳恭听,却觉他一股热气扑到他耳朵上:“你猜我……喜不喜欢你……”
龙煜摸摸耳朵,忍住想哭的冲动,不甘心地又问:“那天晚上……你是自愿的吧……感觉如何?”
顾明希笑了一会儿终于敛起笑容:“龙煜你为什么不走?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龙煜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顾明希我爱你,无论什么原因,你都别想把我从你身边赶走,真的。”
这次顾明希却像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什么,他只是反复念叨:“龙煜你为什么不走……我把话都说成那样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一直念叨到昏昏沉沉睡去。
见他总算睡着了,龙煜轻轻掰开他放在腹部的手,在他肚子上摸了摸按了按,不由一阵阵心惊。
他身上滚烫得吓人,但整个中下腹却是又冷又硬,腹胀也很明显。
他当即给白主任和裴湛湛都打了电话。
两位专家一致建议,如果顾明希睡得还算安稳,就可以等到早上再送医院检查,但需要密切观察他的状况,因此龙煜也不敢大意,在用温水给他擦了身上也算做了物理降温之后,睁着眼坐在沙发旁守了他一夜。
不久前也是在这里,顾明希第一次向他表露了自己的心迹,多年前的心迹,那次他一直在哭,这回他却全程都在笑。
龙煜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笑也能让人心碎成灰。
或许是因为真的醉得不轻,顾明希这一觉竟然睡得死沉。快天亮的时候龙煜实在有些抵不过困意,去卫生间冲了个澡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
等他洗完出来,刚走到客厅,就隐约听见有细细碎碎的呜咽声,冲到沙发旁一看,顾明希双手按着肚子,双眼微闭,脸上却依稀有着泪痕。
他一慌,以为他的绞痛又开始发作,赶忙伸手去推他:“明希,明希!疼得很厉害吗?你说话啊!”
顾明希终于被他推醒吵醒,睡眼惺忪地看了他好几眼才算回过神来:“怎么了?”
“该我问你怎么了?我一出来就听你在哭,两手还揪着肚子不放,我以为你……”
“哦。”顾明希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不怎么疼了,刚才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什么梦啊?都让你哭出声了。”龙煜见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也伸手在他额头摸了摸,又在他头上按了按,“好像不怎么烧了。头疼还是头晕啊?还有哪儿难受么?”
顾明希摇摇头:“我刚梦见我去参加自己的葬礼了……在那之前,我一个人开着车在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上跑,开着开着肚子突然疼得厉害,我就靠边停了车想休息一会儿,结果越来越疼,我在车里打着滚地大喊大叫,但没有一个人听见。我又硬撑着给你们打电话,全都没人接,尤其是你,我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你一个都没接。到后来我想拨急救电话的时候,已经拿不住手机拨不出号了……后来,我就那样疼死在了自己车里,没有人发现,第二天早上才被上班的清洁工看见。”
龙煜又想起了上一世,这个梦算是重现了上一世他死去时的情景吧?只是当时的顾明希并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又或许,上一世临死前的顾明希是想给他打电话的?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无法呼吸,又听顾明希继续说:“我没什么亲人,所以我死后第二天就举行了葬礼,葬礼没什么人参加,也就是我们公司的人,还有大学同班同学。你依然没有出现。媒体也没怎么关注这事儿,谁会去关心一个十八线小演员的死呢?连我自己都是冷眼观看自己的葬礼的。可是葬礼结束之后我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了,我觉得自己没能坚持活下去,都没脸去见我爸妈,可是除了他们那里,别处好像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所以我就哼哼唧唧地哭了。很很好笑吧龙煜?一个鬼*魂竟然也会有眼泪还能哭出声。”
不好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尤其他还说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语气也毫无波澜,更让龙煜觉得锥心的疼。
“梦都是反的,梦里你死了,正说明你一定会彻底痊愈。梦里我从头到尾都没出现,恰好说明我会一直陪着你。”
顾明希收回有些涣散的目光看向他,勾唇笑了笑:“我也没说我会把梦当真啊。”
龙煜拍拍他:“有力气起来吗?我得送你去医院,白主任和裴大夫都说你必须去做检查。起不来的话我抱你去。”
顾明希想了想:“是该去了,但我想先洗个澡,满身酒味儿快把我熏吐了。”
“好,你是要冲澡还是泡澡?”
“我想先泡一会儿,再冲一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