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徵心头满满都是惊慌与焦灼,是他眼睁睁看着这片暗潮肆虐起来的,她被波及,被伤害,让他心痛如绞。
饶是策划良久,也再不敢继续走下去。就这样吧,大约是他算计过多,一向顺风顺水,手到擒来,上天才派了这么一个人来束缚他。最可怕的是,他还心甘情愿被束缚。
至于沈府……现在的情势也足够了。
“皇上?”沈天玑挣扎着想要起来,“怎么今日这样早就回来了?”
他松开她,视线落在她雪白的小脸上,眸光里有辨不清的浓重光芒,有怜惜,也有自责。她默默道:“就知道他们不会瞒着你。你放心,妍儿没事,她都不曾入殿就被捉住……”
他的吻落在她的额角,一寸寸,一点点,如飞花轻絮一般,慢慢蔓延开来。
她感觉到脸上的肌肤都被他一一吻遍,身子一阵轻颤,双手轻轻抵在他心口,默默承受着。
昨日她才对他发脾气,他还是对她这样好……她心里模模糊糊想着。
他见她这样异常的柔顺,心里就料到她的想法,他心头愈发怜惜疼爱。她哪里知道,自己身上已经中了毒。
如珍似宝一般吻过她的小脸,每一寸都不放过,最后含着她的嫣唇,细细尝过。放开时,一片光泽水润。
“不管做什么,朕总要护住你才是。”他轻轻说出这么一句,又怜爱地瞧着她,问道:“宝贝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除去容易焦躁,他很怕那毒药会不会还有别的效应,不经意间竟问了出来。
沈天玑不解其意,睁着略迷蒙的眼睛道:“现在头晕得很。”
男子微愣,又笑了,俊颜上一片璀璨。他搂住她不撒手,不怀好意道:“朕还想让你更晕一点……”
沈天玑心跳一阵加快,不仅头晕,身上也热起来,她慌张转过身去,在桌上摸了一杯茶,正欲一口灌下去,不妨男子忽然来夺她的茶杯,登时,一盏凉茶洒在了她的胸口。
凉薄的丝绸夏裳被浸湿,粘在雪嫩的肌肤上。隐约可见里面肚兜的牡丹绣花,雍容华丽的红色,精美之极。
她敢到胸口一阵凉意,低头一看,羞得就要逃开。他本是想说,这凉茶放置过久,喝了怕有什么不妥。不料会出这样的小意外。
她虽然年纪小,却发育极好,这些日子他无数次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如今一层单薄衣衫粘在挺翘的胸口,直晃晃在他眼前半露风光,他知道,里面有多么饱满雪嫩,让他每每见之都要心醉神迷,怎么都尝不够。
沈天玑对他此时漆黑发亮的目光无比熟悉,心头愈发慌乱,想逃开他却愈发捉紧。她急了,忙乱喊道:“你放开,不然我又要对你发脾气了!”
他的热吻落到她颈侧,声音嘶哑道:“尽管发脾气就是,妍儿怎么样,朕都喜欢得很……”
……
他有些不受控制,心中忽而生出几分莫名的恼怒,他是为了什么喜欢上她的?这样揪心的包袱,甜蜜的负担,让他甘愿放弃早就策划好的一切,只为了再不让她冒险。
强悍的力道,深深占有着她。帐中娇吟轻泣,殿外日光正好,蝉鸣阵阵。
同一时间,兰心殿中却是全然另外一番景象。
前去宣旨的内侍是周宁福手下一个颇机灵的,他本以为是个容易差事,没想到宣完旨之后,那顾殷殷就是不肯接旨,拿了把刀子抵在颈上,说是一定要面见皇上,不然就立刻自尽。
皇上说押入天牢听候发落,这人若是死了,还不得追究他的责任?再加上顾殷殷过去深得皇上和太后的喜欢,如今虽然过了气,可他也料不准皇上是什么意思,当下为难起来。
他派了人把这事禀告给周宁福。周宁福眼瞧着紧闭的殿门,他就是雄心豹子胆也不敢现在去打扰皇上。
“瞧着皇上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了,咱家就去兰心殿看看吧。”
兰心殿内,顾殷殷神色冷漠,看见周宁福时,冷笑道:“皇上呢?”
被关入兰心殿,她细思之下,便知道纳兰徵并未真想处置她。可是现在,骤然来了一道这样的圣旨,最伤她的不是问她的罪,将她打入天牢,而是他给她的罪名!
昔日在皇家围场中与意图弑君的逆臣相互串通,佯装救驾……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前世的记忆,让她知道那日皇上会遇刺,只不过几个前朝的叛臣贼子之后罢了,以他的身手,并不需别人去救,也成功脱了险,只受了点轻伤罢了。今生,她只是借此发挥而已,事先与那群人达成交易,让他们出手更重一些,她的救驾才显得更有价值。可是,那些刺客并不是她找来的!她为了演这样一场戏,受的重伤也不是假的!
她知道,他做决定,从来不会给天下人诟病的机会。那么,他定是一早就安排好了证据!
他早早备下她的“罪证”,却隐瞒起来,任由她夺尽郡主的风光,顶着大昭第一才女的名号风光无限,她原以为,他对她是有欣赏的,没想到,他一直都是手握她的罪证,冷眼看她如小丑一般的表演,直到有一天,他觉得看够了,就把罪证抛出来,彻底将她结束。
☆、第100章 俪影双双垂纱帐
这样的纳兰徵,太可怕,让她心寒亦心碎。
为什么这一世的他,会对她如此薄情,如此残忍?
她娇美的容色带着几分苍白,发髻上犹带着一枝白梅簪,只是,颜彩再不复从前。
“皇上哪里是顾小姐说见就见的。”周宁福道:“劝顾小姐谨遵圣意,束手就擒,莫再做无谓抵抗了。”
“我要见皇上一面。”她语声淡淡。她想问清楚,明明他是意欲留着她的,为何会忽然变卦?难道……难道是因为他知道她对沈天玑下手了?
不会的!那种毒药,知道的人很少,而且她那隐秘的下毒方法,若不是因为前世的记忆,连她都瞧不出端倪!
前世,她就是因此毒而死。她一向谨慎,却神不知鬼不觉中了这种毒。待她醒悟过来时,已经晚了。所以这一世,她特地派人将这种毒药查探了一番,继而运用于自己手中。
周宁福见她不死心,无奈地摇摇头,“顾小姐是聪明人,何必要一再惹皇上厌弃呢?”
他忽然压了压声音,“顾小姐不顾自己,也要为庆阳侯府的人想想。”
顾殷殷一惊,“你是什么意思?”
周宁福道:“皇上行事风格,想必顾小姐十分了解,这还要咱家明说么?”
纳兰徵素来谋定后动,不动则矣,一旦动了,必是雷霆之势,一分喘息的机会也不会给对手留下。
周宁福叹息一声,“恕咱家直言,庆阳侯府因为顾小姐您,也算是水涨船高,但是庆阳侯这两年行事着实太放肆了一些。襄阳虽然离京城远,但是所行所为无不在皇上眼中。”
顾殷殷愣住,难道皇上处置她是因为她父亲?那么,他对她也并非全然无情吧,只是因为她的家族是吗?
又是顾家。前世把她拖累的还不够,今生又来害她!
趁她深思之际,周宁福示意了一下侍卫。几个侍卫立刻把人带走。顾殷殷却并不曾挣扎。
旁边那小内侍惊奇道:“周总管,皇上果真要问罪庆阳侯府的么?”
周宁福瞥他一眼,“咱家可什么都没说。”他远远瞧着顾殷殷离去的身影,“咱们啊,只需顺利完成差事就行了。”
庆阳侯府,因顾殷殷而兴起,如今,也要因顾殷殷而结束。他只不过是把因果关系倒置了,但结局都是一样的。
司刑房中,常怀看了一眼已经被折磨地血肉模糊的夏烟,“没想到是个硬气的丫头。对主子也忠心的很。”
他手上拿着方才好不容易才问出来的笔录,淡淡道了一句:“试试能不能救活了。若是救不了,就好生埋了吧。”
其实就算救活了,也是等待皇上发落。凭她欲刺杀皇后的行为,她的下场,只怕不会比现在死好过。
几个手下应了是,常怀这才大步走出泛着血腥味的刑房。
到了凤宸宫时,他看见周宁福站在殿外,“麻烦周公公帮我通传一下,我有要事回禀皇上。”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但是紧闭的殿门到现在还未打开过。
周宁福为难道:“常大人还是等等吧。这会子,皇上约摸还在睡着。”
常怀狐疑地看了看天边绚烂的织锦彩霞,平日里这个点儿,皇上还在忙政务呢。
此时,紧闭的殿内,柔软纱帐中几声娇软的女子低语。
“皇上怎么还没走?”方睡醒的沈天玑抬眼望见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好奇道。这会儿是白天,他应该很忙才对。
纳兰徵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这样想让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