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玉冠,身上貂裘,都是价值不菲的,而且那匹马可是千金难求。
但是他总不能将这些东西抵押在这里。
流香倒是个十分懂事的,看许七郎是在借酒浇愁,知道他可能是苦闷了从家里跑出来的,一时忘了带钱,这也是情有可原,于是就说,让了他身边的这个青衣小厮来他家拿银钱,这样也不至于让许七郎之后在老鸨妈妈的面前难堪。
许七郎可不敢让家里知道自己进了淫/窝,就吩咐这小厮,说让他找许前就是了。
没想到这青衣小厮根本想不到许七郎那百转千回的心思,看到季衡说他是他的表弟,就直接将什么都和盘托出了。
季衡听青衣小厮说完,已经镇定了下来,他摸了摸身上的荷包,因为在宫里行走,他身上从来不缺银钱,觉得应该够了许七郎的度夜资,他就对在场几个人道,“现在咱们去小桂树街,今日这事,你们就别让别人知道了,不然七郎少不得要挨打。到时候有别人知道了,我就算在你们头上。”
马车夫和刘吉都赶紧应了,抱琴是他的贴身小厮,是最明白保密的,那个青衣小厮一听季衡这么说,略微有些惊讶,赶紧陪着笑带几人去小桂树巷子。
季衡让他上了马车里,小厮先前不敢,看季衡说了两遍,他才上去了。
进了马车里,马车也就缓缓往小桂树巷子去了。
马车帘子放下,马车里一边的壁上格子上的一只夜明珠就发出了盈盈的白光,虽然光线微弱没有烛光强烈,却依然能够将马车里照得挺亮,这让小厮十分惊讶。
车里铺着的褥茵厚而暖和,车壁上的木头一看就是好木头,却不知是什么木,他认识的最好的,就是伺候的主子流香的一只檀香木的小箱子还有他手上戴的一串金丝楠木的串珠,马车里除了坐下的位置,还有能够放下来的一张小桌子,一边的格子上,放着书和其他东西,里面被淡淡的香味缭绕,又很暖和。
抱琴将暖手炉给季衡拿着,然后才问青衣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小厮在京城长大,加上他所在的弘景阁,是一个十分气派而豪华的销金窝,里面的消费群体,都是身份贵重或者豪富之人。
他也算是很有见识。
他知道季府并不一般,但是比起京城里老牌的公侯府还是要差很多,现在看到这辆马车,他才知道,季府比起那些豪奢的公侯府,也并不差。
他没敢仔细打量季衡,只是偷偷瞄了几眼,季衡正沉着脸想事情,但是一张面孔,在盈盈夜明珠的光里,温润如最细腻的凝脂,眉眼如远山烟云,唇红齿白,看得人心里砰砰直跳,青衣小厮甚至没有及时回答抱琴的话。
抱琴只好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青衣小厮这才回过神来,一边想季衡会是入宫做伴读的那个季家大公子吗,京里一直在传言他长得好看才被选进去的,嘴里赶紧甜甜地应了抱琴,“小人叫白芷。”
抱琴又说:“是药中的白芷?”
青衣小厮点头,“正是。”
抱琴又说,“白芷有祛风散寒,通窍活血,生肌止痛的功效,倒是不错。”
青衣小厮笑了笑,说:“大爷您真是好学识,这也知道。”
抱琴怔了一下,“这算什么学识呢,只是翻了几本医书罢了,有学识的是我家公子……”
季衡看了抱琴一眼,抱琴不说了,继而问青衣小厮,“你们那里平常客人多吗?”
白芷很是自满地说,“咱们阁里,分花魁,头牌,红牌,二等,三等,末等,这花魁,一般人是趋之若鹜,却不得见,头牌也是只接熟客,非约不见,红牌可以接一些散客,但也很少接,都是接待熟客。客人说多不能算多,但都不是一般人,每日里不会有人闲着就是了。”
白芷觉得自己说得十分谦逊了,看抱琴,抱琴只是点了一下头,道,“你是什么呢?”
白芷干笑两声,道,“回大爷的话,我就是咱主子外房里跑腿的小厮罢了。”
抱琴愣了一下,“难道还有内外房之分呢。”
白芷说,“自然是有的,内房的要伺候得精细些,小人在外房,就是跑跑腿,拿些东西,上不得台面。”
抱琴又问:“那是怎么就能去内房伺候?”
白芷说,“这,有得主子欢心的,或者长得好看。”
抱琴点头算是明白了,他又去看季衡,心想自己这种贴身心腹,算是内房的吧。
103、第八十五章
抱琴和白芷说了一路,马车到小桂树街的时候,已经早过了二更了,这时候却正是这条街上最热闹的时候。
艳红灯笼,莺声燕语,脂粉香味缭绕。
马车在弘景阁前停了下来,白芷下车后再请季衡下去,季衡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发现倒没太多人,也并不杂乱,便就在这里下了。
白芷说去让仆人来将季衡的马车带到马车院子里去,季衡拒绝了,说,“就这样罢,我马上就出来。”
白芷陪着笑没敢多说。
抱琴和刘吉跟着季衡一起,被白芷带着进了弘景阁里,这烟花献媚之地,取了弘景阁这般端庄的名字,倒是让人觉得诧异。
门口的迎客少年看到季衡等人,就赶紧上前来迎接,抱琴说,“我们约了地方,不需要你们。”
白芷也对几个少年道,“都是我主子房里的客人。”
几个少年,于是就对白芷露出不屑来,对季衡他们倒是热情。
抱琴偷眼看季衡,发现季衡进了这种地方也是十分坦然镇定,正目光淡然地四处看了看,这让他觉得诧异,心想他家主子以前可没来过这种地方,没想到他居然不好奇。毕竟他自己可是好奇得很。
弘景阁,当街是一座三层的高楼,但这里却不是红牌住的地方,白芷带着几人往后面走,琴箫之声在楼里回荡,后面的院子却显得幽静得多。
季衡想着他到过的京城的几个消费场所,见识了这里的富丽奢华,就知道,这天下的有钱人还是多的,京畿繁华,只是国库无银两而已。
季衡想着皇帝想充盈国库的事,这充盈国库,想靠抄家杀人得来,只不过是解一时之急,自然不是长久的法子,他父亲的事情,他觉得他还是应该在之后和皇帝谈一谈。
季衡被带着从光影迷离的曲廊上走过,从园子里传来梅花的清幽香味,正和人错身而过,抱琴护着季衡不要人碰到了他,没想到带着好几个仆人的一个公子哥,走过去了又突然回过身来,朝几人喝道,“站住。”
他声音很大,将白芷都吓了一大跳,赶紧停了下来,那位公子飞快走了回来,他身上带着淡淡酒气,想必不是喝醉,他一把要拽住季衡,惊讶问道,“之前没见过,是新来的吗。”
白芷正要解释并朝季衡赔罪,没想到季衡却已经避开了这位公子的手,望着他说道,“不,我想你想错了,我是这里的客人。”
公子十分惊讶,近距离看着季衡有点目瞪口呆,想说什么还没说出来,季衡已经走了。
他回过神来,就对身边的小厮说,“嘿,去看他是谁的客人。问问这里妈妈,他是谁家的?”
小厮无奈地提醒道,“公子,老爷让咱们回去。”
公子不高兴地道,“赶紧去。”
小厮只好去探查去了。
白芷忐忐忑忑地观察季衡的神色,发现季衡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刚才是动怒了,还是没有,于是只好赔罪,“刚才那位是吏部尚书李大人家的小公子。他是喝醉了,冲撞了公子您,您还请包涵。”
季衡点了点头,说,“我表哥是在哪间?”
白芷赶紧说,“就在前面楼上。”
季衡所知,吏部尚书李敬修。当年是攀了李阁老的亲,作为李阁老的亲信,被破格提拔做了这吏部尚书,这几年倒是没有出过什么大事,不过看他私底下和皇帝的交谈,就知道他早就倒戈到皇帝身边了。
现在朝中官员分为几派,其一就是拥护李阁老一派,还有就是一直都不满李阁老的,不满李阁老的,大多是太后一派的,是赵家的走狗,拥护皇帝的,算是一派,但大家也都是各有心思,这天下熙熙攘攘,不过是为名利。
季衡想,皇帝要理顺朝廷这个烂摊子,就够忙几年的了。
皇帝现在是没法离开他父亲的,只是怕的是,从一开始,他就不信任他父亲了,用完就丢,还是让人心寒。
而皇帝是个多么冷血冷情又心狠的人,季衡是十分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