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世逍不敢恭维地骇笑,这女子来得如此急迫,明显是早就派人盯着他。
见坐在左右两边的儿子们亦是神色狐疑,龚世逍悲从中来,不禁愈加懊悔得罪了江宜祖和心瑶。如今靖和王府后继无人了,孙儿孙女轻易被人抓了去,两个儿子与他被人盯上,竟都毫无察觉。
“宁夫人的心意,本王心领,拜令尊所赐,你们宁家的东西,本王实在不敢收,你还是回去吧!”
宁珞忙凑近车帘,口气恭顺含笑,“王爷,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您吃的盐比宁珞吃的米粮还多,您可不能这样对宁珞呀!宁珞还记得,儿时那会儿,您还在京城,您也算是看着宁珞长大的!”
龚世逍一阵无言。他的确年纪大,吃的盐也的确多了不少,但年纪大,也不能任由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欺负。
“宁珞,本王婉拒你,是为你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龚轲忍不住掀开车帘,“宁夫人,你身为恪亲王侧妃,能否保得住如今的地位还难有定论,就不要在此阻拦我龚家的路了。”
宁珞哭笑不得,“世子爷,我宁珞怎么敢阻拦龚家的路呢?如今龚家无权无势,空有个异姓王的壳子罢了,宁珞虽说是宁家的人,却嫁入了皇族,还为皇族添了皇孙,我宁珞再不济,也是来给你们龚家铺路的,我们恪王,可是皇上嫡亲的兄弟!”
龚轲没有冒然开口,而是谨慎地看父亲和兄弟的神色。
龚焕之摇头,龚世逍也眯着虎目没有吭声。
恪王是皇上的亲弟没错,但慕卓衍是宁广辅的外甥却也是事实。若真的联姻,无疑是铤而走险。
宁珞不知父子三人在想什么,看着静的不寻常的青丝暗纹车帘,忙又堆上笑,“王爷还是让宁珞见一见龚小姐吧!宁珞真心是特为犬子卓衍提亲来,我卓衍自幼被家父教导地文武双全,长相亦是俊美不凡,说不定,龚小姐会一见倾心呢!”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反让龚世逍想起前一刻心瑶的讽刺。
他掀开车帘,示意宁珞上前说话。
宁珞顿时喜不自胜,忙凑上前,“王爷可是答应了?!”
龚世逍压着声音道,“你爹宁广辅要让我们家白芷当你们宁氏皇族的太子妃,你却来让白芷嫁给卓衍世子,这门子提亲,你让我龚家如何敢接?!”
“什么?宁氏皇族?”宁珞盯着他复杂深静的目光,心头一沉,恍然大悟。
“不……不是这样的!爹不会糊涂至此!爹这是不顾我和姐姐的死活了呀!”她恐惧地双腿一软,差点摊在地上,两个丫鬟忙搀扶着她,她眼前却阵阵地发黑。
龚世逍的马车已经起行,遥遥走远。
宁珞忙挣开丫鬟的手,追上马车,跟着车窗外说道,“王爷,这……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呀,王爷,您可不能去皇上面前乱说呀!”
龚轲不耐烦地掀开车窗上的窗帘,“你看家父像乱说话的人么?宁夫人好自为之吧!”
宁珞黯然停住脚步,忽然想到什么,忙命令丫鬟们,“快,快,去肃王府!”
*
御书房内,心瑶向怀渊帝详细禀报了在山里的事,直说得口干舌燥,她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却见怀渊帝脸上波澜无惊,甚至半句话也不问。
怀渊帝一直不停地看折子,就连她刚才说话,也只是嗯嗯……敷衍地应着。
心瑶不禁后悔来跑这一趟,起身便道,“父皇若无其他吩咐,心瑶就先告退了。”
“你过来!”怀渊帝看她一眼,把手上的折子阖上,搁在桌角,“拿这折子看一看。”
心瑶大惑不解,上前拿过折子,却见上面是“龙鳞阁”三个字,打开来,上面竟是大师兄的笔迹。
里面不但有山中详细的经过,就连她在万国寺被宁广辅的替身威胁的事,也写得异常详细,仿佛他亲眼见过似地。
她看了眼怀渊帝的脸色,读到最后,却见上面说,“肃王专注儿女私情,贻误战机,致使宁广辅逃离……”
“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心瑶愤然把折子拍在桌案上。
对上怀渊帝肃冷威严的神色,她惊觉自己举止不当,忙跪在地上,“父皇息怒,儿臣并无不敬父皇之意,只是气恼大师兄这样混淆事实,血口喷人!”
“事实是怎样的?你来说!”
“那山谷都是毒雾,军师看过,毒雾是人为布设的机关,为减少伤亡,军师建议等毒雾散了再攻下去,景玄这才下令等待。那时我在万国寺被宁广辅威胁,景玄赶过去救我,他识穿了那威胁我的,是宁广辅的替身,也并没有耽搁,还及时地派……”
石裂的名字即将出口,心瑶迅速住口。皇上这是在诓她的话,会不会是猜疑慕景玄私养暗卫?
怀渊帝挑眉,眼神复杂地俯视着她,“怎么不说了?”
“景玄及时地赶回山谷,还派人去追真的宁广辅,他并没有耽搁什么。”
怀渊帝狐疑地俯视着她,“他派了何人去追宁广辅?那些老将军可都跑不动,那些少将军如今被上官家和廖家撺掇的,难免阳奉阴违,此事非同小可……”
心瑶手撑在地上,俯首道,“心瑶不认得那位少将军,但心瑶肯定,那人绝不是上官家和廖家的人,也不是宁广辅从前的旧部。景玄做事谨慎,父皇您尽管放心便是,再说,景玄救出十殿下和八殿下之后,就亲自去追了……他可是忙了一整晚都没阖眼!”
“嗯,景玄做事,朕的确放心,但是,他这次能被龙鳞阁揪着错处,定然是有原因的!”
心瑶气闷地道,“大师兄他就是故意使坏!”
“你大师兄做事公允,自打掌管龙鳞阁,从没出过错,他断不会冤枉景玄。景玄若有意贻误战机,少不得有其他的目的,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朕还没猜到。”
心瑶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一堆,慕怀渊竟一个字也不信!
“我就知道,景玄如今做事,不管做什么,都是费力不讨好……”
怀渊帝虽是年过四旬,却还没到耳背的时候,听到心瑶的咕哝,他清冷地自龙椅上起身,“你咕哝什么?”
“没什么,儿臣先告退,父皇也多歇息!”不等他应声,心瑶就匆匆起身,退出门去。
怀渊帝气结摇头失笑,“让她在龙鳞阁中任职,日后怕是管不了。”
龙玺自内殿出来,眸光邪魅地看了眼殿门,俯首道,“是她先找到的那片山谷,功不可没!而且,她还救了万国寺僧众,用的就是家师传给她的那首曲子。”
“那丫头不会内功,如何能弹成那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