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蹙眉,“阿殊想怎么办?”
“过两日我带玄影和慕白过来,破土开棺。”尽管并不想吓到宋清欢,可沈初寒的语气,仍带有几分压抑的清冷。
宋清欢怔住,半晌才惊诧地开口,“阿殊,你……你要开棺?!”
沈初寒点头,神色较一开始平静些许,眼中冷厉却愈加森寒,足见心情十分不郁。
宋清欢欲劝,话临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沈初寒决定的事,从来就没有改变的时候,更何况,这事确实蹊跷,若不亲自开棺查验一番,到底不心安。
想到这里,改了口,“好,不过,那日我也一道过来。”
沈初寒抬目朝她看来,瞥见她眼中的坚持,心中难免动容,眸光波动些许,终是微叹一口气,软了语气,“阿绾,我母妃死去已十二年,如今约莫只剩下一堆白骨,你……你还是在会同馆中等我消息吧。”
阿绾虽然经历了两世,但到底还是个姑娘家,沈初寒不想吓到她。
“阿殊,她也是我的母妃。”宋清欢仍是坚持,眸中波光盈盈,愈显郑重。
沈初寒又是轻叹一口气,“也罢,那我到时让玄影通知你。”
宋清欢点头,瞥见沈初寒担忧寒厉的眸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上一世,母妃的坟茔可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沉默片刻,宋清欢终究是不放心,又沉沉开了口。自他二人重生之后,许多事情完全脱离了前世的发展轨迹。而这件事,她脑海中也并无印象。
沈初寒摇头,“前世我回了昭国之后,也曾抽空来看过母妃几次,只是那时我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每次来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却也忘记了那时的墓碑,究竟有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了。”
“罢了。”宋清欢垂眸,“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待开棺之后自会见分晓。”
沈初寒原本是欢喜地带着宋清欢来拜祭萧贵妃,可既然出了这等事,自然也就歇了拜祭的心思,与宋清欢一道,朝着萧贵妃的坟茔拜了一拜,并未久留,走到谷口处与慕白会合,依旧循来时的路往会同馆去。
出谷没多久,天色陡然阴了下来。
慕白抬眸看一眼天上乌云密布的模样,担忧道,“公子,殿下,怕是要下雨了。”
“抄近路回去吧。”沈初寒淡淡的声音传来。
慕白应一声,一扬马鞭,马车飞快地朝会同馆驰去。
刚进城门,天空果然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街上行人顷刻间便跑了个精光,只留下街道两旁的写着店铺名字的幡旗在风雨中招展。
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愈发锃亮,路面有几分湿滑。
慕白坐在车辕处驾车,头顶有宽阔的车檐遮着,倒也被雨淋不着多少。雨天路滑,沈初寒和宋清欢又不敢时间,他便放慢了马车行进的速度,慢悠悠地拐进了前头一条宽阔的小巷。
出了这条小巷,再一拐,便到了会同馆所在的桑梓巷。
不想,刚入巷中未行几步,密密麻麻的雨帘中,一只锃亮的箭矢破雨而来,直直射向慕白。
慕白大惊,尚来不及拔剑,那箭矢便已飞到了眼前,只得扬起马鞭一抽。
飞来的箭矢被慕白巨大的力道抽得转了向,“噔”的一声钉在了马车的车辕上,震得整个马车一晃。
慕白愈发心惊,猛地一拉缰绳,停住了前行的马车。
“公子,殿下,有刺客!”他压低了声音朝车厢内道,拔出握在了手中,警惕而凛冽的目光四处打量。
雨越下越大,似有倾盆而下的趋势。
瓢泼而下的雨帘中,两旁的屋顶上忽然钻出十来个黑衣蒙面的男人,挽弓搭箭,锃亮的箭头无不对准了小巷正中停住的马车。
杀气凛然。
光天化日之下竟公然刺杀,如此猖獗,这背后之人定不容小觑。
慕白神色愈凛,紧张地注视着四面的动静。
这时,为首一名黑衣人手一扬,顿时,数箭齐发,直直朝马车射来,仿佛顷刻间就要将马车射成一个蚂蜂窝。
慕白挥剑挡去,手中一把宝剑舞得密不透风,竟将射来的利箭一一挡落在地。
那黑衣人见箭攻讨不到任何好处,神情一按,又朝众人比了个手势,只见屋顶数十名黑衣人将弓箭往背上一背,抽出怀中利剑,飞身落下屋顶,提前朝马车围攻而来、
端的是杀气腾腾,大有不杀死沈初寒不罢休之意。
慕白丝毫不敢懈怠,手中持剑,守于马车前方。
雨势愈大,打得眼前的景致都有模糊,只见神情未明的黑衣人一步一步逼近,却因着方才慕白那一招,到底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帘子突然被人挑开,从中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庞来,眸色清澈,顾盼生辉。
原本紧绷着神经的黑衣人俱是一怔。
他们要杀的,是凉国丞相沈初寒,可这马车中,怎生坐的是一位女子?
正怔愣之际,见那女子忽的挑唇一笑,眼角微微上扬,唇色殷红似血,娇媚至极,却也诡异至极,车顶串串雨珠低落,烟雨缥缈间,竟有几分不似凡俗的姿态。
黑衣人愈加怔忡。
忽的,那女子却飞身出了马车,足尖在马背上一点,手中一条金光闪闪的软鞭便朝他们抽来,力道之大,竟将三四人手中之剑震落在地。
领头之人大骇,终于回了神,大喊一声,“不管是什么人,都给我上!”
众刺客得令,纷纷情形,提剑朝宋清欢袭去,来势汹汹。
慕白忙加入战斗之中。
那些刺客见识了宋清欢和沈初寒的实力,丝毫不敢情敌,一招一式皆是玩命的打法。宋清欢眸色愈冷,手上动作也愈发加快起来。
这时,忽又有一人,借着雨势,从后头偷偷向宋清欢靠近。
宋清欢彼时正被三人缠住,又兼磅礴雨势掩盖了大部分的打斗声,一时不查,竟被那人近了身。
那黑衣人面上一喜,提剑朝宋清欢砍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一支利剑,带着利利风声,冲破厚重的雨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黑衣人射去。不过顷刻,那利箭便已没入黑衣人的后背,只留下一簇箭尾在外。
正是方才钉在车壁上的那一支。
黑衣人应声倒地,甚至都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便一命呜呼,死了。
他身躯倒地的声音惊动了众人。
宋清欢微惊,手上动作愈发快了起来。剩下的黑衣人却是神情一凛,眼中慢慢浮上一丝惧意,围攻的势头渐弱,只紧紧盯着那立于雨中岿然不动的车厢,依旧车厢门口微微晃动着的车帘。
心底一丝寒气爬了上来。
见士气忽的低迷,那领头的黑衣人眸光一冷,抬手取下背后的弓箭,弯弓朝马车里面射去。
领头的黑衣人武功最高,这一击,又是用了十成的功力,箭矢瞬间便飞入了车厢内,然而穿过车帘的那一刹那,箭矢忽地掉了个头,飞快地循原路射来。
领头的黑衣人大惊,身子朝后一扬,有惊无险地避过了这一箭。
可尚未来得及舒一口气,忽见有人从车厢内飞出,眨眼功夫便到了跟前,手中持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另一只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子。
这,才是他们今日要杀的人,凉国丞相沈初寒。
其他人见到沈初寒飞出马车,都是一惊,赶到一股强大而凌厉的气场瞬间铺面而来,持剑的手不由软了软。
黑衣人被沈初寒掐住脖子,身子离了地面,面色渐渐涨红。
滂沱的大雨打在他的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透过雨帘勉强看清男子眼中的森然寒气。
一咬牙,将剑往沈初寒腹部刺去。
不想,沈初寒手上蓦地一紧。
那黑衣人忽似触电了一般,浑身竟没有一丝利剑,连拿剑的手也突然间变得绵软无力起来,手中利剑“当啷”一声坠地。
他心底的恐慌,忽然间铺天盖地而来。
还没有想明白沈初寒究竟想干什么,忽然右手一阵钻心的疼痛,转头一瞧,竟见沈初寒手起剑落,将他的右臂给斩了下来。
其他人听得动静一瞧,眼中大骇,竟有了几分后退的趋势。
宋清欢眸光一扫,心中明了。
这十几个黑衣人武功确实不错,而沈初寒手中的这一位,更是这些人当中武功最为高强之人,可眼下,他竟如此轻而易举地便被人砍下一臂,还丝毫没有招架之力,让他们如何不恐慌。
可这懈怠的趋势不过一瞬,很快,剩下的黑衣人又攻了上来,杀红了眼,招招都是玩命的打法,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
可宋清欢和慕白又岂是等闲之辈,未多久,那十几名黑衣人便被两人打趴在地,死的死,伤的伤,血水流了一地,很快又被大雨给冲刷,连血腥味都冲淡了不少。
宋清欢收回鞭子,朝沈初寒看去。
那领头的黑衣人倒在地上,断了一只手臂,正在不断流血,而沈初寒的若水剑,正抵在他的脖子上,剑尖在那人的脖上已划出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我知道你是受何人指使。”沈初寒看他一眼,凉淡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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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破土开棺
领头的黑衣人身子几不可见一抖,眼底却仍是杀气腾腾,死死地盯住沈初寒。
然而他被沈初寒掐住命脉,分毫动弹不得。豆大的雨点打在他断臂处的伤口之上,一阵钻心的疼痛。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没空陪他玩这些把戏,若他再不收敛着些,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了。”
黑衣人紧咬着牙,不发一言。
他是死士,唯一的使命就是杀人,自不会多说。况且,谁知道沈相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万一只是来套他话呢?
沈初寒也不管他应不应答,凉淡地看他一眼,忽的手一松,像扔破布一般将其扔在地上。
身子落在地上的水洼之中,溅起一片水花,断臂处不断外涌的血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全是腥湿之气。
黑衣人仰头看着沈初寒,已经许久未起波澜的内心忽地涌上一阵铺天盖地的绝望。
他自认武功不弱,可在沈相手中,竟毫无招架之力。
若他当真苟延残喘地回去,再将这话带给主子,以主子暴怒的性子,又怎会放过自己?倒不如在此自行了断了去。
眼中一片灰败,牙齿一动,将藏在齿后的毒药含在了嘴中。
他垂了眼眸,一狠心刚要咬破毒药,忽地一道黑影闪过,下一刻,他感到下颌一阵刺骨锥心的疼痛传来,痛得人不住打冷颤。
他的下巴,竟被人生生卸去,嘴里藏着的毒药也滚落在地。
抬眸一瞧,出手的,是方才那位驭车的侍卫。
心底愈发绝望,连一个身边的侍卫武功都如此高强,这样的人,如何能动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