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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节
    方才落下的车帘竟被人蓦地掀开,露出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来。
    一时间,他竟呆愣了一瞬。
    关于凉国沈相的传闻,他听得不少,自然也知道他生了一副好皮相,却没想到,竟是这样惊艳的容颜,仿佛身披琉璃彩光,周遭的一切在他的衬托下都黯然失色。
    “宁太尉突然掀本相车帘,不打算给个解释?”沈初寒皱了皱眉,话语间毫不掩饰对宁腾跃这样盯着自己的厌恶。
    宁腾跃终于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一抹尴尬和懊恼。
    自己竟然因一个男子的容貌而失了神!
    他双目一阖,定了定心神,再睁眼时已恢复往常的冷肃,“沈相误会了,如今入了秋,风大,方才那车帘,并非是宁某刻意为之。”
    说话间,眸光不动声色地看车厢内。
    可沈初寒靠近车窗,只掀起了车帘一角,完全看不到车厢内的全貌,仔细打量了半天,也只看见沈初寒盖在身上的披风一角。
    沈初寒冷厉的眸光刺了过来,“宁太尉在找什么?”
    宁腾跃慌忙收回目光,讪讪一笑,没有出声。
    沈初寒冷笑一声,“宁太尉有话便只说,如此偷偷摸摸,实在有损大国的作风。这便是你聿国的待客之道?”
    宁腾跃心知自己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敛了眸中的不郁,沉声道歉,“沈相怕是误会了什么,如果宁某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沈相见谅。”
    他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明白了,沈初寒果然如传言一般,并不是好对付的人。在没抓到他的把柄之前,他只能忍气吞声。
    好在沈初寒并非他的敌人,虽然态度让他十分不爽,但涉及到各方利益的问题,他自然分得清轻重,故而才适时服了软。
    沈初寒眸光在他面上一顿,眼底霜意凝结,看得宁腾跃四肢生寒。
    下一刻,他听到一声淡而凉的冷哼声,眼前灼热的光芒消失,抬头一瞧,沈初寒已经放下了车帘,吩咐马车继续前行。
    宁腾跃坐在马上,阴鸷的目光紧盯着渐渐往前的马车车队,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和狰狞。
    护送沈初寒到了四方馆,专门接待外宾的鸿胪寺卿早已在此处候着。
    因着方才之事,宁腾跃态度已有些不悦,便也懒得再度寒暄,同鸿胪寺卿交代了几句后草草对沈初寒行了礼,告辞离去。
    鸿胪寺卿从前见过沈初寒,也知晓他冷淡的性子,不敢托大,恭恭敬敬请了沈初寒下马车。
    车帘被掀起,沈初寒弯腰下了马车,负手而立,同鸿胪寺卿客套了几句后便随着鸿胪寺卿进了四方馆。
    进四方馆前,他眼含深意地看一眼慕白。
    慕白垂首,无声应下。
    沈初寒随行的一行人同鸿胪寺卿进了四方馆,其他人和行李辎重自有人下去安排。有羽林军上前想将沈初寒的马车牵下去,被慕白拒绝了,自己牵着避到了一旁。
    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方压低了嗓音看向车厢内道,“殿下,可以出来了。”
    宋清欢应声下了车。
    慕白引着她到了隔壁的巷子里,玄影已经另驾了辆马车再次候着了,见宋清欢过来,挑帘迎了她上车,马鞭一扬,飞速地朝皇宫驶去。
    *
    沈初寒来聿乃大事,所以,尽管聿帝因太子大婚和迎娶君熙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仍在百忙之中抽出了时间,于三日后在御花园设宴,替沈初寒及凉国迎亲使团一行接风洗尘。
    而在这三日内,沈初寒从凉国带来的聘礼开始源源不断往皇宫中送,金银珠宝,绸缎布匹,衣饰被褥等等不一而足,整整两百抬的聘礼,送了两天多方送完。
    长安街上十里红妆,端的是气势恢宏。
    一时间,建安诸人皆大开眼界,争相传颂。
    虽则是迎帝姬,但沈初寒到底只是一国丞相,如此大的手笔,倒是能与皇帝娶亲媲美了。更别提当初宋清羽嫁至凉国,因是和亲性质,双方的聘礼和嫁妆都只是平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两相比较起来,愈发衬托出沈初寒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众人皆是啧啧称奇,却唯独苦了聿帝。
    原本以为沈初寒不过一介丞相,其家底就算再丰厚也丰厚不到那里去,因此在准备宋清欢嫁妆之时倒也没有多想。只比照先前宋清羽的规格,再添了一些,凑成了个六十四抬,哪里能想到沈初寒竟然这么大的手笔?
    虽是明面上看是沈初寒个人娶亲,但聿国陪嫁的嫁妆若是少了去,丢的可是整个聿国皇族的脸面,聿帝自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得紧急让皇后和宁贵妃共同负责此事,再从国库中拿出许多值钱的东西来填补上这一空缺。
    皇后和宁贵妃虽然心里都在滴血,但因为有了对方的监督,也不敢使什么幺蛾子,只能尽心尽力地替宋清欢准备嫁妆。
    转眼便到了接风宴这一日。
    ☆、第186章 接风宴(二更)
    作为主角之一,此次接风宴,宋清欢自然是要出席的,不仅要出席,还得风风光光地去,也好像某些心怀不轨之人彻底死心。
    接风宴定在中午,巳时刚到,流月便拉着宋清欢开始梳妆打扮起来。
    宋清欢拗不过她,只得安安分分地坐在了梳妆台前。
    “奴婢今日定要将殿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流月将宋清欢的乌发放下来,用牛角梳轻轻替她梳着。
    宋清欢浅笑不语,由着她去了。
    倒是一旁替宋清欢挑选衣物的沉星闻言,瞥了眼望来,嘴里打趣道,“殿下什么时候不漂亮了?”
    流月瞪她一眼,嘴里嘟哝道,“你就会挑我的刺,殿下参加接风宴的衣群挑好了么?你可得先挑好了,我才能替殿下选合适的妆容发髻。”
    沉星拿出一套妃色宫装,“殿下马上要出嫁了,喜事将至,可得穿明艳些才好。”说着,看向宋清欢,“殿下,您觉得这套可好?”
    宋清欢瞟一眼她手中宫装。
    用流光锦对振式收腰百褶襦裙,袖口处用银线绣流云纹样,裙摆处则绣着摇曳生姿的芙蓉,衣襟处以同色云纹呼应,浮光溢彩,阳光下光华流转。
    款式不算繁杂,但胜在颜色娇艳,既大气又婉约,倒是极为适合今日的场合。
    她满意地点点头,就这件了。
    流月眯着眼眸看了看,心中有了主意,手指上下灵动地翻飞起来。
    不出片刻,宋清欢的一头青丝便被挽成了飞仙髻,发饰的选择上,也只插了一支芙蓉花开白玉簪,并千叶攒金垂珠步摇,清丽中又带了皇族的雍容。
    流月满意地端详片刻,又拿起口脂等物,替宋清欢淡扫峨眉,细细妆点起来。
    见一切妥当,宋清欢刚待起身,流月却按了按她的肩,“殿下,再等一下。”说着,打开状花钿的妆奁盒子,看向宋清欢笑嘻嘻道,“殿下,挑一个吧。”
    宋清欢眸光一扫,下意识道,“便那个莲形花钿吧。”
    流月应了,用小镊子将莲形花钿夹住,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宋清欢额头正中,调整片刻,方满意地放下了镊子,收回手道,“殿下,这下才是真好了,您看看!”说着,将雕花铜镜递到宋清欢眼前。
    宋清欢就着她手中的铜镜随意一瞟。
    镜中人容颜明艳夺目,微微上挑的眼眸中透出一种惑人的美,真真是倾国倾城之貌。
    对于自己的容貌,宋清欢向来是不甚在乎,此时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一两年长开之后,确是容貌更甚于从前。
    嘴里“嗯”一声,夸赞道,“你这手艺倒是又好了。”
    流月开心地咧嘴笑开来。
    装扮妥当,在星月殿中看了会书,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带着流月沉星往御花园走去。
    他们到的不算太早,至御花园时,放眼扫去,园中已影影绰绰坐了一些人。
    一进御花园,便有当值的宫女迎了上来,引着宋清欢往早已定好的坐席上走去。
    她的位子,不出意外地被安排在了右手那列的第一个,太子和宋清漪紧随其后。除了这两个熟悉的面孔,今日的接风宴,宁骁和宁姝竟然也出席了。
    看来,最近宁家在朝中,果然风头正盛。
    宋清欢刚一落座,便感到有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淡然转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宋清漪有几分扭曲的面容,在宋清欢与她对视上的那一瞬,眼中有激烈的怒火迸出。
    宋清欢知道宋清漪十分不甘。
    可除了不甘,她什么也做不了。
    有些漠然地一笑,轻泠泠转回了目光,似丝毫不把宋清漪放在眼中。
    她越是如此,宋清漪越觉怒火中烧。
    这些天来,每见一次宋清欢,她便觉得她又貌美了几分,也许是父皇的宠爱,也许是爱情的滋润。
    不管为何,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清欢过上自己向往的生活,而自己,却永远只能在痛苦中挣扎。每每思及此,便觉内心如同在油锅中煎烤一般,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理智告诉她不能轻举妄动。
    然而人的嫉妒心一旦到了某个程度,理智,已经很难阻止内心的躁动了。
    感受到宋清漪炽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许久才挪开,宋清欢面色依旧清冷,心里却生了几分警惕。
    从前宋清漪见到自己时还会装一装,可这几次,她却连明面上的友好都装不出来了。
    看来——她如今心底是真真恨透了自己。
    在这样嫉妒和不甘的双重煎熬之下,她必然做不到安安分分地看着自己出嫁,出手只是迟早的事,所以她不能掉以轻心了去。
    正兀自想着心思,听得耳边似有一阵细微的骚动,遂敛了心思,抬眸望去。
    这次来的,却是个她意料之外的人——
    和婉长郡主。
    当日陆蓁蓁在上林苑遇刺身亡之后,长郡主便留在了建安,说是要亲自等着看父皇抓到逆党为陆蓁蓁报仇。
    后来,通过玄影,他们撬开了两名刺客的嘴,得知了杨复逆党的大本营所在。父皇命宋暄亲自领兵,剿灭了逆党大本营,只是杨复在混乱之中逃脱了去。
    陆蓁蓁的仇虽抱了,长郡主却忧伤过度,身子垮了下来,便也再未回扬州,只在京中长郡主府住了下来。
    父皇怜其白发人送黑发人,便将郡马从扬州调回了京中,也算是让长郡主一家人团聚了。
    只是自那之后,长郡主一直深居简出,轻易不出门,却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来参加凉国迎亲使团的接风宴,不免令人生奇。
    她步履沉缓地进了御花园,目不斜视,一身素净宫装,不施粉黛,脸上是苍白而空洞的神色。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是没能从陆蓁蓁的死中回过神来。
    长郡主的坐席,设在上首偏下的位置,正在宋清欢不远处。她在宫女的引导下入了席,端庄而坐,目不斜视,神情清冷,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
    宋清欢淡淡瞥她一眼,略有唏嘘。
    只是,和婉长郡主既已心如死灰,又为何要来参加此次接风宴?她虽有这个身份,但凉国接亲使团的接风宴,对她来说确实没有多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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