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嗯”一声,目送着她离去。
替玄影把过脉,确认他的脉象尚好方,放了心,起身时,果然瞧见他的肩胛骨处出现一条细细的红线,带着几分妖娆之色,像是彼岸花的红色花蕊,让人莫名一惊。
她定了定心神,吩咐沉星好好照顾玄影,便同沈初寒出了门,往妘璃的院子走去。
此时妘璃已经起来了,正在正厅等着他们。
“母妃。”两人同妘璃打过招呼。
“吃早饭了吗?”妘璃问。
宋清欢摇头。
“正好一起吧。”妘璃淡淡开口,让重锦将做好的早饭端了上来,三人在桌前围坐一起用起早饭,只是三人都有心事,桌上气氛并不活跃。
这时,妘璃放下筷子,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看向宋清欢和沈初寒道,“我已经想好了。”
“母妃想好什么了?”宋清欢不解。
“君殊不是要去幽冥森林吗?我同你一起去。”
这话一出,宋清欢和沈初寒同时一怔。宋清欢回过神来,连连否认,“这怎么行?母妃没有武功,如今又没了傍身,我绝对不同意。”
妘璃淡淡一笑,“所以在去幽冥森林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昨日玄影和妘歌不是已经拿到仙灵草了么?用仙灵草恢复我的灵力,替君殊解了蛊毒,然后我们便出发去幽冥森林。”
宋清欢一惊。
她昨日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但一想到玄影的性命岌岌可危,而沈初寒刚经历过一波蛊毒发作,暂时还能拖一会,所以想着等沈初寒从幽冥森林回来后再让母妃替他解蛊毒,没想到母妃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母妃,幽冥森林中凶险万分,我不想您去冒险。”
“正因如此,我才要去。”妘璃说得斩钉截铁,她看向沈初寒,“前世,是我将你从幽冥森林中带出来的,不是么?”
“我知道走出幽冥森林的路,也曾亲自进去过一两次,只要我恢复了灵力,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母妃可以将走出幽冥森林的方法告诉我,我一人去便可。”沈初寒也跟着开口。
妘璃淡淡一笑,“两个人去的胜算不比一个人大?”顿了顿,她眸光在宋清欢和沈初寒面上一扫,笑容加深了几许,“我知道你俩是担心我,但是,阿绾,你就不担心君殊?”
“我……”宋清欢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妘璃笑,“阿绾,你母妃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族中圣女,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一个小小的幽冥森林还困不住我。”
见妘璃这么说,宋清欢反倒说不出拒绝的话了,看一眼沈初寒,终究还是妥协下来,“好吧,您说得没错,这确实是最妥当的法子。”
妘璃笑笑,“昨夜玄影取回的那个装仙灵草的匣子带来了吗?”
宋清欢点头,从怀中掏出匣子递过去。昨夜太过混乱,今天一早就匆匆来了这里,她自己都没来得及打开看。
妘璃看了看,又将匣子递回给宋清欢,“这匣子用灵力封住了,你先用灵力解开。”
宋清欢点头,按照妘璃说得法子,用灵力将封印盒子的锁给打开了。妘璃接过盒子打开一瞧,面露吃惊之色。
“怎么了母妃?”宋清欢也跟着凑上前去看。
“仙灵草,居然有两株。”妘璃略显诧异。
宋清欢定睛一瞧,果然瞧见匣子里躺着的,正是两株仙灵草,与她身上那块玉佩上青鸾鸟嘴里衔着的青草无异。
“这不是更好么?”宋清欢面露欢喜之色,“母妃您服下两株,灵力是不是能恢复得更快?”
妘璃失笑,摇摇头道,“仙灵草百年难得长成一株,要恢复我体内灵力,一株足矣,剩下一株还是先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也好。”
“好。”宋清欢想想,觉得妘璃说得也有道理。仙灵草毕竟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草药,既然母妃说一株足矣,那便不要浪费了。
“母妃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宋清欢又问。
妘璃示意沈初寒伸出手腕,她替沈初寒把了会脉,收回手道,“他体内蛊毒刚刚发作,如今蛊虫正处于沉睡阶段,现在正是适合动手的时机。”
“母妃,阿绾体内的母蛊怎么办?我记得先前您说过,若是取出我体内子蛊,对阿绾的身体会有影响?”沈初寒看向她开口,眼底有忧色。
妘璃垂眸笑一声,不急不缓开口,“我那时见阿绾因你而死,心中自是气愤不已,虽救了阿绾,却也不想你好过,所以才说出那话骗你。子母蛊的作用,只是让阿绾在刚复活那几年的时间里能从你体内汲取精气,如今她身子早已康健,不再需要母蛊维持,现下取出,并不会对她身体造成影响,你放心吧。”
沈初寒抿唇淡淡一笑,这才放心下来,“那用过早饭便开始吧。”
吃过早饭,重锦奉妘璃之命,取了一株仙灵草,亲自在院子里熬起药来。趁着这会儿功夫,宋清欢先唤了已经休整好的妘歌过来交代几句,妘歌领命离去。
熬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重锦送了熬好的汤药进来。
妘璃接过药碗,待汤药冷却些许,没有迟疑,一口气喝了下去。喝完之后,她让宋清欢和沈初寒在外间稍等,自己进了内间。
宋清欢在外间等着,略有些紧张。她知道妘璃不让他们跟进去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可即便是有了仙灵草,恢复灵力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怕也是要经历一番苦楚吧。
重锦给他们上了茶,见宋清欢紧张之色,温声开口宽慰,“殿下不必太过忧心了,夫人心中有数,不会有什么事的。”
宋清欢朝重锦笑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热茶下肚,方镇定下来,“姑姑也坐吧。”
重锦想了想,没有推脱。
“殿下派了妘歌出去打听情况?”重锦看向她问。
宋清欢点头,“昨夜几位长老都被惊动,这会子必然已发现仙灵草被盗之事,不知会不会传出什么风声来。”
“因着那神秘的黑衣人,几位长老已是忙得不可开交,现下怕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否则,族人本就因雪莲之事而有所疑惧,若再传出仙灵草被盗,岛上怕是更要人心惶惶,几位长老也懂这个道理。”
宋清欢勾了勾唇,“若真是这样,倒正中我们下怀了。”
“殿下行事越来越妥帖了。”重锦看着她灵动的眉眼,忍不住生出几分与有荣焉的感慨来。
宋清欢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是当初姑姑教得好,若没有姑姑对我的悉心教导,此刻,我说不定都不可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
重锦笑得慈眉善目,一脸欣慰的模样。
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妘歌回来了。
“怎么样?”宋清欢问。
“月牙岛上风平浪静,并未传出什么风声,想来几位长老将事情压了下来。”妘歌回道。
宋清欢看一眼重锦,“果然如姑姑所料。”
妘歌又道,“对了,奴婢方才想起昨夜还有一事。”
“何事?”
“奴婢与玄影在浮屠山山脚下寻找机会上山时,偶然偷听到巡逻的守卫说话,说是这两日,长老们撤去了圣池附近的守卫,只让他们在浮屠山附近巡逻。奴婢不知道这信息对殿下有没有用。”
撤销了圣池附近的守卫?
听到这话,宋清欢微蹙了眉头,隐约嗅出了几分不寻常。
照理,经过黑衣人那日那么一闹,几位长老应该都看出他居心不良,为了防止圣池中的雪莲再被他动手脚,他们应该加强圣池附近的守卫才是,怎会反倒将守卫撤去呢?
除非……圣池中已经没有了需要守卫的东西。
这个想法一起,脑中一道亮光闪光,许多细小的线索在瞬间串联到了一起。
之前她就觉得奇怪,那日黑衣人看似在圣女大选上胡搅蛮缠了一通,可认真一想,他其实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唯一的后果,可能就是在族人心中撒下怀疑的种子罢了。
那么,他那日那么一出又是何用意呢?
唯一的可能是,他同姞蘅一样,都在拖延时间。至于拖延时间做什么,与刚刚妘歌说的话一联系起来,宋清欢心里便有了个想法。
难道,他的目的,在于圣池中的雪莲,甚至是浮屠山中培育的其他雪莲?毕竟,光有那日盗取的一朵雪莲还不足以说服众人,几位长老完全可以像那日一样矢口否认。可若是他手中的雪莲不止一朵呢?
甚至……
她越往下细想,眼中神色就越发讶异,神情蓦然变得严肃起来。
根据母妃所说,浮屠山中培育其他雪莲的地方只有几位长老知晓,假设这个黑衣人知晓有这么个地方所在,但是并不知道具体方位。那日他盗取了雪莲之后,为了不将此事泄露出去,几位长老势必会移植新的雪莲至圣池中,如此,他就能探查到培育其他雪莲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宋清欢脑中浮上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如今圣池中和浮屠山中培育的雪莲已经被那日的黑衣人悉数盗走?!
“阿绾,你想到了什么?”见她神情不对,沈初寒开口问道。
宋清欢抬头看他一眼,摇摇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就算她的猜测是对的,她也还没想明白那黑衣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时,里间的房门被人从里拉开。
宋清欢转头瞧见,见妘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一手扶着门框,额上满头大汗,脸色有些许苍白。
“母妃!”宋清欢忙迎上前去搀扶住她,担忧道,“您还好吧?”
妘璃摆摆手朝她笑笑,“我没事,已经成功了。”宋清欢心里知道,母妃虽然不说,但看这满头大汗和苍白脸色也能知道,方才恢复灵力的过程一定不轻松,只是母妃不想她担心罢了。
掏出帕子替妘璃擦净额上汗珠,请了她上首坐下,一面将茶递过去,一面问道,“母妃如今已经恢复灵力了?”
妘璃点头,手指对着茶盏一点,指尖有幽幽光芒一闪,尚未触碰到茶盏,茶盏盖便自动打开来。
“太好了。”宋清欢面露欣喜之色。说着,看向妘歌,“妘歌,你先下去吧,密切注意着岛上的动静,一有什么消息立刻来告诉我。”
“是。”妘歌行礼退下。
妘璃喝了口茶水,悠悠看向她,“阿绾,你们准备准备,等用过午饭,我们就开始吧。”
宋清欢面露诧异之色,“母妃才恢复灵力,不需要休息休息吗?”
妘璃摆摆手,“玄影那边拖不得,还是尽快去幽冥森林得好。”
既然她这么说,宋清欢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应了,暂且同沈初寒回去休息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将方才自己对雪莲的猜想说给了沈初寒听,沈初寒听罢沉思片刻,沉凉开口,“我看,这玉衡岛上,怕是很快有一场风暴要起。”
“阿殊莫不是觉得,他想要颠覆几位长老的执政权?”宋清欢思忖片刻,抬眸看向沈初寒,眸光亮得灼人。
沈初寒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这第一步,就是要打破族人对几位长老的信任。看着吧,一旦族人发现雪莲择主的传说只是个骗局,一定会有人愤怒不已的,倒是,他就能利用这股愤怒,来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了。”
“不过……”他很快话锋一转,“不管他在筹谋什么,暂时对我们还没有什么影响,倒是可以利用很快要起的骚乱,尽早去幽冥森林取回解药。”
宋清欢点头,暂且按捺下这些想法不提。
用过午饭,妘璃来了宋清欢院中,见她面色已恢复如常,宋清欢这才放下心来。
“准备好了吗?”妘璃也不多说,开口相询。
宋清欢点头。
妘璃让沈初寒进了里间躺下,又让重锦在外头守着,以防有人突然闯入打扰到他们。沈初寒神色如常,十分坦荡,宋清欢却总有一两分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