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酸奶放到地上,酸奶看了看他,乖巧地走在前面带路。
进电梯,酸奶站在封承身侧,熟练地踮起脚,够到9楼的按钮。
幼崽的早慧通常会被家长、老师、亲朋好友视作一种“优秀”的表现,从而大肆褒扬、鼓励。
封承发现,这只小棉花糖精身上,有一种超乎她的年龄的成熟。
甚至说是稳重。
把她跟郭青放在一块,郭青那个白痴都未必能在稳重这方面取得优胜。
想到这一点,封承不禁哼笑一声。
叮
9楼到了。
这个小区的环境还算不错,一梯双户,但两户各在电梯一侧,因此某种程度上,住户可以享受到一梯一户的安静与专属体验。
电梯门与房门相对,中间约三平米的电梯厅仅供独家使用,被打扫得整洁干净。
鞋柜是简单温暖的原木色系,右侧墙壁的挂钩上挂了一只网兜购物袋,而挂钩被巧妙地掩饰进一副现代风的挂画中。
酸奶走到门前,踩着换鞋凳打开指纹密码锁,下地后转身,很认真地向封承道谢:“我到家了,谢谢叔叔。”
封承把手揣进裤子口袋:“不用客气,棉花糖精。”
坐了一趟车就从棉花糖成了精的酸奶:“……”
不知酸奶有没有听懂封承幼稚的玩笑,她又歪了下头,用葡萄眼望着封承,像在思考什么。
无论是怎样的问题,总之她很快得出了结果。
酸奶郑重地向封承发出邀请:“谢谢叔叔送我回家,我请叔叔喝茶。”
这是一个陈述句,而不是询问。
封承挑了下眉,像是要教她社会险恶:“你要邀请一个陌生人进屋吗?”
酸奶慢条斯理地说:“叔叔不是陌生人。”
应该没有人能拒绝这双眼睛。
封承肯定地想。
他倒不是贪图那一杯茶,而是,他认为自己非常有必要见一见那位粗心的棉花糖妈,给她上一课。
如果棉花糖精今天遇到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坏人,后果很有可能是这个家庭所无法承受的。
从不关心人类幼崽生存状况、曾发表会让人类灭绝这一言论的封承,用可能是某个白痴充值不小心充错账号的责任感想。
“既然你强烈邀请,我就却之不恭了。”封承矜持地回复,同时抬脚进门,“正好,我有几句话想跟你妈妈聊聊。”
家里的装修同样走原木色系,收拾得也算干净利落,对于有幼崽的家庭来说,这样简单明快的风格,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也许是职业病,也许是自身习惯,封承视线粗略地一扫,将房子的概况收入眼底。
这套房子应该有一百五十平左右,空间开阔敞亮,非常适合幼崽进行光合作用茁壮成长。
家具的尖锐部分都用硅胶之类的低伤害性材质做了防护,几幅在普通人家居中很难见到的挂画、几个并不起眼的摆件,隐隐能看出一些设计感。
以及彼此之间的协调、呼应;整体风格的相得益彰。
每一个装饰的存在,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房子的主人,是个很懂设计的人。
譬如棉花糖精今天的穿搭……
想到这里,封承的目光随之向棉花糖精望去。
她走到了餐厅。
看样子是真的要请他喝茶。
封承的嘴角不自觉一勾,正要开口说什么,目光在某个不经意的地方凝住。
餐厅的原木玻璃餐边柜有点复古风,上头茶杯、收纳架等物件拜访整齐有序,然而其中有一样东西的存在十分突兀,与周围的原木色系格格不入。
那是一个红木牌位。
让封承的脸与目光一起慢慢凝结的是,牌位上贴着一张照片。
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第42章
封承拍过很多次照,并不能根据一张照片,就回忆起当时拍摄的地方与目的。
但至少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拍过这种“遗照”。
其实也不是遗照,只是黑西装黑领带,配上白色的背景,实在找不出一点与遗照的不同之处。
何况还被贴在牌位上。
封承大步走出来,拿起那个牌位。
他还可以确定,这是自己的脸没错。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张一模一样的脸了。
酸奶站在旁边歪头看他,那样镇定和平静的模样,显而易见,对他和牌位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封承于是后知后觉地明白,在巷子里她那句:你长得好像我爸爸。
顺便后知后觉地记起,这个地方他明明来过。
他当时因为柯岩的话怒火冲昏了头,恨不得把郭青给揍一顿,让严原给他查了员工档案的地址就飙车过来。
但有些无意识的记忆,若刻意去回想,也能记起来。
那个电梯厅,墙上那副画……
还有郭青开门时的紧张兮兮。
呵。
封承无声地冷笑。
“不许动!”
一道并不出自于棉花糖的声音,在左侧响起。封承将视线投去。
一个和棉花糖精差不多高的小男孩,正一脸警惕而防备地瞪着他,右手戴着仿真的儿童尺寸钢铁侠手套,左手拿着儿童尺寸美国队长盾牌。
钢铁侠手心对着他,盾牌在护在身前,一个战斗姿势。
封承:“……”
一个白痴。
郭小盖吃完披萨玩的时候玩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是被声音吵醒的,醒来发现家里出现一个陌生,还是一个陌生男人,惊慌的同时发现妹妹在陌生人附近,立刻做好战斗准备,出来营救妹妹。
“妹妹快过来!”郭小盖今天非常有哥哥的风范,“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家里?”
“哥哥,这是叔叔。”酸奶说。
郭小盖大声:“我们没有叔叔!”
“是这位叔叔送我回家的。”酸奶认真地解释道。
郭小盖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没有明白,她明明就在家里,怎么说有人送她回家。
这时,郭小盖发现封承手中的牌位,立刻拉响警报。想冲过去把牌位抢回来,又忌惮这个比自己高大很多的成年人,于是用语言震慑他:“放下我爸爸!”
封承:“……”
“这就是你哥哥?”他偏头问棉花糖。
酸奶乖巧地点头。
很多东西一股脑往脑袋里钻,封承很乱,把牌位放回去,走到沙发坐下,闭着眼睛单手按揉太阳穴。
郭小盖赶忙跑过去把牌位拿下来抱到怀里,是保护爸爸的意思。
但在抱住之后,他突然发现了异样。
郭小盖瞅瞅牌位上的照片,瞅瞅坐在客厅的封承,皱起充满怀疑的眉头。
这个人,很奇怪!
从回来开始,郭青遮遮掩掩不敢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那晚警惕地关门生怕他进来……
以及在桥上,她那些复杂的表情、现在想来别有深意的话……
柯岩一而再地对他和郭青之间的兴趣……
孩子还没出生丈夫就去世了……
双胞胎……
很多很多的事,充斥在封承脑中。
就像一颗一颗塞进来的炮,接连炸得头昏脑花,一根毛都理不清楚。
千百纠葛,最后囊括成为一个字:“艹。”
封承的下颌骨动了动,睁开眼。
棉花糖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蹲在他面前的地上,托着脸颊仰头看他。
另一个则站在茶几对面,抱着牌位严肃地皱眉,直勾勾瞪他。
“你们谁叫酸奶盖?”封承忽然问。
酸奶眨了眨眼睛,说:“我叫酸奶。”
封承露出一个懂了与无语掺杂的表情,看向对面:“所以你叫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