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显然没料到尤玮会问这个问题:“反正你不是第一个。”
尤玮倏地笑了:“我不是第一个,指的是顾丞这边,还是你前夫那边?”
女人愣了。
尤玮双腿交叠,转瞬就拿出电视里常常上演的那种坏女人的模样,反正就算她做好人,在这个女人眼里也是坏人,那就干脆坏到底好了。
尤玮说:“不好意思,你的事我一清二楚,而且还追了当地媒体的更新,真是太传奇了。所以你刚才的话,我难免会有几点质疑。我很怀疑你是不是拿的出钱来补偿我,我也不明白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帮顾丞清理身边的,你上次发来的照片我看了,如今再看到本人,我只能说你真的很上相。作为回报,我也给你看一样东西。”
尤玮话落,就把手机里她拍下来的结婚许可证的照片递给女人看。
女人盯着看着,眼睛都直了。
尤玮给她几秒时间,就把手机抽了回来,以防女人拿走照片。
尤玮还安抚女人:“放心,只是一张许可证,我们没有办仪式。”
女人喘了口气,问尤玮:“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也许是你伪造的。”
尤玮笑了:“你可以这么认为,我不需要跟你多做证明。我也很同情你,你的家庭没了,前夫破产了,虽然被你抓到了通奸的证据,却分不到财产,还分到了好多债务,这时候身边出谋划策的奸夫跑了,你才明白原来给前夫种下仙人跳的自己,也种了别人的圈套。换做是我,也会急,也会追过来要个说法——可是呢,你又怕找那个奸夫去问,那太自取其辱了,还会听到很多不想听的话,所以你只能将责任推卸到奸夫身边的女人身上,认定只要把我铲除掉,奸夫就回来了。”
女人听的发懵,完全没想到尤玮知道这么多,还看穿了她的所有底牌。
尤玮最后说:“你应该庆幸我现在还不是顾太太,要不然你这样贸贸然跑到我面前,我恐怕会用同样的方式来招待你。还有,因为你一句不负责任的话,顾丞就没有了父亲,你们之间可以说是死仇,你怎么会以为顾丞和你会相安无事的过完下半辈子呢?现在他没有让你还他一条命,只是拿走一些身外物,你已经赚了,怎么还有脸追过来呢?”
尤玮解决完这个女人的无理取闹之后,很快就回到宿舍。
这天晚上,她很忙,这个女人只是抽空处理罢了。
她得庆幸,这个女人还很稚嫩,而且不够难缠,甚至于她自己已经很清楚的知道被顾丞利用完了一脚踢开了,只是还不死心的想要来讨个说法。
***
尤玮很快就把自己收拾整齐,还换上一身体面的套装。
顾丞办完事,开车来接她,两人一起去了餐厅,去见了那位酒店经理人。
一顿晚饭相谈甚欢。
临结束前,顾丞去了一趟洗手间,留给尤玮和那位经理人几分钟时间单独交流,以便谈雇佣条件。
等顾丞回来时,尤玮和经理人已经站起身,微笑着握手做结束语。
顾丞望着这一幕,笑着走上来。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尤玮打算留在美国的意思,那位经理人对尤玮的印象也相当好。
谁知顾丞走上前时,那位经理人却是这样说的:“顾丞啊,你这个朋友可不简单呐,虽然工作没有谈成,但是她可没有白白浪费时间,还反过来跟我进行商务谈判呐,非要把我变成潜在合作对象不可。哎,耀威有这样的人才,我可真是羡慕嫉妒恨。”
顾丞脸上的淡笑僵住了。
***
等送走了经理人,顾丞和尤玮一起开车回宿舍。
顾丞一进门,正要问尤玮是怎么回事,不防就在客厅里看到两个大号的行李箱,是尤玮的。
顾丞愣住了。
他回过身,惊讶的对上尤玮。
尤玮将门关上,一如既往得换上拖鞋,坐进客厅的沙发里,说:“哦,我明天的飞机。回国,耀威给我升职加薪了。恭喜我吧。”
这一句宣布,不仅冷静而且干脆。
顾丞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隔了几秒,他才问:“什么时候决定的?”
尤玮说:“去克拉克县的前一天。”
顾丞又问:“既然要回去,那第二天为什么还跟我进去排队?”
尤玮:“怕你失望,就陪你去了。你也说了,后面四道程序可以给我足够的后悔时间,所以我想,就去排个队,也就是花个五十多美金,就当买门票了。”
尤玮的语气轻描淡写,没有一点火星味儿,甚至透着冷漠,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可她越是如此,顾丞心里越肯定,她是在透过这件事告诉他另一件事。
想到这里,顾丞的情绪也冷却下来了。
他的目光也渐渐冷了:“你这么做,是在跟我划清界限的意思。”
尤玮“嗯”了一声:“我要回国,你要留下,我有我要走的路,你有你要做的事,步调实在没办法配合,感情也不足以深到要一方牺牲去迁就另一方的地步,所以还不如体体面面的各奔东西,谁都不要拖累谁,好聚好散。”
顾丞抿紧了唇,不说话了。
尤玮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操作了几下,转而又走到他面前,拿走他手里的手机,输入密码,找到通讯录黑名单,将她的号码拽进去。
顾丞没阻止,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尤玮的动作。
尤玮把手机还给他,笑了:“好了,彼此清净了。”
顾丞攥紧了手机,暗暗吸了一口气,半晌才说:“你已经决定了。”
尤玮:“嗯。”
顾丞:“不后悔。”
尤玮:“不后悔。”
顾丞:“此生不再见?”
尤玮:“除非有必要,我希望不要再见。”
安静了几秒,顾丞勾起唇角,他是怒极而笑。
尤玮警惕的看着他,退了一小步。
顾丞也跟着逼近了一步。
顾丞盯着尤玮几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他忽然笑了。
尤玮吓了一跳。
顾丞这时说:“话不要说得太满,今天你欠我一个交代,将来万一见到了,你要还给我。”
他没有死缠烂打,也没有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要个说法,这已经非常风度了。
可是尤玮心里还是一凉,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顾丞一下子变得无比生疏,而且礼貌,淡淡的问:“我想,今晚你应该不会把我轰出去吧,已经这么晚了,我明天再收拾我的行李。”
尤玮没意见,主要是也不敢轰。
这天晚上,他们仍是一起睡在床上,背对着背,一个看着墙,一个看着窗。
直到天蒙蒙亮,尤玮在昏沉之中感觉到旁边的床位突然一轻,她醒过来了,她知道顾丞下床了。
他不动声息的离开卧室,收拾东西走了。
卧室里留下的他的衣物,他一件没拿。
他们并没有大吵一架,这样的分手再冷静不过,却也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
到此,不需要约法三章,不需要互相埋怨,更不需要针锋相对了,那都是关系还可以缓和的男人和女人,才需要做的事。
分手,就是分手,走的干净点,别拖累对方,别把自己的脸掉在地上,就这么简单。
***
尤玮提前几个小时去了机场,见到陈笑,办好托运,过安检,一切都有条不紊且机械化的进行着。
直到两人坐在候机室里,陈笑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陈笑:“学姐,那天你和我说的那个事,就是一个女人非要去复仇才变成完整的人,问我能不能接受她,我想我有答案了。”
尤玮一怔:“你还在想这件事?”
陈笑说:“嗯,这个问题还挺哲学的,主要是还能帮我认识自己,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有多大的度量,我的世界观是什么。”
尤玮觉得好笑:“那你的答案呢?”
陈笑:“我想如果一个人足够强大,他可能会接受,但我还不是那么强大的人,我承认,我也理解,但我不接受。”
尤玮点点头:“挺有原则,保持住,以后在工作里也要这样,不要感情用事,只要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格局,能担多少事,然后去做,就行了。”
陈笑答应了,转而又问尤玮:“那学姐你呢,如果是你,你接受吗?”
如果是她?
尤玮自然想过这个问题。
顾丞去报仇,她觉得应该去,不报仇还是人么,身为人子,这是分内事。
可话说回来,如果是事业上的算计和勾心斗角,顾丞和她都可以掌握好这里面的火候儿,感情投资都是虚情假意,不会把自己丢了。
可如果是复仇呢?要让对方坠入深渊,自己首先就要等在深渊里,如果自己没有先一步投入,又如何引诱对方相信并且步步入局呢?
思及此,尤玮说:“长远来看,不知道,暂时来说,不接受。”
陈笑问:“怎么讲?”
尤玮说:“就像你说的那样,如今的我还不够强大,格局也太小,让我下这样一个决心就相当于让一只小蚂蚁吞掉一只大象,我连撑死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接受,是对自己的认知不清,是愚蠢,但是将来,等我足够强大了,这些事看在我眼里或许都不算什么。”
陈笑困惑了:“将来?学姐,你不希望要一个清清白白的伴侣么?”
尤玮说:“陈笑,你相信我,清清白白的伴侣你要不起。你的伴侣一清二白,那你呢,是不是也得差不多?要是你们俩都一清二白了,没经历过事,那么这时候一个巨浪打过来,你们就得抱着一起死。在这个世界上,你越往上爬,沿路看到的垃圾就越多,你得学会有选择的捡起一些垃圾,回收处理,废物利用,还得学会扔掉一些垃圾,将他们分门别类。在这个过程里,你总要脏一下手,不用着急洗,因为站在终点线上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最主要的是,千万别让别人也把你当做垃圾处理掉了。”
再说……
——每一次勇敢拒绝,都是一次成长。
——她得相信,顾丞这样的男人,是经得起拒绝的。
——他要是就此摔倒,就是她扔掉的垃圾,她绝不会回头再捡。
***
飞向国内的飞机起飞了。
顾丞坐在车里,开着车窗,听着电台里的新闻广播,一言不发。
直到娄副总打来电话。
顾丞接了起来。